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禅房，陆病直接将黑鸦推醒。
就见它在蒲团上一阵扑腾，而后睡眼惺忪的看向陆病。
“这才睡多久，你作死啊？”黑鸦语气极为不耐烦，起床气都快冲到天上。
“还睡......该走了。”陆病看着它抱着蒲团死皮赖脸的样子，脸上全是无奈。
才一会没弄它，竟然又打起鼾来。
陆病慢慢靠近，将脸凑到它头边，悄声到：“快起来，带你去吃人了。”
便见黑鸦嗖的窜起，大声喊叫：“哪？人在哪？”
“我啊。”陆病伸手指指自己。
“不是，我说你小子，到底闹腾个什么劲啊。”黑鸦声音中透着烦闷，它还睡得正香。
陆病却不理它，将汤药端到它面前。
“快喝了，效果出奇不错。”
黑鸦凑近嗅了嗅，两眼瞬间瞪大：“这哪来的？了无给的？”
陆病点头表示确定。
“喝完就走，了无给了消息，在旁边有个村子，应该有我要找的人。”陆病趁它埋头苦干，将消息说出。
眨眼间，一碗汤药就被黑鸦喝的一滴不剩，甚至还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爽！”它大喊一声，一蹦跳到陆病肩头。
片刻，明月寺大门口。
“不用去辞个行？”黑鸦扭头疑问。
陆病回首，看向宝殿的方向，默默摇头。
没有必要，对方肯定看得到。
“走吧。”陆病转身，踏出门去。
由于有黑鸦这只贱鸟的存在，在鲜活的气息中，路程很快过去。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面高刻有‘野集’二字。
“豁，这里的人还挺有钱，牌坊都是石的。”黑鸦惊异的探头，这个时代，有能力修石牌坊的地方不多。
要么县衙出资，但也仅限为出过贵人的街巷修建。
又或是士族豪绅，给宗祠家庙修建。
鲜有为一个集市修牌坊的。
“进去看看，过了这应该就到了。”陆病平静说道。
这地方就算出现再多诡异场面，他也不惊讶。
走过牌坊，接着是一条笔直向前的街道。
两边散落着一些民居，怪异的是都建设的十分豪华。
街道地面是用方石铺就，可比拟一些官道。
越是向前，街上的人多了起来，街道两边的摊贩也就多了起来。
卖包子的黄竹屉里蒸出阵阵白烟，还有一些卖其他吃食的，不断向街上吆喝。
还有卖布的，卖糖葫芦的，林林总总，一应俱全。
“这......”陆病有些恍惚。
眼下这浑然就是普通集市的样子，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也十分普通，甚至还有讲价的争执声。
“你怎么说......”陆病扭头问向黑鸦。
黑鸦低头沉吟片刻，一本正经的对上他的目光，开口道：“想吃。”
“那就是人咯？”一路相处，陆病也已经习惯它的贱气。
黑鸦闻言，反而摇头。
“还得再看看，有些奇怪的味道。”
陆病思索片刻：“那就尽快路过吧。”
迟则生变，如果这里真有诡异，走慢了，说不定就要砸他们头上。
再者说，不死药的事，拖延不得。
不过，事情却不那么顺利。
当他们沿路走到接近尽头时。
远远就看见，那边设了卡。两个穿着粗布麻衫，平民模样的人，手上提着刀，一脸凶相的拦住向外的行人。
“今日出集，概不还价！”
“商人两斤，闲人一斤，老残妇幼只需八两。”
高亢的喊话声，隔着老远传入陆病耳中。
“往回走。”陆病眼睛微眯，闪过一抹精光。
一斤两斤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们肯定没有。
而现在最应该的，是避免冲突，尽快赶路。
“绕过去？”黑鸦疑问。
陆病摇头：“你还可以带人吗？”
“你说啥？”黑鸦闻言开始左顾右盼起来，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见它如此，陆病也就不再指望，毕竟它才受伤，现在估计也没好完全。
想了会，陆病转身向来路走去。
“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去吃包子。”
“好主意。”
他们绕过人群，回到先前的包子铺，径直走进。
“店家，来两抽包子。”
陆病落座，高声招呼。
他眉头微皱，这铺里的味道有些难闻，一股霉味时隐时现。
坐下木椅还有些不稳的摇晃，发出嘎吱的低吟。
在前头揉面的店家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脸上横肉堆叠，看来有些凶恶。
他听见陆病的招呼，轻轻点头，表示听到。
取屉，掀布。蒸汽升腾间，店家已经端着两抽包子朝他们走来，轻放在桌上。
“店家，你这是什么馅的包子？”陆病微笑开口。
壮汉大抵有些不善言辞，憨呆了会才回答：“羊肉馅的。”
“是人肉还是羊肉？”陆病神情似笑非笑。
听陆病说人肉，壮汉脸色突然愤怒起来。
“客人这是哪里话，我们这又不是黑店，怎么会有人肉馅包子。”
“再说，人肉腥臊，食客莫说吃，光是一嗅都能晓得。”
陆病连忙做出了然之色，起身道歉：“店家莫怪，这一路上黑店太多，少你这样的良心铺子。”
见陆病这番模样，壮汉脸上的愠怒渐渐消解，化为一声沉叹：“这世道，生意不好做，其实也怪不得他们。”
陆病知道，他的潜台词就是，人比猪羊贱。
“再烦问店家，前面出集的地方，收的什么，竟要一两斤。”陆病再度开口，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收的羊肉。”店家沉闷开口，转头收拾隔壁桌的狼藉。
陆病瞥眼，伸手将黑鸦啄向包子的嘴拍开，朝店家道谢一声。
又招呼到：“店家，结账吧。这包子就当善报，拿给你妻儿吧。”
壮汉扭头过来，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
“善报是什么？”他嘀咕一声。
而后跟陆病说：“两抽包子，收客人二两人肉。”
陆病闻言，眼睛顿时眯起：“店家不是说羊肉包子么？”
“是羊肉包子，人肉忒贱，我们自己吃。”壮汉上前，把手摊在陆病面前。
陆病神色从容，不慌不忙：“我们没见过人肉，店家可否拿两块看看，别付错了。”
肩上，黑鸦凑到陆病耳边，无语说到：“你这样能行吗？”
它知道陆病打的什么心思，但这就是纯把对方当傻子骗，对方怎么可能会......
黑鸦正这么想着，却看见壮汉挠头，接着就朝铺子后边的里屋走去。
边走边说：“怎么会没见过人肉呢？”
“不是哥们，他真是傻子？”黑鸦瞪大眼睛。
陆病则不急不缓：“不是他傻，是怕我们不付肉。”
就像天桥卖艺的，你让他做什么他大概率都会做，只希望你给钱。
世道好，官府撑腰，人伦整备，自然不怕。
世道乱，那就只能祈望来人良心。
道理，永远是建立在规则之上的。尤其是和人有关的道理，没有规则那就没有道理。
陆病慢步走向门口，将铺门轻轻合上。
“你不会有心理负担？”黑鸦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陆病背身摇头：“诡异不是人，再像也不是。”
从以人肉为价开始，他便已经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