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幌子被拆穿了?”黑鸦低飞至陆病身边。
陆病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幌子。
他稍微思索,镇定回答:“应该不会,老人的行为不像是知道。”
解释不通,如果像女人说的那样,老人拆穿了他,跟外人说阿病回来。
那不至于几次暴起,差点生吞了自己。
随着上山的脚步,地形渐渐发生变化。
从高矮不一的房屋,转换为茂密葳蕤的竹林。
只是多少有些奇怪,在这么个诡异的地方,竹子却还能自然生长也就罢了,且格外青翠。
这不由让陆病想到明月寺。
抛开这些杂想,陆病扭头问向黑鸦:“追的多紧?”
山上的路泥泞不堪,还有些陡峭的石坡,这让陆病根本不敢挪眼他顾。
“飞的没那么高了,只是跟的还是紧。”黑鸦轻声回应。
翠绿高涨,完全限制了男人的飞行高度,仅以离地两米的高度持续追击。
“把我儿子还来......”男人幽邃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加上竹林间不时掠过的阴风,陆病掀起一背的鸡皮疙瘩。
“你认识他儿子?”黑鸦颇有一副吃瓜不嫌事大的样子。
“鬼认识他儿子,我见都没见过他。”陆病没有好气的吐槽一句。
这样子下去不行,根本甩不开。
陆病心中暗道。
于是,他调转身形,不向外反向内。
“里面的路我没探过。”黑鸦及时提醒。
越往内,竹子越是密集高涨。
它当时一路探到这里,就是因为竹子的原因没有继续深入。
失去飞行的优势,对它的安全有一定的威胁。
“知道。”陆病点头,眼神坚毅。
里面充满未知,但相比朝外惊动村民,暴露行踪要好的多。
天上本就阴云绵延,光照不强。继续深入,周围环境变得更加幽昧晦暗。
高而密的竹头在风吹下互相撞击,发出砰砰声响。
还有竹叶的哗啦声,和拍掌一样。
两者相加,使氛围更加诡异。
“怎么样?”陆病接着问。
他心神始终像绳索一样拧着,如果这都甩不开,他打算干脆直接用抽金与男人搏杀。
有黑鸦在旁帮手,不说击杀,控制应该不成问题。
它虽修为被压制,但力气还是比较大的。
不过,陆病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回应。
黑鸦看着后方,神色痴痴,说不出话。
“怎么回事?”陆病眉头一皱,接连发问。
它这才醒转过来,回答到:“还在追!他没飞了......但拧巴起来像蛇一样,盘着走。”
蛇形的速度有多快,陆病完全可以想见。
“那就杀!”陆病眼中冷光一闪,杀机流动。
然而,就在瞬间。
一只手从右侧竹林相连的缝隙中伸出,拉住陆病,用力向里边一扯。
力量突如其来,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脚下一滑,直接跌向里侧。
陆病险些惊呼出声,却看见眼前一个老翁正对他做出噤声手势。
他即刻止声,身边的黑鸦也快速落地,屏住声息。
寂静悄然回归,只有沙沙的林音与窸窣的爬行声。
陆病抬头,紧盯林道。
一根肉色麻绳,时而在地上扭动,时而在竹间缠绕,飞快向前。
到达陆病摔下的地方。
人绳在原地盘旋,迟迟不肯离去。
直过了许久,大概是再感受不到陆病的气息,才慢悠悠的爬走。
“你是谁?”陆病皱眉发问。
其间,他慢慢挪动身形,远离老翁。
“我是活人!”老翁语出惊人。
活人?这地方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你若说你是死人,我倒是相信,你说你是活人?”陆病冷笑着,没有下文。
老翁这一举动算是救他不假,但却并不代表没有嫌疑。尤其是在这种地方,突然有人跟你说,他是活人。
“我是清原县人,真是活人!”老翁苦着脸,接着解释。
“那你为什么会到这?”陆病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不止。
黑鸦则一蹦,跳上陆病左肩:“好像真是活人,味道没错。”
老翁没有理会陆病的问题,反倒是看着黑鸦,嘿的一声,脸上充满惊异。
“你这鸟还会说话嘿。”
能看到黑鸦?
陆病猜疑不定,难道真是活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老翁又接着一脸苦涩。
“因为我以前是中黄村的人,可不就得来这吗?”
陆病暗暗点头,老翁的话也侧面印证了陆病的猜想,这里就是守村人口中,真正的中黄村。
“你是中黄村的人为什么就要来这?”陆病接着追问,他手一直背在身后,抽金从未取消。
老翁有些不耐烦:“你这问来问去的,是把人好心当驴肝肺,还是怎地?”
“这里都是诡。”
闻言,老翁不耐消失,朝他挥了挥手。
“跟我回去说吧。”
说完,也不管陆病,只自顾自的向更深处走去。
许是听到后方的脚步,老翁回头看了眼。
边走边回答:“十年前村子闹了场大疫,村里的人有些逃了,多数死了。”
“又没过几年,就有传闻说,死了的人重新在村子里生活。打那边上路过的,都说看见了炊烟。”
“更甚者,还看见有人在地里干活。”
陆病不回答,只是听他说。
“再后来,我们这些跑出来的,都陆陆续续做了奇怪的梦。”
“梦一醒,就会发现自己在村里的城隍庙。”
“然后村里人来接我们,抬着轿子,敲着锣鼓。”
陆病暗暗沉思着。
老翁说的这些话,和他经历的一模一样。
“你们被抬进院子了?”陆病若有所思,打断老翁的话。
对方瞥他一眼,摇摇头:“没有,抬到这里。”
说着,老翁抬手,指着绿竹环抱的坟墓。
“这是我们在这的住所。”
“我们在这等着......死。”老翁嘴瓢卡壳,歉意的向陆病摆手。
陆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座座坟包林立。
坟前还竖着一块块无字的石碑。
群坟之外,有一座同等高低的缩小版牌坊,上面写着——送魂街。
“你们不能下山?”
老翁听陆病问,默然点头。
“我们下山就会被送回来等死,死了才可以去下面住。”
“不听话的,就直接把肉片下来,片到死。”他如是说,右手作刀,向左手掌比划。
“到了。”老翁停下脚步。
他探手把坟包正面打开一个小门,弯腰朝陆病笑道:“客人,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