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显生无可恋的躺在床榻上,原本圆滚滚的肚子此刻直接瘪了一寸。
宏一师弟说自己要去买些吃食,让他先找间客栈住下。
结果眼瞧着这天都快黑了,硬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若不是相信自己师弟的修为剑法,他此刻怕是直接要用“入梦神通”找一找宏一师弟了。
“咕~”
肚子里传来一声蛙鸣,震天响。
不成!
宏显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拍了两下肚子。
“伙计,咱哥俩先去垫垫…”
“咚咚”。
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一位穿着白衫,文人打扮的中年正一脸笑意的瞧着他,身后跟着两名短打装扮的青皮。
宏显狐疑的皱起眉头,还未开口,那中年人便道明了来意:
“您想必便是宏显道长吧?是宏一道长和陆瑾少爷派我们来的。”
“陆瑾少爷?”
宏显听说过这人。
知道这是天津陆家的公子,只是奇怪宏一师弟怎的和他搅在一起,不是说三日后再去陆家吗?
秦二爷执掌天津江湖数年,堪称阅人无数。
再加上陆瑾派人来时已然和他讲明了缘由,是以此刻打眼一瞧便知道这位宏显道长的困惑。
“是这样的,宏一道长处理些些事情的时候正好和瑾少爷碰上了,正好和少爷一同去拜访老太爷。”
“至于宏显道长您什么时候去,便看您自己了,若是现在想去和宏一道长汇合,我马上派人把您送过去。”
“倘若想在天津城里再玩几日,也不妨事。到寿宴之时,我开车带您一道去。而您这几日的一切开销由我秦修业出,您看如何?这里离小白楼不远,道长也可以好好领略一下天津的风土人情。”
宏显听完秦二爷的说辞,总算摸清了自家师弟的去向。
至于这秦修业在骗自己?
宏显觉得不大可能,因为自己和宏一师弟在这天津地界根本没有仇家。
而且又是给陆老太爷拜寿的。
听燕武堂的刘得水讲,这天津地界除了租界,便全是陆家说了算。
一般人不可能胆子大到这个地步,也根本没有必要费如此气力来骗自己两个道士。
心中疑惑一消,饥肠辘辘之感再度涌上心头。
“咕咕!”
这两下比方才那一声还要响亮。
在几位外人面前闹出这种糗事,宏显面色一囧。
秦修业轻笑一声,侧身一让,只见后边两人手中都拎着食盒。
盖子掀开,诱人的香气瞬间布满整个房间。
“我猜到宏显道长您可能还没有用过晚膳,所以特地让人在登瀛楼定做了一餐素宴,让人开车送来的,如今却正是合用之时。”
宏显是不忌荤腥的,但看着那食盒中色香味俱全,且十分像肉的菜肴,狐疑道:
“你确定这都是素宴?”
“道长放心,绝无半点荤腥!”
…………
王小二漫步目的地走在街上,双手抱着头,口中哼着小曲,恁得恣意。
眼下里他全然换了一副装扮,原本脏兮兮破烂不堪的外套已然变成了一套干净整洁的新衣。
脸上那好几日不洗的污泥,也早已消失不见。
“还是干娘待我好!”
今天他王小二的运气着实不错,早上遇见两个道人,得了一袋包子一袋麻花,随后又痛揍了一番钱驴子,报了之前的仇。
还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舒爽极了!
“干娘让我把小花带她那边,说得让小花上学,识些字。这倒是不错,小花终究是女娃娃,整天和我们混在一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干娘又去找那个洋人去了,听说这洋人待她还不错,还是什么教会学校的校长…”
“干娘脖子上的皱纹有多了些,听那说书的讲过,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而且这个行当…”
“宏一道长,宏显道长…”
“王小二,你得混出个样来啊,像秦白衫那样……”
王小二的思维和他走路的轨迹一般,毫无目的的发散着。
突然,一个人从巷子里窜出,挡了他的去路。
他刚想开口骂,却发现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身影佝偻。
到嘴边的脏话又生生给吞到了肚里。
但这个老头也奇怪的很,不走开,偏得瞧他一会儿。
笑眯眯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十分怪异的眼神。
说不出来的味道。
把王小二看的直发毛。
刚想开口骂,这老头却又走开了。
他甩了甩头,认了认路,脚步加快,找小花他们去了。
他脚步一块,声音便重了些,没有听到那老头在他离开后的话语。
“根骨不错,两日…不!十八个时辰!”
…………
风姐脚步匆忙。
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胖乎乎的道士。
胖道士看了她一眼,而后走开。
她也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
但宏显却又立刻的回头,喃喃道:“那颗痣?孤寡命?那女人脸上好像有股黑气?还是说我看错了?”
摇摇头,拿着买来的肉包子回到客栈,方才的素宴虽好,但终究少了几分肉味!
………
风姐两日前便和亨德烈约好了今日在小白楼见面。
一个暗娼,能傍上洋人是很不容易的。
作为一个没什么靠山都没有,甚至连男人都没的暗娼。
一些在码头上卖苦力扛沙包的装卸工和整日里拉车的黄包车夫,才是她们的主要客户。
但风姐不一样。
她长得美,命却苦。
美貌的长相使得一些人看了一眼后便能相中她。
但刑夫克子的命却使得这些人一旦知道她的往事以后便避之不及。
直到这位洋人校长。
他身为基督学校校长,却不信基督,不信佛道。也不信中国人的命理学说。
而是信画!
他爱画如命,他喜爱中国的这种迥异于西方油画的绘画形式。
尤其是泼墨写意。
他发了疯了想要求购梁楷的《泼墨仙人图》。
他说他喜欢这种革新,这种反抗精神让他精神为之共鸣。
他常拉着风姐彻夜讨论画作,和她诉说这里面的故事,即使她常常听得昏昏欲睡。
他说,风姐那染了墨的仕女画长相和不服命运的顽强性子让他十分欣赏。
他不知道,风姐的长相本是富贵相,但那颗痣毁去了所有,让她的命格由贵到贱。
他也不知道,风姐其实已然半信了命。
小白楼旁,风姐定在了一根路灯下。
黯淡的灯光下,她摩挲着嘴角处的黑痣。
那是她刑夫克子面相的所在,如今竟成为了她生存的武器?
她苦笑着,敲开小白楼旁边一处公寓的房门。
“风,你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