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驾,明日辰时衙门见,现在还请尊驾谅解这小辈。”
王典史叹气一口,替张旭求情到。
后者此刻正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发着森寒气息的刀刃。
幸亏王典史身手不错,拦的及时。
不然刀刃再前一步,他张旭不可能还有命在这。
张旭仓皇喘息,整个人倒在地上,用手撑着,颤抖的向后挪去。
那些家丁也反应过来,纷纷向前,围住符九的同时也将张旭庇在身后。
“我最欣赏王大人的就是够聪明这点,但.....这和那一酒杯相比,便宜了些吧?”
陆病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起身。
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众人的心。
实际在场的没有哪个见过陆病出手,但就是没来由的对他生出种恐惧感。
王典史也捉摸不透,这恐惧感到底从何而来,大概是某种气机?
不过,就算是气机,那也说明此子绝非凡人。
陆病拍了拍被酒水打湿的绣衣,然后向张旭踱步而去。
房里安静无比,早在冲突开始时,外面的人就被柳颦遣散,现在还留在这杏花楼的,除了他们,就是楼里的姑娘和差役。
‘轰隆!’
炸耳的雷声突然响起,电光从窗外飞入,在包厢里拉起条条斜影。
顺应雷声,陆病的步伐走到尽头,在他面前是严阵以待的家丁。
“尊驾,还请再考虑考虑。”王典史额上生出一层细密冷汗,他的手紧攥着笔。
‘轰隆!’
又一道惊雷响起,蓝色的光亮掠过陆病带笑的脸,显得更加诡异。
陆病不理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惊恐莫名的张旭。
“张公子,你......考虑过么?”
张旭被点名,嘴巴张了张,喉结上下蛄蛹两下,终是没说出半句话来。
恐惧,极致的恐惧在侵占他的内心。
更令他恐惧的是,他竟连这恐惧的根源在哪都不知道。
“小九,刀给我。”陆病咧嘴,将手摊开。
符九在他身后已经呆滞,麻木的将刀递到陆病手里。
陆病拿着刀,微笑闭目。
屋外雷声不断,他的脑海奸笑不断。
但他却没有丝毫惊慌,相反,甚至有些享受。
奸笑替代琵琶弦索,为他奏响专属音调。
片刻,陆病睁眼,空出的左手在身前挥过。
‘嗖’的数声,几道火焰凭空出现,在陆病的掌控下向家丁的方向扩散。
王典史见这一幕眼皮直跳。
纵然对陆病的本事早有些猜测,但对方这一刻显露出来的,完全超过他的预期。
陆病使用的不过是戏法师常见的‘玩火’手段,虽说世间术法都无高下之分,但在使用上却有高明与拙劣的差别。
眼下陆病用出的‘玩火’即便说不上高明,却也十分不俗,没有六七年功力,断没此等成就。
而光从陆病这招看,王典史已经料定他的能力不低于‘惑心’。
戏法师十境,其中‘弄物’、‘欺眼’、‘惑心’是下三境,‘虚实莫辨’、‘陡生龙虎’、‘妙手天成’是中三境,‘玩魂戏魄’、‘操持阴阳’、‘以假为真’是上三境。
以陆病来说,达到‘惑心’就已经极具天赋了,毕竟从外表看来,他年岁不过廿五。
不过王典史又哪里知道,陆病这‘玩火’手段跟戏法师的完全不同,他根本没学过什么戏法类的心法和功法。
用出的手段高低,全凭牌桌造化。
唯一坏处是,他的‘玩火’不能提升,仅限于此。这便是心法与功法缺失的原因。
但就这种水平的‘玩火’,应对眼下的局面,也足够了。
只见,众家丁眼中火苗愈加旺盛,成一道圈,散向自己。
火焰未到,他们脑海中却已经出现自己被烧的满地打滚,浑身焦黑的场面,甚至连疼痛的惨叫声都清晰响在耳边。
顿时间,所有家丁的身体都出现不同程度的颤抖,纷纷向后退去。
一旁的王典史看着止不住感叹。
这就是惑心境戏法师的手段,只要你认为这火会烧你,那它就真的会烧你,只不过,烧的是心。
也亏他不是‘玩火’的对象,不然说不准也会着道。
火焰将家丁逼退后,在张旭身前二丈停住。
见此,王典史松了口气,如果火焰继续蔓延向张旭,他也只能无奈开口破妄。
所谓破妄,说白了,就是将戏法师的手段点破。
手段被点破,受术者生疑,术法就有了破绽。
“王大人,卸个膀子,过分么?”陆病歪头,脸上似笑非笑。
得幸亏‘识’牌的倒计时还未结束,他还保存有些许理智,不然,就得出人命。
王典史神色复杂,将手上银笔收回:“全凭尊驾。”
除了凭陆病,他又还能做什么呢?
陆病看他如此,满意点头,随后向符九招呼到:“小九,拉开他的手。”
符九闻言有些犹豫,打眼看看默然的王典史,又看看神色诡异的陆病,牙根一咬。
两步上前,穿过火焰,站到张旭身边抓起他的右臂。
“小公子,我还......真敢砍。”陆病语气低沉。
说完,他又是一阵嬉笑,仿佛在应和脑子里的奸笑。
举刀,落下。
‘噗嗤’如割锦裂帛般的入肉声夹杂着惨嚎声响起。
鲜血迸溅而出,沾的陆病与符九满身都是。
陆病右脸猩红一片,他鼻翼不断翕动,像嗅花一样感受弥漫在房内的腥气。
他伸舌舔去嘴角的一抹鲜红,心里泛起阵阵愉悦。
铁锈味,带着丝丝甜香。
反观符九,这一刀落下后,他仿佛发生了些改变,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断手,和哀嚎着,在血里打滚的张旭。
至于张旭,恐惧已经盘踞他心神中的全部。
他的脑子里只有陆病那双血丝密布的眼睛。
陆病不是人......他是恶鬼!
他是恶鬼!来索命的恶鬼!
这种念头越发强烈,乃至于说出声,哀嚎中夹杂着‘恶鬼’的呢喃。
“愣着干什么!捡起来!把手臂捡起来!”王典史朝傻在一边的家丁咆哮着,似将心里的郁闷全融进去。
‘轰隆!’
雷声再度炸响,幽蓝的光亮照进猩红的包厢,竟泛起一种妖异的紫色。
‘嗙当’,陆病将手上染血的刀丢到地上,此刻的掉落声像针一样刺激着众人的心弦。
“王大人,明日辰时,要等我哦。”
说完,陆病毫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嘴上哼着某种不知名的小曲,拉开包厢门走出。
王典史目送二人出去,心中苦涩无比。
一场平常的宴请,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
看样子,他得用用人情了,不然自己的位置估计难保。
至于拒绝陆病的请求,那也要他敢,就刚才发生的事来说,他宁愿得罪县令也不愿意得罪陆病。
这个人......太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