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1978

大雨滂沱，连下三日。

屋顶坑洼不平的砖缝里，不断有水滴渗出，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又断片了？”

张诚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正自回想昨晚在哪喝的酒，隐约间听到有人走了进来。

谁？

张诚闻声看去，却是浑身一僵，整个人猛地呆住！

只见颇具年代感的木框门前，站着一个穿着大片补丁衣服的瘦弱女孩。

女孩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显然是被淋透了，苍白纤细的臂弯上，还挂着一个老旧的篮子。

“你，你醒了？”

见张诚在床上支棱着身子，女孩顿时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慢吞吞地靠近，双手紧张地捏着衣角，怯生生道，“我，我没借下米面，就，就两玉米……”

“老，老婆？”

张诚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孩娟秀中略显青涩的脸蛋，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眼前的女孩，竟是他的老婆，早已去世二十多年的李小可！

这是在做梦吗？

“小可，真的是你？”

张诚手足无措，衣服都没穿，跌跌撞撞地爬下床，激动地一把握住了李小可的双手。

然而，被张诚突然握住手，李小可却是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眶通红地哀求：“我错了！张诚，你别打我，等雨一停，我就再出去借粮，一定借回米面来……”

轰！

看着李小可害怕的模样，张诚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思绪翻涌，一幕幕记忆，涌上心头……

他和李小可是77年结的婚。

那时的李小可，刚刚成年，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名女知青之一，因为生得伶俐，人见人爱。

而张诚由于父母去世得早，缺乏人管教，年纪轻轻，便已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

就跟演话本似得，二流子张诚，俘获了女知青李小可的芳心，生米煮成熟饭。

但在两人登记结婚后，张诚顽劣的本性渐渐暴露了出来。

每天不是出去鬼混，就是赖在床上睡觉，家里的开支全靠李小可起早贪黑那点可怜的工分撑着。

一年后，李小可因为怀孕，在家休养。

随着家里的余粮耗尽，习惯了李小可伺候的张诚，脾气越来越暴躁。

对李小可动辄打骂不说，一没得吃，就逼着李小可跟村里人去借粮，自己更是变卖家当，整日酗酒买醉。

直到一场罕见的大雨后，饿了两天的张诚，因为李小可没借到粮食，只拿回两根玉米，发怒下拳打脚踢，导致李小可流产……

等等！

看着屋顶淅淅沥沥渗下来的雨水，再看看李小可拎回来的篮子里那两根玉米……

张诚双眼猛地瞪大！

“这不是梦！我、我重生了，回到了李小可流产之前。”

前世，在害得李小可流产之后，张诚仍不知悔改。

直到一年后，对他彻底绝望的李小可上吊自杀！

捧着李小可冰凉的尸体，张诚才幡然悔悟。

可惜那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即便他在改革后渐渐发迹，不再是人人唾弃的二流子，成为了全村敬仰的大老总，却也不可能再挽回李小可的生命。

此后，张诚终身未娶，一直活在悔恨当中，醉生梦死。

却没想到，老天居然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小可！”

张诚眼眶通红，一把扶起了李小可，胸中有千言万语，却全梗在心头，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无声泪流！

他紧紧地握着李小可的手，好害怕这是一场梦，仿佛只要能抓紧李小可的手，就能永远不再失去。

“张，张诚……”

看着张诚通红的瞳孔，李小可瘦小的身子剧烈颤抖！

她还从没见过张诚这种样子，眼睛像是要吃人！

李小可身子一软，结结巴巴，吓得眼泪都挤出来了，手足无措，“我没骗你，我真的尽力去借了，我，我去给你煮……”

李小可惊慌地抽着手，想逃离张诚的灼灼目光。

小可！

看着李小可惊慌躲闪的样子，张诚心如刀割。

他是真的好想狠狠地将李小可拥入怀中，去认错，去忏悔，去求她原谅！

但，张诚知道，如果他这么做了，只会吓到李小可！

张诚默默地松开手，几番欲言又止，强忍着悲痛道：“我……你吃吧！”

说完，张诚狠心转身，不再去看李小可，大步走出了屋子。

空中大雨瓢泼，大颗大颗地泪水混着雨点从张诚的脸颊上滑落！

一刻钟后，张诚才渐渐缓过神来。

悔恨的感觉，他上辈子早尝够了！

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今生今世，他一定不再混蛋。

大步走回屋内，张诚还没说什么，就见李小可端着一盆热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低声道：“你，你淋了雨，洗洗吧。”

张诚闻言，差点又没落下泪来！

这傻女人，自己都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却还想着给他端热水……

“小可，你先去洗……”

“你先洗吧。”

“让你去你就去！”

张诚强忍悲痛，梗着脖子说道。

他是真舍不得对李小可说半点重话。

但他知道，如果不这样，李小可是肯定不会去洗的。

果然，在张诚板起脸后，吓了一跳的李小可，连忙惊慌地端着热水去了一旁梳洗。

张诚在一旁，远远地看着李小可微微隆起的肚子，满腔自责。

李小可其实已经怀孕七个月了。

但肚子，却只和四五个月的孕妇差不多大。

明显是营养不良。

必须先想办法搞到些有营养的食物，给李小可补身体。

想到这，张诚再也坐不住了。

也不管外面还下着雨，起身对李小可说道：“你先把这两根玉米煮着吃了，我出去一趟，找点吃的回来！”

说完，张诚没有耽搁，大步走出了屋子。

看着张诚的背影，李小可神色一僵，俏脸上，满是失落。

张诚肯定是嫌弃吃不下这两根玉米，才会让她吃的吧？

雨都没停，张诚就又急着出去赌了吗？

摸了摸肚子，李小可神色黯然。

她根本不相信张诚出去是为了找吃的。

这样没有任何盼头的日子，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