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红衣

红衣一出现,空气间瞬间被一股浓郁的腥臭侵占。

味道之浓烈,乃至陆病再怎么经验丰富,也承受不了,加上刚才吃头发导致的刺挠感仍有残留。

他顿时矜持不住,嘴角下瘪。

“来,穿上试试。”陆姨离开座位,轻步走到他身前。

说是走,其实用飘更为合适。

毫无之前般颤巍的感觉。

陆病神色僵硬的接过衣服。

入手很轻,针脚绵密,触感上却根根分明。

随着距离的接近,腥臭愈加变大。

陆病目光上下扫视。

这衣服明显是长袍款式,宽袖,对襟。

不过才缝了一般,下半部分还未缝出。

“陆姨好巧的手。”他抬头看向身边的老人,生硬夸赞。

“这是什么丝线做的?”

陆姨颇为自得,伸手抚摸衣领部位:“这是上好的蚕丝缝的,是铃丫头送给我的。”

陆病敏锐捕捉,开口问到:“铃丫头是谁?”

“她呀,住在浮屠里,平常少回来。告诉你,你也见不着。”陆姨嘿嘿怪笑。

“来,快试试吧。”陆姨抓住他的胳膊,向上一提。

陆病整个人顿时站起。

不由分说,陆姨帮他张罗着,扯过袖子,匀贴领子。

红衣上身,陆病只感觉身上泛起阵阵寒凉。

还有一种奇怪的包裹和涌动感从衣上传来。

“嗯......像那么回事。”陆姨向后退出两步打量,眼里尽是慈祥。

与之前的癫狂判若两人。

“转过去。”

陆病听话转身。

出于谨慎,他稍微侧头,余光瞥向后方。

余光里,老人的身体开始抖动,眼中溢出怀念与追忆。

“阿病......”

发颤的轻吟传入陆病耳中。

心底酸楚感再次升起。

“怎么那么久,也不回来看娘......”

“娘把身体哭垮了......眼睛哭瞎了......我的儿......娘再看不见你了。”

她伸长两手,在空气中摩挲。仿佛儿子的容貌就在面前,她急迫的想要抚摸。

眼中泪水流出,伴随的,是神采的暗淡。

陆病悠悠转身,扶住她半空中的手,将之温柔放下。

“陆姨,您放心,阿病会回来的。”陆病眼中闪着复杂的光彩。

二心真的能完全压制吗?

答案是否定。

人人有三世,过去就算不是现在,但不可否认那也是组成个体的一部分。

他把老人搀进房间,随意扫视一圈。

里边布置十分朴素。

最大的物件就是一只木马。

木马边有个筐,装有拨浪鼓、小人画等玩具。

最显眼的是一把形制粗糙的木剑。

床榻上方,挂着个布袋,露出个玩偶头来。

老人坐到榻边,见陆病在看这些东西,嘴角露出温和的微笑。

“你看看,这都是他小时候爱玩的。”

“为了这把木剑,他爹上山砍竹子,还摔了一跤。”

“小时候啊,他就爱这些,骑着木马,拿着木剑,和邻家的孩子办英雄杀贼的游戏。”

“当时还把人孩子眼睛打伤,挨了他爹一顿竹笋,要不是我劝着啊......”

老人不厌其烦的说着,屋里的每个东西都被她从岁月的湖底打捞出来。

“我去拿凳子,您跟我多说说他以前的事。”陆病如是说道。

不仅是出于二心的影响,更是因为陆病敏锐察觉到。

这种状态下的老人,状态很稳定,不至于像之前那般突然生诡。

“我们啊......不是苍州人,那年大旱,苍州死的人太多了,就从衡州填人......”

“阿病就是这年出生的,他生下来不足五斤,身子弱,他爹就给他单取了个病字,想着物极必反......”

“他一不动就爱闹......我就抱着他没日没夜的在外面走......”

许久,陆病走出房间,悄声将门带上。

老人已经睡着。

陆病也不知道算不算,毕竟诡要睡觉这种事,怎么想都有些难以理解。

他打开窗户,外面是一如既往的冷调。

黑鸦的身影自远处浮现,朝窗边飞来。

才站定,它狐疑的打量陆病:“你这也没事啊,烧羽毛干啥?”

“之前有,现在没了。”陆病低声回答。

“事情怎么样?”

黑鸦一跳,落在他肩上。

“就那样,都没到明月寺,那伙人就不跟了。”

“离着多远?”陆病追问。

黑鸦想了片刻:“不出三里。”

陆病微微颌首。

不出三里......

那就是害怕。

浮屠里的人在怕明月寺,更具体的说是怕了无。

既然如此,就可以部分排除了无和他们有交往的嫌疑。

怕,说明动过手。

动过手,说明有摩擦。

之所以是部分,是因为陆病不知道表面之下是否有隐情。

“接下来怎么做?现在离开还是等后天的傩会。”黑鸦站定不动,默默等他决定。

思量一会,陆病给出答复:“等傩会吧。”

离开也不是不行,只是去哪呢?

目前除开了无提供的消息外,他们并没有新的线索。

了无欺骗他?

可能性不大。

毕竟还有交易在那摆着。

了无既然有那么个需求,就说明别人杀他不行,他自戕也不行,只有他陆病能行。

原因大概就是三世问题。

只是了无的目的,陆病无从知晓。

双方水平、眼界,完全不在一条线上,信息完全不对等。纵使他把头想破也不可能知道了无的目的是什么。

“那接下来你都陪这老人演戏?”黑鸦疑惑开口。

“怎么可能。”陆病白它一眼。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翠青的狐狸面具。

这面具还是符九送他的。

这样一来面具、栩栩如生、真面,三重保障。

够他干很多事的了。

“你多在外边逛逛,有什么特别的消息跟我说。我趁她睡觉出去。”陆病试着把狐面戴在脸上。

不大不小,正好贴合他的面部。

唯一不好的,是内里有些粗糙,边缘还有一些倒刺,戴着有些不舒服。

“你别说,搭上你这身衣服,还真有点邪性。”黑鸦蹦跶两步,左右前后绕着他看了个遍。

等等,衣服?

黑鸦突觉有些不对。

它跳起,仔细在衣服上嗅了嗅。

“这衣服......有些奇怪。”黑鸦嘀咕一声。

“诡做的,能不奇怪吗?”陆病冷笑到。

黑鸦不提醒他自己都忘了,忙将衣服脱下,蹑手蹑脚的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