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将我带来此处?”
程长泉松开了握紧着剑柄的手,稍稍低下头,恭敬且谨慎地问道。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以如此手段,将他带来此处,显然是比他要强大太多了,而且看起来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也就意味着,他所谓的警惕与武力,都变得没有丝毫意义。
事态的如何发展,完全取决于对方的想法。
程长泉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试图从中分辨出些许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孟槐保持着淡然,但心中却很是郁闷。
我也没想到你会过来啊!
他现在很后悔自己闲得蛋疼,去碰了那团萤火,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了。
不过,倒也是早发现早解决了。
不然的话,等到时候都种上地了,一不小心碰到萤火,直接找了其他人过来,看见他在这撅着屁股插秧,那该多尴尬。
而且,在最初的惊慌过后,他能察觉到,自己能够随时将对方送出这里。
这也就意味着,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上,于是心中大定。
转而思考起了眼下的情况。
自己因为触动萤火,而将一个陌生人带来此地。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的话,这片废墟上飘飞的繁多萤火,每一个都能将一人带来此地。
不过,他并不知晓来者是谁。
从对方刚刚的反应过来,进入这里的人,也并非是早有准备。
这就像是抽卡一样,完全不知道下一个从卡池里抽出来的角色,是金色传说,还是一个白板。
而眼前这位...
瞥一眼剑尖上滴落的鲜血,孟槐确信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好先生,甚至还怀疑,对方也许是掌握了超凡力量的人。
毕竟,叔叔能搞到这么一个玄妙的钥匙,没道理别人不会有类似的东西。
但他也清楚。
眼下对方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是搞不明白他的底细,若是他贸然开口问些什么,那就等于是暴露自身底细了。
所以,相比于跟对方磨磨蹭蹭地打哑谜,他更乐意先将其送走再说。
等摸清楚了这里的情况,再用萤火去找下一个人,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孟槐轻描淡写地说道:“谈不上神圣,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将你带来此处,不过是个小小的尝试,如果介意,我随时可以将你送离。”
“?”
程长泉有些愕然。
要知道,方才他身处的秘梦境,本质上是无数神明的梦境所交织而成的世界,像是无数个漂浮在虚空中的大陆,与现实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幕。
人们想抵达那里的方法,只有两种。
一种是找到现实中的帷幕裂缝,一种则是通过梦境,穿过那层帷幕。
反之亦然。
但眼下这位,却是以出乎意料的第三种方法,将他带离了秘梦境。
而且过程没有一丝痕迹,仿佛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在现实与梦境的帷幕间,轻轻地划开了一道口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撞进来,并把这称作是一种尝试?
此等手段,怕是连如今世上最强的那几人,也无法轻易做到吧?
更别说悄无声息了。
现在还轻描淡写地说要把他送回去???
这一刻,程长泉清楚地意识到了对方的可怕与强大。
至于...离开?
前一刻,还在为这位神秘人的强大,而感到震撼的程长泉,在看到那只慢悠悠地抬起,正欲送他离开的手后,立刻忙不迭地叫停,打断了这位神秘人的下一步行动。
“阁下!请稍等!”
“嗯?”
见到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且抬起的手停了下来后,程长泉才松了一口气。
比起这位神秘人,他更担心自己被送回去后要面对的无形者。
要说他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的话,现在倒没那么在意了,他与这位神秘人的差距,已经大到他无需在意自身安全的地步,比起立刻回去,他更想在这里待一会。
毕竟,那些无形者是真的会将他生吞活剥。
“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让我在这里待一会?”
啊?
孟槐傻眼了。
不是,哥们你这反应不太对吧?要搁这待一会?不是应该能走就赶紧走吗?
将心比心一下,他发现自己不太能够理解。
但瞥见对方身上的伤,以及想起之前进门时的情况,孟槐也有些恍然,看来这是一个正在被追杀,又或者是陷入某种苦斗中的倒霉蛋,想在他这里躲一会。
这一下让他有些犯难。
要是留下对方的话,俩人站在这废墟上大眼瞪小眼,总感觉怪怪的,露馅的可能也不小。
若是立刻将对方送走的话,难说会不会害死人,良心又有点过不去,也不清楚对方是好是坏。
犹豫片刻,他决定装逼装到底。
正好也是能够尝试一下,自己到底能将这片地方,控制到什么程度。
“也行。”
“多谢阁下。”
听到神秘人的回答,程长泉不由得松了口气,这算是侥幸捡了一条命。
而就在他庆幸的时候,却见眼前的神秘人挥了一下手。
随后周遭的一切便是如同流沙般聚散消融,荒芜的草地不断下陷,直至涌出清澈的泉水,迅速将凹陷的草地填满成湖泊,他也脚下一空,差点摔下去。
但一块飘飞过来的青石板却稳稳地接住了他。
原来那片破败的废墟,也在被迅速地整理干净,断裂的柱子重新拼接吻合,褪去其上被焚烧过的焦黑痕迹,与其他从废墟中整理出来的物件一起,如同搭积木般,重新构筑出新的建筑。
程长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不多时,一座寂静的庭园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庭园内,平静的湖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莹白的光华,盛开着一朵朵荷花,曲折的长廊环绕着寂静的湖泊,延伸至庭园深处,一座古朴的石桥,则屹立在湖泊上,连接着长廊与湖心亭,岁月的风霜模糊了其上的雕刻,桥墩下也布满了青苔,几盏灯笼漂浮在护栏上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而他和神秘人就站在这湖心亭中。
“刚才的那般模样,用来招待客人可太失礼了,现在还差不多。”
神秘人的轻笑声,让瞠目结舌的程长泉终于回过神。
再一转头,就见到那位神秘人,已经在亭子外的湖水上盘膝坐下,沐浴在月光中,漂浮在湖泊之上,背对着他,开始打坐,并且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想呆多久都行,哪时候想离开了,就跟我说一声。”
说完,就再也没有话语。
程长泉也不敢打扰,只能毕恭毕敬地躬身致谢,在后边凝望着对方的身影,在心里暗自感叹。
这是一个多么强大的存在。
也许在不知多漫长的岁月里,对方就这么端坐在这里,沐浴着月光修行,孤独且古老...
这家伙怎么还不走,要撑不住了呀...
孟槐努力维持着打坐的姿态,原本只是让木头动一下就疲惫无比,而现在他却是几乎改变了这片地方,耗费的心力不知要多多少,累得只想闭眼睡一觉。
而且,他能感到,眼下自己所做出的这些改变,都是空中楼阁。
只要稍有松懈,就会被迅速打回原样。
似乎是缺少了什么东西作为支撑。
但现在,他来不及去计较那么多,只能用心力勉强维持。
过了好一会,身后那家伙终于出声了。
“阁下,我想...是时候了。”
“嗯,门就在你身后。”
孟槐没有转身,主要是没精力了,只能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
程长泉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石桥上已经出现了一扇雾气构成的木门,一如他来时的模样。
此时,在经过一番思考后,他已经意识到了,此番经历堪称奇遇。
眼前这位神秘存在,不仅没有敌意,还强大无比。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做出如此尝试,但这的确救了他一命。
想到这,他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
“多谢阁下招待,此物乃是我此行狩猎所获...”
...
在木门关上的那一刻,感受到这片地方只剩下自己一人后,孟槐长长松了一口气,周围的景物也随之变化,平静的湖泊迅速干涸,含苞待放的荷花眨眼便凋零化泥,身后的雕梁画栋也都重新付之一炬,变回了之前的一地废墟。
而他就站在其中,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无论他怎么努力改变,这里依旧会变回原样么?
孟槐皱起了眉头。
即便是一切都变回了废墟,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一团缓缓飘到身边的萤火。
从中他能感受到些许熟悉感,是先前触碰过的萤火,感觉只要再触碰一下,就能将刚走的那人再拉回来。
再有就是那家伙临走前留下的东西...这好像是...
一颗大眼珠子???
好像是刚挖下来的,还连着一条粗壮的神经!
孟槐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掉在地上的眼珠子,都没有弯腰去捡,实在是有点太恶心了。
哪有人送谢礼是送眼珠子的?而且...这是从哪挖下来的啊?!
感到一阵阵反胃的孟槐,只想着先离开这里。
等回去睡一觉后,拿了钱,再去找叔叔问一问,这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