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浮屠来人

“不,我不进。”陆病轻轻摇头,冷眼看着老翁。

黑鸦眼色与陆病相同,默默站在他肩上。

“那你去哪?这荒山野岭的。”老翁皱眉,疑惑发问。

“来吧,进来歇歇脚。你们要去哪,等会我送你们去。”老翁招招手,脸上绽放热情的笑容。

反观陆病,还是那般神色。

“不进。”

老翁神色顿时苦下来:“你这娃子,怎就那么不听劝?”

“我救了你的命,还能害你不成?”

然而不论他说什么,就是说出个花。

陆病的回答依旧是:“不进。”

突然,老翁脸上的笑意急转直下,阴沉着面孔:“为什么不进。”

他喃喃自语,不再管陆病的回答。

“你为什么不进?”

“进啊!为什么不进!”老翁陡然间愤怒无比,他从裤腰带里掏出一把柴刀。

“你不进,我砍死你!”

“你不进,我怎么生?我要生!我要生!”

突然,愤怒转变成迷离,他指着坟包后面的竹丛。

“看啊......村子的人在等我,你不进,我怎么生啊。”

“你不给我吃,我怎么......”

他的废话戛然而止。

眼睛下瞥,只见下方是一片虚空。身体正原地站着,视线却不断升高。

黑鸦眼底浮现出一抹贪婪的异色,它已经很久没吃过人了。

“答应你的,供你饮食,吃吧。”陆病冷漠的看着身首分离的惨状,毫无畏惧。

不用他多说。

黑鸦已经将头颅摔下,同时落地,尖喙上下开啄,充满享受。

只消片刻,一具肉身已变为苍苍白骨,连带头颅也只挂着零星肉丝。

“吃饱了么?”陆病见它鸟舌舔出,带起一片涎液,开口问道。

“没吃饱,你还有么?”黑鸦兴奋反问。

他冷笑一声,指着另外的坟包:“撬开它,里面还有。”

“这些也是,都有。”陆病手指连点。

黑鸦应声而起,两爪前探,重重撞在旁边的坟包上。

随着撞击,里面传出声声惨叫。

“是他!是他!不关我的事。”

坟包破开,黑鸦径直飞入。

惨叫声渐渐变大,又渐渐弱下去。

在这里的,虽然受诡异影响,但到底还是凡人。

根本没法反抗黑鸦的暴行。

一如其是,其余坟包接连破开。

直到黑鸦重新落在陆病肩头,慵懒的梳理羽毛。

它已经很久没有吃的那么爽了。

坟里,只有骨肉残骸,再无半点声响。

“现在怎么说?”黑鸦好整以暇,随口发问。

“回去。”

说着,他伸手将面具从脸上摘下。

一路向外。

进来时是从庙宇旁的小路,出去时却是从老人家后。

“竟然能一路通到这?”陆病目光飘忽,似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很快又回过神来。

“你要不要先躲躲?”陆病拍拍黑鸦。

黑鸦眼睛提溜一圈:“要,浮屠来的是人,看得见我。”

说完,它展翅飞出。

陆病没从正面进,依然从后面翻窗。

他才进入屋内,房间里便传来一阵窸窣声。

陆病把周身检查一圈,这才轻手打开房间门。

入门便见老人盘腿坐在床上。

在她身上摆着那件鲜红的衣袍。

“陆姨,您醒了?”陆病笑的温和,在板凳上坐下。

“却伢子回来了?”老人回以笑容。

“怎么样,村里的景色好看吧?”

陆病出去前给她留了言,说是出去看看景色。

“自然好看。”陆病连连点头。

随即,低头看向老人身上红衣:“您这是?”

老人用手摩挲衣袍表面,低声说:“我寻思加加工,好托你给阿病带去。”

“他现在富贵了,不知道要不要。”

“要是嫌弃我这老婆子的东西,却伢子你就拿去穿。”

说着,老人伸手过来摸他的头。

陆病刚想向后躲闪,却想到什么,僵硬的止住身形,任凭那双石砂般粗糙的手在头上抚摸。

幸好的是,这手没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老人转身从床头上的布袋里拿出一团红线,还有两根白色的长针。

她把线团递向陆病:“却伢子,帮姨找找线头。”

陆病哪敢拒绝,当即出声答应。

细密的红线入手,先是一阵微凉柔嫩,而后竟慢慢温热起来。

与衣袍一般的鼓动感从手心传来。

陆病眯眼,仔细看。

里面竟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这是.......”

他呆滞的理出线头,交还给老人。

老人苍白长针连绕几下,将红线缠在针上。

而后双手翻动,快速缝织起来。

偶尔针端碰触红线,带出缕缕鲜红。

“这是......血管。”陆病颇有些震惊。

人骨为针,血管为衣。

老人抬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只是在陆病看来,这笑充斥着诡异感。

“却伢子,你咋了?”

陆病迅速反应过来,脸上温和不曾改变:“没事,只是陆姨手工精湛,惊讶到了。”

“嗨,这有什么惊讶的。这点针线活,我都做了一辈子,要还做不好,可怎么得了。”老人半开玩笑的说到。

就在老少交谈间,门外却突然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谁啊?”老人在里屋向外喊问。

陆病站起,忙不迭的开口:“我去开门。”

说着,陆病打开大门走出。

外面是院子,被敲响的是大院的门。

他神色中藏着一抹冷意。

不用猜,他也知道外面来的是谁。八九不离十,是浮屠的人。

脸上神情变换,一如屋内的温和。

他慢步上前,拉开门栓。

院门打开,外面站着几个穿着灰色劲装的人,他们面色冷酷,手上提着灯笼。

这灯笼和那夜鸟面人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陆家老人呢?”为首的俊俏男子皱眉问道。

在他身后探出两个头,赫然正是那一男一女。

“我是明月寺了无大师新收的弟子,与陆家有故,所以来此了结因缘。”

陆病说的半真半假。

前半是假,后半嘛......倒也算得上真。

“你是明月寺的弟子?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男子眼神上下飘动,仔细打量着他。

陆病则一副淡定模样,大有任尔施为的架势。

“你若不信,可以去问。”

男子犹疑着,他身旁的灰衣人凑身上前,在他耳边嘀咕什么。

陆病隐约听见周巡使三个字,应是对他的称呼。

片刻,灰衣人站回原位。

周巡使冷笑:“是与不是我马上找人去问,由不得你说。”

说罢,与他耳语那人悄然脱离,小跑向外。

“你们有什么事啊?”

陆病回身,便看见老人颤悠悠的从屋里走出来。

周巡使见着老人,脸上的冷意骤然冰消。

“陆姨,这人是谁?”他虽发问,却语气柔和。

老人抬眼看着陆病,向周巡使回答:“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