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结束后，这还空出的一天陆病便用来修养，以及适应仙道能力问题。
当然，归根结底这仙道他才踏入一半，正式迈进还需等啜月法，这便是今晚要做的事情。
玄坐中，陆病半开双眼，门口走入符九的身影，他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食。
“哥，吃点再继续吧。”
符九将米粥放在陆病身前，又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袋，自里面取出几个腌萝卜。
陆病微微颌首，虽说迈入仙道要绝凡尘，但他还没到能辟谷断俗的地步，这饭还是要吃的。
“城里情况如何？”饮下一口热粥，陆病长出口气，轻声问道。
符九头也不抬的将布袋收起，宝贝似的揣回腰间，同时回答：“不是很好，越来越乱了。”
“从昨天你清修开始就陆续有外人进城，不过看着都是些普通流民。”
陆病目光微凝，这些从城外来的流民无非是抱着淘置东西的想法。
城里刚遭逢大难，外面的人听了，自然要进来搜刮一番，无外乎钱财等。
“除了流民外有没有苍州的人来？”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通过来人时间可以推断出不少信息，假若清丰出事，一天内便有苍州州府的人来，那就说明苍州那边对清丰的事了如指掌。
若晚一天，则说明苍州那边半知半解，至少小青山的事是肯定不知情的。
符九思考片刻，摇头道：“没看见类似衙门的人来，苍州那边估计还要晚些吧。”
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陆病突然的发问让符九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紧锁着眉头，半天没说出话来。
“可能跟内人去娘家生活吧。”符九苦笑摇头。
多亏陆病早早提醒，他的家人在事前就已安全送出，老娘和媳妇都在岳丈那边等他。
“不准备跟我一起了？”陆病失笑看他。
“哥，你待我没的说。但......太危险了。”
接着便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陆病看得出来，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没什么参天志向，因为年少也还没那种得过且过的老气。
但总得来说，就算他愿意把符九拉进这条路来，对方也很难走下去。
太苦，太难。
“多久走？”陆病抿下碗里最后一口粥，肚里暖烘烘的，说不出的舒坦。
符九神色怔怔：“就今晚吧。”
“我今晚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看陆病放下碗筷，符九轻轻点头，自然收拾起来，出门向外。
他倒不是离别伤情，而是夜里确实有事，要修行啜月法。
陆病摆正姿势，不一会再次入定，小舟溪流顺淌而下。
直到一场坐定了却，时间已经来到夜半。
寒风吹过街道，传来空旷喑哑的哀声，不时有脚步经过，却也只是仓皇扫荡的流民。
陆病起身外出，抬眼天上，没有半点云影，只有一轮圆月静默的垂在那里。
而院内则更是一片冷清，不仅符九离开，先前聚拢的那些人也多半散开加入流民队伍。
他在南区晃荡些时，脚下黄云升起，找个僻静高楼飘然端坐。
血衣被陆病收起，改而换之的是一件白净的短衫。
心神一动，回归牌桌，径直将啜月法打出。
不同于心法经文，啜月法所传递的更多是图画与符号。
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一道曲折复杂的符箓，这是整个啜月法的根本，名曰：天极饮月精玄阴真符，简称玄阴真符。
以心神水流成符于体内，而后每逢月夜修行就以心神托符而出，按法念咒，符箓自然召下月中精华，待到末了吞符入肚就算一次修行成功。
而除开玄阴真符外还有大大小小数十种咒文，大的如调动月精使用术法的，小的如调动月精温养身体的。
然而，这些对陆病来说颇有些辛苦。
这些符箓咒文图画时而硕大时而微小，占据他整片脑海。
猛烈的眩晕一阵阵袭来，让他身形摇摆不定，仿佛马上要倒下似的。
在这种狂风暴雨的摧残下，直过了一个时辰，陆病才疲惫的睁开双眼。
他看着身外的环境，心中仿若隔世。
功法的传递痛倒没有，只是单纯的眩晕和恍惚，那图画跟有吃人心神的功力般。
“有惊无险。”他长叹口气，脑中开始回放图画种种。
这些咒文符箓细致入毫，纷纷呈现在他记忆中，甚至一笔一划如何勾勒，哪里粗哪里细都一清二楚。
收拾好心神，陆病紧接着入定。
心神中依旧是小舟溪流，不同的是天上多出一痕月脚透出云雾，它大半身姿都被云雾遮挡，还不成形状。
小舟上，陆病勾连溪流。
流水的方向开始改变，渐渐趋向曲折繁琐，若从天上看去就跟有人用笔描摹一般。
过程相对繁琐，但对陆病而言却乐在其中。
一笔一划的勾勒，溪水如墨流经各处。
不消多时，一幅奥折不堪却飘逸出尘的符箓形成，符形修长曼妙，撇那间尽带缥缈洒脱。
“如此便算功成了。”陆病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溪流成符，接下来便是把它托出，配合咒文去采月精。
如是想着，他眼中世界开始变化，左眼依旧是心神溪流，右眼则变成外界场景。
天上明明大月，陆病抬头仰视，轻吸一口气。
而后在他灵台处，溪流形成的玄阴真符化为虚影，升腾而出。
下一刻，明月好似感受到什么，逸散出肉眼不可见的清亮波纹。
陆病嘴唇蠕动，晦涩铿锵的咒文从口齿间吐出。
明月与符箓间，波纹慢慢汇集，化出一条只有他能看见的线。
叮咚的流水声响彻陆病耳畔，似露珠滴下，又似冰泉解冻，十分悦耳。
这种状态始终持续，他的气息开始变得悠长莫名，呼吸之中透出点点月光。
良久，当明月开始下落，云雾开始升腾，陆病左右两颌开始快速颤动。
伴随的是咚咚如擂鼓般的叩齿声。
时间分秒过去，叩齿结束，他倏然长呵一口气。
晶莹透亮的溪流符箓从天灵飘下，落在陆病面前，他张嘴尽数吸入。
与明月连接的线断开。
符箓在口中分散，和着心神溪水化为幽幽月精，喉头鼓动间被他全部咽下。
顿时，一种极度的清爽萦绕在陆病四肢百骸中，同时还有丹田处一股凉气升腾。
低垂的眼帘内视其中，只见溪水带着月精流入丹田，在其中互相混合，最终形成一痕钩月。
当一口浊气从陆病鼻中呼出，这无尘想一境算是彻底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