“大当家,山上又有消息传来。”
屋外传来手下瓮声瓮气的声音。
徐嵬此刻正陷在温柔乡中,苦苦操劳,难以自拔。
昨儿夜里,他花了大价钱,包下醉春楼的新晋头牌,睡到日上三竿后,又起了兴致。
没成想刚刚提枪上阵,却是被人打断,当即便怒骂出声。
“叫你娘的,那群臭牛鼻子老道,真把老子当狗腿子使了?”
“有什么话说!”
“小的不敢,兹事体大,若是走漏了风声。”
“你他娘的,说人话。”
“那凤娇姑娘?”
徐嵬翻身而起,只将内衬薄衣披上,毛糙糙的大手在花魁丰腴处一拍,挥了挥手。
“你出去,告诉那鸡婆子,隔天儿老子还来。”
那美人痛哼一声,窸窸窣窣的穿好衣物,披头散发走到门口。
“呀!”
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传来急促脚步声,踏得木质楼板咚咚作响。
“这般怕老子?”
徐嵬大马金刀的坐着,嘴里细碎两句,忽而皱眉道:
“还不进来,有甚消息快快的讲,莫耽误老子下楼吃酒。”
“就来。”
陈宣一记手刀,将手上拎着的喽啰敲晕过去,推开房门,又小心关上。
床榻之处,浑身肌肉虬结的大汉,用力甩甩脑袋,神色有些恍惚。
自己那生得歪瓜裂枣的夯货小弟,几时变成了面前的俊朗少年?
“哈哈,有趣,有趣……”
“你上前来,与我好生看看,怕是喝酒太多,给爷爷喝得脑子烧掉了?”
陈宣踱步过去,原本躺坐的虬髯壮汉,却骤然间目露凶光,抽出床边铁刀力劈而来。
前者轻松躲过。
哐哐!
实木嵌合的地板登时被刀芒斩出一道大缝,徐嵬再发力上挑,诸多木片打着旋儿,朝陈宣激射而来。
“声色犬马,荒淫无度,你也配当道门子弟?”
陈宣面无表情,双手虚抱,木片全被他以真气裹挟在半空,下一刻,他两掌一震,那些木片倒转逆行,犹如暴雨梨花,以更快的速度射向徐嵬。
“爷爷早就还俗了?更何况,你可知正一道与全真道分别?喝酒吃肉玩女人,山上那些道士,比老子可还精通。”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训斥老子?”
徐嵬狞笑着,长刀挥舞,将所有木片尽皆绞碎,漫天木刺又是飞向陈宣。
陈宣只爆发真气,将攻击阻绝,前者的长刀接踵而至,竖直劈向他面门。
却是一记野马分鬃。
“太慢!”
陈宣侧步,刀刃贴着他的鼻尖斩空,再跻身压进,手掌轰向徐嵬。
对方以左掌强对,两股真气相撞,劲风起,陈宣衣袍翻飞,身形却是岿然不动。
而另外一边,徐嵬则被打得倒飞出去,将床梁都是撞断。
他眼耳口鼻,俱是渗血,脑海一阵嗡鸣。
“太弱!”
“以丹药磕成的境界,还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你这筑基境中期,恐怕连大部分初入二境者都是不如。”
“放你娘的狗屁!”
徐嵬翻身起来,心中惊骇欲绝,嘴上却不饶人。
再如何沉溺酒色,自己总归是实打实的二境中期修炼者,怎么可能对不过许多筑基初期。
但面前这家伙,绝对跟普通修炼者不一样,气息明明是筑基初期,那真气的强横程度,却远远超出了徐嵬的想象。
两者相撞,他仿佛狂风大浪中的一叶扁舟,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此人绝非自己能敌!
漓州没什么厉害的修炼者,真正的强者,都在城外,或者山上。
对方是哪里冒出来的?
刹那间,徐嵬的脑子里闪过诸多想法,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么厉害的仇家。
甚至于,对方还知道,自己曾经拜师清源观,做过几天道士。
莫非,是山上来人?
难怪如此年轻,修为便如此的恐怖,定是哪位真人的亲传弟子。
徐嵬眸光闪烁,厉声喝道:
“俱是些没良心的老不死,老子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想卸磨杀驴不成?”
这番话一说出口,却听得陈宣神色微怔,但很快,他便明白此人似是误会了自己身份。
不过他也并没有打算澄清,反而将计就计,冷笑道:
“你倒机警,可既然知晓老家伙们没良心,又怎么算不到自个儿会有今天?”
“滚!”
一声爆喝,徐嵬掷出长刀,却趁着陈宣抓刀躲闪之际,猛的撞破窗台,朝街头巷尾逃窜。
此人的确在道上混得久了,又见惯生死,养出了几分脾性,死到临头也不如那林礼寿一般,拼命磕头求饶。
而是抓住仅有的时机,疯狂出逃。
但陈宣又岂会放过他?
这漓州的三教九流,都叫徐嵬一声徐爷。
他所成立的龙蛇帮,专替岷山干些肮脏龌龊之事。
譬如在豪强富绅,乃至刺史家中丹阳侯府,去安插眼线。
又或者物色良男善女,待道长下山,供其狎乐。
总之他若死了,手下那群乌合之众作鸟兽散,清源观再想扶持一位莽首,组织这张罗网,怕是再没那般容易。
宁云清给的那张纸上,没有写出任务真正的目的。
这些都是陈宣根据查到的信息,自己想出来的。
无论如何,徐嵬今日都逃不掉。
他飞身落地,速度竟比徐嵬还快得多,未等后者站稳,又是一掌轰出,打得对方身形趔趄,口中鲜血狂流。
徐嵬再受重创,连交手的勇气也无,只顾光着两腿狂奔。
“龙蛇帮众何在?有人刺杀徐爷!”
“福远镖局,你们总镖头乃是我故交好友,替我拦他一拦……”
醉春楼旁边,有不少徐嵬相熟的地界。
然而他此刻狼狈奔逃,歇斯底里呐喊求救,却发现往日觥筹交错,迎来送往的那些门户,此刻俱都死死紧闭着,竟无一家回应。
就连自个儿的亲信手下,也全都躲在屋中,缩头闭眼。
徐嵬气急,又伸手去薅路上行人。
“叫漓州总兵王大人派官军救我,老子给你金子!”
徐嵬伸手在嘴里用力一扯,一颗带血的金牙,被他摊在手心,递了过去。
那路人尖叫着逃离,徐嵬见此情景,终于是红煞了眼,咆哮道:
“狗杂种,都是些狗杂种,老子临死,也要拉个垫背……”
噗嗤~
徐嵬还未来得及动手,一柄钢刀,破开他的护体真气,将他胸膛捅了个对穿。
再劲气吞吐,绞碎了他的心脉。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八月初八,龙蛇帮大当家“徐嵬”,死于他自己宝刀之下。
次日。
盘亘漓州十年有余的龙蛇帮,亦是覆灭。
至于造成这场动荡的始作俑者陈宣,则在当晚,被人请到了一条楼船上。
隔着轻纱,那人平静道:
“第三个目标,你不必去了,之前做得很好。”
“为何?”,陈宣有些不解。
“他这些年,未有出手,一直藏拙,其真实境界,已是二境圆满,筑基巅峰。”
“哦!”
陈宣拱了拱手,便要起身。
纱帘后的人影略微坐直。
“我查明情况,又来寻你,耗费不少力气,若是强来,你九死一生!”
陈宣还是站了起来,转过身去,仿佛自言自语。
“捉刀人是府上门客,既然任务结束,他自不必再替公子行事。”
“那王釜手握重兵,管辖州狱,这些年弄得多少漓州百姓家破人亡。”
“总之这一回,是陈宣,替他被抓去的隔壁李婶儿,豆腐东……西施姑娘,面摊老板,还有那群总叫我“秀才老爷”的孩子们报仇。”
“所以请不要拦我,还有……”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