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宝芝堂，人情

脑海中思索着接下来的一步步，不知不觉间，夜越发深了。

杨凌风心头微微一动，感到黄山图传来一丝波动。

凝神去看时，便见上面浮现出一行字迹。

【夜已深，思虑伤肝，宜早睡】

杨凌风愕然。

这才想起来，黄帝除了在黄山炼丹飞升外，还留下了《黄帝内经》，乃是调和阴阳五行、保养五脏六腑的著作经论。

可惜自己前世只闻其名，未曾读过。

不曾想黄山图竟是还会提醒自己思虑伤肝，倒是很有一种前世夜深上网时，各种通讯软件会弹出来的提醒消息那样。

一时间，杨凌风又是哑然失笑，又是想起前世家乡。

片刻后，他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诸多思量暂且放下。

自从穿越此世后，确实是事情一桩桩一件件。

但事是做不完的，念头是想不尽的，不如好好睡上一觉。

杨凌风闭上眼睛，在这狭小窝棚之中睡下了此世第一觉。

……

翌日清晨。

一缕阳光自窝棚缝隙中照在杨凌风脸上。

杨凌风睁开眼睛，便觉一觉过后神清气爽，全无记忆中原主每次醒来后腰背酸痛、头昏乏力、仿佛永远睡不够的感觉。

“或许这便是火杏果为我补足气血、强健身体后的改变。”

“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哪怕我昨天睡得很晚，睡眠质量依旧很高，精神充沛，做事情也是是事半功倍。”

接着，杨凌风在窝棚一角的水缸里打了一瓢水，洗漱一番，抖擞精神，便带着先前挖出的山参向山泽县几个大药堂之一的宝芝堂走去。

既然是要从今日开始养望，逐渐打造起采药高手的人设，自然是去药堂这种地方来的快。

至于为什么选择宝芝堂，则是因为在原主记忆中，他去另外几个大药堂售卖药材时，每次都难免被挖苦压价，同样的药材卖的就是比别人价钱低。

唯有宝芝堂，不但不压价，经常还会看他艰难把价钱上浮些许。

杨凌风走入宝芝堂的时候，柜台里的黄宏掌柜眯了眯眼睛。

他记得杨凌风这个少了一臂的残废采药客，平日里能关照的时候也会关照些许。

可今天看起来，杨凌风怎么似乎有些不同了？

最显著的区别，就是走路的时候不低头，身上的卑微、怯懦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目光和自信的眼神。

这还真是奇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

就在黄宏诧异之间，杨凌风取出先前挖出的山参放在柜台上。

“黄掌柜早，我挖了一株山参，不知宝芝堂收不收？”

黄宏愣了一下。

山参这东西自然不比山珍，但也比寻常药草珍贵的多，县里富户那是每家都要备几根吊命的。

这位残废采药客走运了啊。

只是当看到山参的品相时，黄宏则是叹了口气，目中露出痛惜之色。

“怎的断了这么多根须？”

“好好一株参，品相一下子成了劣等，想要卖给县中富户那可就难了！”

“这价钱本来能到一百三十文的，这下我最多只能给你一百文。”

其实若是常人来卖参，这等品相黄宏最多给九十文。

多出那十文，不过是觉得杨凌风生计艰难，所以照顾一二。

杨凌风对此心里门清。

这山参原本品相极佳，毕竟是以控土之法直接从泥土中拱出的，连采药锄都没用上，根须完好无损。

但被自己掰下不少根须，补充浑厚气流，这才让品相这么磕碜。

不过倒也无妨，这反倒更好。

旋即，杨凌风面上则是露出惭愧之色。

“第一次挖到山参，挖的不得法，才断了这许多根须。”

“黄掌柜，我知道你平日里都刻意照顾于我，我反思自己过去浑浑噩噩，哀天怨地，哀叹命运不幸，却不思进取，只一味的活一天是一天。”

“今日起，杨凌风不同了，决意要活出个人样子。”

“这山参我想最多只有九十文，若是黄掌柜愿意同我讲讲这类药材要怎么挖才能减少根须损伤，我情愿只要七十文。”

这话一出，黄宏当即吃了一惊，看向杨凌风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赞叹。

浑浑噩噩土里刨食、活一天是一天的人，能突然醒悟，立志要活出个人样，殊是难得。

知晓自己是在照顾于他，愿意自强，想学东西，更是可贵。

一下子，黄宏就清楚记住了杨凌风的名字，而不是某个连姓什么都记不住的残废采药客。

他点点头，跟杨凌风详细说了如山参之类根须众多的药材要怎么采。

杨凌风认真听完，时不时还重复一遍，等黄宏说完后单臂施了一礼。

“多谢黄掌柜指点，下次我再来卖此类药材，断不会是这等品相。”

黄宏面露欣慰之色，将一个钱袋塞到杨凌风手中。

“点点吧。”

杨凌风摆了摆手。

“信得过黄老板，更何况听君一席话，胜过我琢磨数月，已是知足了。”

看着杨凌风离开宝芝堂后，黄宏点了点头。

正巧此时他儿子黄守仁哈欠连天的来柜台上，无精打采的等着跟父亲学习药理，未来承接宝芝堂的家业。

黄宏见黄守仁这样，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睡睡睡，就知道睡，不知道成天怎么这么多觉。”

“刚刚药堂来了位采药客，跟你一般年纪，还身有残疾，却虚心好学，你平日里不屑一顾的东西，人家当作至宝。”

“你再看看你……”

黄守仁一面听训，一面瞥了一眼还未被收起的山参，心中则是不以为然，暗自嘀咕道。

“有什么用呢？”

“一介残废，装模作样而已。”

“真要是多么好学，怎么我未曾听过其名声，还把这一根山参挖成这副磕碜样子？”

“不过在我爹面前卖个乖巧，好让我爹照顾罢了。”

而离开宝芝堂后，杨凌风正欲将钱袋收入怀中，却感觉重量有点不对，有些沉了。

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不是他与黄掌柜提起的七十文，依旧是一百文。

杨凌风神色复杂。

他是以控土之能来挖药，根本不会伤及根须。

去找黄掌柜问起挖山参之类药材的方法，其实不过是想让黄掌柜对他有个更深刻的印象，也能解释他之后拿出的药材品相为何越来越好。

如此一来，通过黄掌柜这宝芝堂掌柜之口，便可打造出他谦虚好学、乐于上进且天赋惊人的人设。

结果黄掌柜这份情，倒是让杨凌风有些心绪复杂了。

“不论世道如何，总是有好人的。”

“这份情得还。”

接着，杨凌风迈开脚步，再度入黑山。

天色将黑的时候，他便又来到了宝芝堂。

柜台里的黄宏见到杨凌风，目中露出惊诧之色。

早晨来卖了山参，所得一百文应该足够杨凌风好吃好喝数日，省着点用的话甚至能花销近一个月吧。

怎么入夜时分又来了？

杨凌风此时则是将几株药草排开。

“黄掌柜的，我白天入山按你所言试了试，挖了几株药草，果然根须损伤大为减少。”

“还请黄掌柜帮忙掌掌眼，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注意的。”

看到杨凌风排开的几株寻常草药时，黄宏先时并不在意。

毕竟自己清晨才指点了几句，杨凌风晚上便能立竿见影？

这在采药上的天赋得多高？

只是接着，在看到杨凌风拿出的这几株草药根茎时，黄宏陡然间“嘶”了一声，目中显露出浓浓的惊诧和困惑。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