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丰县出名的销金地还得算杏花楼。
它开设在县中心位置,距离衙门不是很远。
根据这点也能看出它的不凡,一般花楼,哪有靠着衙门开的。
二人到杏花楼门口时,正酉时一刻。
一路上,越靠近这花楼,车马走卒也越发多,来往出入的人塞了满路。
卖彩灯绘饰的,玩杂耍把戏的,男女闲游嬉笑的,各色各样,目不暇接。
这种以往只在古诗词里见到的场面,着实让陆病惊艳了一把。
“没见过吧,哥。”符九笑嘻嘻的从一边摊贩手上买过一个翠青面具,将它递给陆病。
“干嘛?”
“拿着吧,本地说法,带上这种青狐面具,百病不生,福寿常年。”
听着符九这番话,陆病不由莞尔。
他接到手上,面具不过是普通的面具,青色狐面,上面还勾勒有条条花纹。
“行,借你吉言。”
陆病说完,扭头看向杏花楼。
眼前的高楼张灯结彩,橙黄的光亮从里边透出,整条街道都明晃起来。
陆病跟着人潮,在门口童子的唱客声中走进。
由于穿着绣衣,辨识度极高,两人一路上倒不像其他人那般被挤的狼狈不堪。
周围人看到他们,都纷纷绕开,能离多远就尽量多远。
欢笑喧闹声自入门起就没断过,这让陆病有些恍惚,倒不是想些莺莺燕燕的事,而是理智降低,‘狂迷’又蠢蠢欲动起来。
“呦,什么风把您二位爷吹进来了,快快请。”
一个满面堆笑的美妇人,捏着粉绢从不远处走来,声音尖细柔媚。
在她旁边正唯诺的站着一个门童。
陆病看他一眼便明白,这正是门口唱客的花童,看见陆病这身衣服,通报了主人。
不等陆病开口,符九先声到:“太平日子。有约,一位王姓先生。”
美妇长哦一声,当下清楚,亲自引二人就位。
“太平日子,什么意思。”陆病低声问道。
符九咧嘴:“行话,常跟班里的老哥出来,听多就熟了。”
正说着,前方的美妇停下脚步,瞅着右手边的包厢对二人媚笑到:“二位大人,就是这里。妾柳氏,单名一个颦,大人有事随意招呼。”
陆病轻轻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正孤坐着王典史一个,他微眯着眼,手上端着酒杯,跟着弦索声摇头晃脑。
直至两人坐下,碰触桌椅,发出响声,他才悠悠醒转。
“尊驾,这地方可还行?”王典史没有起身,只轻弯背脊,以示礼数。
陆病也不拘谨,拎起酒壶,给自己和符九分别斟满。
“地方当然是好地方,只是我这身衣服不太合群。”
王典史听他这么说,尴尬的笑了两声。
其实陆病这身衣服早就被符九诟病过了,毕竟哪有穿官服逛窑子的,就算衙门不办,同僚面前也够丢人。
但他给符九的回答是无所谓,他这同僚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且陆病闲暇在房间里看过了律法,云朝的官吏纲纪里,倒没有官员逛窑子这一条例。
更不说,云朝皇帝自己就是个色虫,几度巡视多不见人影。
当然,这纯是陆病听符九讲的,来源大抵是某些无聊的说书先生。
“我走后的事情如何?”陆病持杯浅饮一口,话语直入主题,他没那么多时间耗。
周遭靡靡的弦索声,和男女嘈杂的调笑声,无一不在消磨他的理智,让‘狂迷’变得更不可控。
王典史没有开口,只是正坐着。
“你挑的地方,有没有耳朵自己清楚。至于其他,你敢约我来还怕这个?”陆病话里不无嘲意。
“这位......”王典史隐晦的瞥向符九。
“我带的人。”陆病没有多说,只是稍有不悦的提点一句。
王典史这时叹气开口:“听尊驾的。”
于是,王典史开始将下午陆病走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主要还是关于案子的,涉及江骧等人的他只字未提。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才将事情讲完,端起茶水喝了几口润喉。
“你的意思是说,马昌把梁上那道痕迹,揽到自己身上?”
王典史向陆病点头,表示确定。
“不对。如果是马昌干的,用的什么器具?你们搜了他家么?”
陆病皱眉沉思,对于马昌揽罪的行为他并不意外,无非是为了遮掩背后的诡异。
但问题是,马昌、锦娘,这两个人到底谁才是主凶,又有何牵连,至少陆病是绝不相信,这两个是情人关系。
不过没一会他便不敢再想,随着记忆的回溯,槐阿五的死状、锦娘的哭泣、梁上的诡痕、人脸的笑声,悉数卷来。
他的理智被冲击的一阵迷离,身体逐渐燥热激动,险些不受控制。
“一早搜过了,下午江骧等人又去看过一次,都没发现什么。”
王典史顿了顿,接着补充:“只是他婆娘癫了,根据走访来看,是受事情的刺激。”
“他儿子呢?”
“托邻里照看着。”王典史不由叹气一声。
陆病揉揉眉心,神色有些疲倦。
“看住锦娘,她有大问题。”
“这是自然。”
王典史也能想到这一节,不过唯有一事他不明白。
“尊驾可否告诉我,您是为什么第一眼就认定是非正常案件?”
他心里盘算的清楚。
能直接下断,要么发现什么一锤定音的证据,要么......和案件有脱不开的干系。
而就上午发生的事情来说,陆病如果有一锤定音的证据,就没必要和江骧周旋。
那么,只能是后者。
“你想知道,可以问上边。”陆病伸手指天,不再言语。
见他这么回答,王典史就更不敢再多问,却留了心眼。
这个上面到底有多上面他不知道,但州府衙门,他还是有路子探探的。
陆病也确实没有说谎,他被拎出来,确实仰仗那两位‘大人物’。
不过思量至此,陆病倒是多了几分想法。
按狱卒的说的,那两人是大人物,说不定能从王典史嘴里探探风。
“按理说,大人应该收到过上面的文书不是。”陆病喝着酒,眼睛却紧盯王典史。
王典史顿时错愕:“什么文书?”
“提陆某人出狱的文书。”
听着陆病的话,王典史脸色异常诡异,他当即开口:“尊驾在开玩笑?您是从安吉县连夜转调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