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少女不够温柔，那时的少年不够成熟，那么，就迟些遇见吧，他刚好成熟，她刚好温柔。
1
周可可准备结婚了，婚期定在圣诞节，周可可打印出来的第一份请帖送到了她的手里。
红底烫金的请帖，精致漂亮，洋溢着漫漫的喜庆和幸福。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唐菖蒲在祝福之余又忍不住吐槽。
“干吗非要选在圣诞节结婚啊，大冬天的你不冷啊，穿婚纱，要么臃肿难看，要么你被妖风吹得瑟瑟发抖。在夏天结婚多好啊，我还可以穿得很性感然后去抢你的风头。”
“你敢！”周可可咬牙切齿，“我的婚礼上你不许化妆。”
开玩笑，唐菖蒲是谁，国际超模，近年来经常出现在各大时装周上的中国面孔。要是让她漂漂亮亮的出现在她的婚礼上，她还结不结婚了。
周可可清咳一声，又道：“圣诞节是我和我老公相遇，还是他向我告白的时间，很有纪念意义的，而且，婚礼在室内，怎么会冷？”
“可是。”唐菖蒲又补刀，“这样的话，相遇纪念日、告白纪念日、结婚纪念日都在一起过，你少收很多份礼物的。”
“……”打嘴仗周可可永远输唐菖蒲一筹，周可可想了想，转移话题：“我给季白也发了请帖，他会来。”
果然，原本嘚瑟的唐菖蒲，一听到季白这个名字，就安静了下来。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青春期的孩子心里没点小秘密？而唐菖蒲的少女情怀和小秘密全都是关于季白的。
高中时期的唐菖蒲远没有现在这么风情万种，如果说现在的唐菖蒲是美艳动人的黑天鹅，那么，高中时期的唐菖蒲就是裹了泥的丑小鸭和浑身是刺的刺猬的结合体。
简单点说就是：长得不好看，脾气也不好。
16岁的她已经有着一般女生望尘莫及的高挑身材，留着一头短发。一开学就被班主任看中，当上了班长。
而她也没让班主任失望。男生跑到厕所抽烟，她就直接冲进去抓人，完全不管正在放水的其他男同学。就连男生翻墙外出，她都直接拿竿子把人从墙头给捅下来。
而季白，就是被唐菖蒲用竿子捅的那个。
季白是有着好成绩的坏学生，抽烟逃课翻墙，坏事做尽，按唐菖蒲的话来说：“季白这种人，脱了校服出了校门，就是浪大街的混混。”
唐菖蒲不喜欢季白，季白也不觉得唐菖蒲顺眼，这一点，开学时就初露端倪。
开学初要做自我介绍，作为班主任钦点的班长，唐菖蒲首当其冲，上去做了自我介绍。可轮到同学们自己上去做自我介绍时，积极性就少了。
“没人上去我可点名了啊。”唐菖蒲翻开花名册扫了一眼，“那就这个吧，李白，李白同学上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她的话一说完，大家都笑了。
大家环顾整个教室，想看看这位和大诗人同名的同学。可是，好久了，还是没有人站起来。
有男生就起哄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李白同学不要害羞嘛，上去给我们念首诗啊。”
“哗”的一声，最后面角落有个瘦高个的男生站了起来，女生也不笑了，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好看的男孩子臭着脸上了讲台。
他走上讲台，瞟了唐菖蒲一眼，然后拿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工工整整的大字——季白。
“我叫季白，季节的季，白色的白，不是李白。”他说得咬牙切齿，还冲唐菖蒲翻了个白眼。
“呃……”唐菖蒲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啊，季和李有点像……”
“你叫唐菖蒲？”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季白就问。
唐菖蒲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你休想玷污我的名字。”
季白挑眉：“唐菖蒲就是剑兰，而唐菖蒲有个别称，叫十三太保。”
从此，唐菖蒲多了一个难听的外号。
后来季白翻墙外出上网，被唐菖蒲发现并用竿子捅下来后，他就咬牙切齿地跟唐菖蒲宣战了。
“唐菖蒲，小爷我跟你没完！”
唐菖蒲也不示弱，把竹竿往肩上一扛，扬起下巴道：“随时奉陪。”
2
学校规定了不能在教室里面吃东西，并且会有老师不定时检查，被抓到了，就要扣班级分。
唐菖蒲已经多次强调了，可季白还是顶风作案。
有一次课间，唐菖蒲一个不注意，季白就拎着一份小笼包进来了。唐菖蒲正做着题，突然就闻到小笼包的味道，她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季白身上。
“季白，放下你手里的小笼包！”唐菖蒲拍案而起，长腿一迈，冲到了季白跟前。
季白刚消灭了一个小笼包，细嚼慢咽后，整个人慵懒地往椅子上一靠，带着玩味道：“哟，班长大人现在专制独裁惯了，就连小笼包都要抢了。”
“我呸，谁稀罕你那几个破包子，教室里不可以吃东西，你要么出去吃，要么……”
“要么……要么怎么样？”季白继续挑衅。
“要么，我帮你扔了。”
全班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是火药桶，碰到一起肯定会炸，从唐菖蒲站起来走到季白面前时起，班里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两两对峙，大家都感觉到他们周围正冒着杀气。
唐菖蒲一只手撑在季白的桌子上，“季白，我不管你吃没吃早餐，但在教室里面吃东西，是不允许的，你……唔。”
唐菖蒲正说着，季白突然拿起一个小笼包塞到她嘴里。
见她被小笼包堵住嘴说不了话，季白心情大好，“现在你也吃了，如果你要罚我，是不是连你自己也要罚，这样才比较有说服力。”
可怜唐菖蒲被小包子堵住嘴说不了话，包子就塞在她嘴里，她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周围的人还不嫌事大地起哄，这一次PK，唐菖蒲惨败。
过了没几天，班级里的清洁区因为打扫不干净被扣分。唐菖蒲一查，发现季白那天打球，没有去打扫清洁区。
上一次PK惨败，这次揪到他的小辫子，唐菖蒲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她不抓那些打扫不干净的人，就独独找了季白的麻烦，下午放学时，她拉住了正准备跑出去打球的季白。
“季白，昨天你没去打扫清洁区，今天罚你自己一个人把地扫干净。”
季白看着教室外的篮球场，那里有汗水、热血、激情。可他和篮球场中间，隔着一个唐菖蒲！
可心里就算有再多不满，季白还是得拿了扫把去扫清洁区。
他们班的清洁区是学校交通的主干道，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树。现在正值秋季，梧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放眼望去，像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一样。
季白看着心烦，可唐菖蒲却念起诗来。
“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
季白翻了个白眼，拿起扫把正准备开扫，又听见她念：“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唐菖蒲你再念信不信我一扫把扫死你。”季白咬牙切齿，唐菖蒲这才安分下来。
季白慢悠悠地扫，唐菖蒲也不急，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还指指点点。
季白表示，唐菖蒲这就是在报复他。
3
季白和唐菖蒲，就是针尖对麦芒，两个人都太过锋芒毕露。
可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把他们之间的杀气，认成了团结积极，在一次分座位时，老师竟然把他们分成了同桌。
季白和唐菖蒲知道了老师的安排，就跑去找老师抗议。
“我不要和她/他做同桌。”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老师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给我个理由。”
“我和他八字不合！”唐菖蒲抢下话语权。
季白呵呵笑了两声，“还八字不合，十三太保，毛主席都说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你闭嘴！”唐菖蒲瞪了他一眼，“让你说话了吗，这上课爱说话的臭毛病就是改不了，如果你上课这样子，很容易影响我学习的。”
“哟哟哟，还恶人先告状，你上次在自习课上吃泡面我说你了吗？我不应该叫你十三太保的，我应该叫你脸皮太薄。”
“你……”唐菖蒲有些气急败坏，“我上课吃泡面，你还在厕所抽烟呢！你上次想翻墙外出被我一竿子捅下来的事我也一直给你瞒着，但是没想到你是这种小人。”
“够了！”老师见他们越来越吵，就放下茶杯，拍了下桌子，说，“你们两个，在老师面前吵成这样，成什么样子，我说话不好使是吗？都回去，让你们坐哪儿你们就坐哪儿。”
就这样，季白和唐菖蒲成了一对相恨相杀的同桌。
成为同桌的第一天，唐菖蒲就在桌子上画了一条三八线，并且警告他，“不许超过这条线，不然，你那狗爪我都给你剁了。”
“呵呵。”季白偏偏不听，长腿一伸，胳膊一揽，霸占了三分之二的桌子，还一脸挑衅地看着她，“不好意思，个头有点大。”
“傻大个！”唐菖蒲咬牙切齿。
虽然成了同桌，可他们依旧少不了给对方使绊子。唐菖蒲数学不好，于是上数学课时，只要老师提问，季白总会帮唐菖蒲举手。
唐菖蒲暗暗踩了季白一脚，然后慢吞吞站起来。
“老师……我不会。”
“就是不会才要学啊，来，你上来试试解一下这道题。”
“……”
而下午的课，季白一般都会趴在桌子上睡觉，每当这时，唐菖蒲就会把他摇醒，然后大声道：“季白，你怎么睡觉了！”
季白睡眼惺忪地起来，就会看见老师投来的目光和唐某人奸计得逞的奸笑。
“季白，你给我站起来。”老师冲他喊。
“是。”季白懒洋洋站起来，还不忘伸手揉唐菖蒲的头发以示报复。
4
那时候，周可可长得漂亮，出去逛街就招来桃花。
邻校职业中专的几个男生，天天放学就在校门口堵着。周可可怕得不敢出校门，唐菖蒲脾气差，性子急，见周可可吓成那个样子，她就从旁边小卖部端了盆水向那几个男生泼去。
唐菖蒲这一泼，算是帮周可可清理了桃花，可是，却为她自己招来了麻烦。
周末的晚上她和周可可去逛街，晚上周可可的哥哥来接周可可。因为家离得近，她就拒绝了周可可让她哥哥送她回家的好意。
笑话，她一个一米七的女汉子，还用得着让人送？！
可这次，唐菖蒲好像高估自己的威慑力了。
为了早点回家，她抄近路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回家，可刚走到一半就觉得身后有人。她一回头，是那天堵周可可，然后被她泼了一盆冷水的那几个男生。
唐菖蒲被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跑！
可女生跑得再怎么快，还是跑不过男生，何况还是以一敌多。唐菖蒲没跑几步，就被他们堵在了死胡同里。
“好男不跟女斗啊！”她喊了一声。
有个男生笑了一声，“可有仇不报非君子，而且，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你泼我们一盆水，我们应该还你十桶。”
一个男生捡了一根铁棍，把一旁的铁架子敲得巨响。然后冲她吼道：“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是吗？那么爱出头。”
唐菖蒲被那个声音吓得捂住耳朵尖叫一声，她脑子里闪过很多未成年少女被残害的画面，想着自己可能就要红颜薄命了。可突然，她余光瞟到胡同口有人走了过来。
是季白。
白衣黑裤，他双手环胸半倚在墙上，勾着嘴角看她，样子痞得不像话。
胡同里没有灯，而胡同外灯火通明，路灯散发着橘黄色温暖的灯光。他站在那里，身子一半隐藏于黑暗，一半洒满光明，唐菖蒲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冲她挑眉：“班长，如果你求我，说不定我会帮你。”
“你……”唐菖蒲气不过他这种时候还逗她，可是，除了他，现在她谁都依靠不了。
那几个男生回头，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屑道：“你小子谁啊，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嘛，别想着什么英雄救美了，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季白耸耸肩：“巧了，我刚刚转了一圈，就这里最凉快。”
“你小子找抽……”
那个拿铁棍的男生话音未落，季白便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铁棍，然后再迅速抬脚往那个男生肚子上踹了一脚。
趁男生吃痛倒地，其他人都忙着去扶他的时候，季白快步走到唐菖蒲跟前。
“跑！”
他喊了一声，就拉着唐菖蒲往外跑。
唐菖蒲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就跟着他开始跑。
唐菖蒲跟在季白身后，他拉着她在灯火阑珊的大街上奔跑。
“怦怦怦”，胸腔里面的心突然猛地跳动起来。
那一刻，周遭一切都自动褪色了，在唐菖蒲眼中，只有一个季白在发光。
经得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
从那一刻起，唐菖蒲就知道，她完了。
她在那个夜晚，因为烂俗的英雄救美，对她一直讨厌的季白，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他们跑了很久，才彻底摆脱那些人的追捕。
等停下来，两个人都蹲在广场的台阶上喘气，然后笑得没心没肺。
等笑够了，唐菖蒲问他，“对了，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去那里？”
季白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语气不善：“谁大晚上往这地方跑啊，我是跟着你进来的。你是高估了自己的杀伤力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对你的恶意，大晚上往巷子里面钻。”
唐菖蒲这次是真的怂了，难得的没有反驳他，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从这儿走，离我家近……”
季白见她难得认怂，突然心情不错，双手插着裤兜看着她道：“你啊，也就能拿竿子吓唬吓唬我。”
季白送唐菖蒲回家，一路上，唐菖蒲都出奇地安静，季白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还安慰了说：“那些人也就是想吓唬吓唬你，以后回家路上小心点，晚上不要往人少的地方钻，就没事了。”
可只有唐菖蒲知道，从那时候起，季白成了她的乍见之欢，成了她的眼神所向，成了她温柔的归宿，成了她嘴角扬起的理由。
从此星河璀璨，不及他抬眼间凝住的时光。
5
怎么说呢，唐菖蒲从小被当成一个男孩子养大，不能撒娇，不能任性，不能无理取闹，别的女孩子撒娇就能解决的风风雨雨她都要自己扛。
她习惯了一个人坚强，习惯了一个人独立。所以，季白突然闯进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害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也因为自己强烈的自尊心，让她拒绝承认这份因他而起的暧昧情愫。
上自习课的时候，值周班干要坐到讲台上维护纪律，那天正好轮到季白。而唐菖蒲的位置正对讲台，她做卷子时偶一抬头，就会对上季白投下来的目光。
而结局，都是她惊慌失措地移开视线。
她这是怎么了？
唐菖蒲说不清，可她却清楚地知道，她没那么讨厌季白了。
可那时候的唐菖蒲，自尊又别扭，她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拒绝承认那份由他而起的悸动。
也很搞笑的，因为这个原因，唐菖蒲对季白的关注就更多了。
季白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平时逃课翻墙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唐菖蒲逮到好几次，每次都恶狠狠地警告过了，可季白就是不听，被训完之后还是会继续顶风作案。
唐菖蒲气不过，就在开班会时，当着全班人指着他吼：“季白，全班最不安分的就是你，以后能不能给我安分点。”
面对唐菖蒲的气势汹汹，季白也不恼，任由她骂着。
那时候唐菖蒲身高将近一米七，跟男生比也不算矮，可往季白面前一站，还是矮他近一个头。
仰视着骂人，就是唐菖蒲再怎么张牙舞爪，在气势上也会弱很多。
季白看着她，莫名就想起短手短脚凶巴巴却可爱到不行的动漫卡通人物。他想笑，可是他知道自己在这种严肃的场合笑场很不合适，所以，他忍住了。
可唐菖蒲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继续训着。季白怕自己忍不住，就双手放到她腋下把她提抱起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瞬间唐菖蒲的视野就宽阔了。
唐菖蒲被他突然的动作搞得有些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他说：“你还是站在上面骂我吧，不然我老是想笑。”
唐菖蒲：“……”
骂人呢，能不能严肃点。
这一幕大家看在眼里，平时张牙舞爪的女班长，被人像小鸡一样拎起来，想想还真的有点……萌呢。
周可可说：“你这大高个，也就只有在季白面前才显得小女生一点。”
唐菖蒲没有反驳，呵呵笑了两声后就自己转头傻乐。
6
唐菖蒲虽然处处针对季白，可同时，她又有一个占有欲极强的思想，就是——季白只有她能欺负，别人，休想。
有一次课间十分钟，唐菖蒲正在跟周可可聊天，一个男生就冲进来喊，“菖蒲，菖蒲，你快点去看看吧，你家季白在厕所门口跟二班的人打起来了。”
因为是同桌，而且只有唐菖蒲和班主任能管得住季白，所以同学们开玩笑，就说班主任是季白的娘，唐菖蒲是季白的媳妇。所以他那句“你家季白”，唐菖蒲已经习惯了。
她站起来往外走，心想着季白这小子皮又痒了。等她跑到男生厕所门口，季白已经和那个男生扭打在地上，明显，季白占上风。
围观的人都是凑热闹起哄，不敢上去阻拦，都堵在厕所门口看着，唐菖蒲费了好大的劲才挤进人群。
季白正骑在那个男生身上准备挥拳，唐菖蒲就上去拉住他。
季白回头，看见是她，就转头冲那个通风报信的男生喊，“谁让你把她喊来的。”
唐菖蒲用力把他拉起来，见有人去阻拦，其他人这才敢上前。二班被打的那个男生也被同班同学扶了起来。
唐菖蒲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防止他们再打起来。她问季白：“为什么打架？”
季白理直气壮：“手痒，见他不顺眼，想打就打了呗。”
唐菖蒲踹了他一脚：“你还挺横。”
唐菖蒲问季白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是见被季白打的那个男生伤得比较重，就潜意识认为，是季白先动的手。她想着先道个歉，然后再回去修理季白。
可季白却不让她道歉，他说：“你道什么歉，你敢道歉信不信我再打他一次。”
季白这么横，那个男生也不甘心了，虽然打不过，可是气势不能输。
“有本事换个场地继续打，谁怕谁啊。”
季白一听，火气又上来了，冲上去就要挥拳头，而那个男生也甩开同学们的搀扶，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扭打在一起。唐菖蒲想着推开季白，可情急之下整个人扑到了他怀里，她抱着他的腰，把他往后拖了几步。
那个男生也被同学控制住。
季白被她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轻咳一声，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反倒是唐菖蒲精神大条，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分亲昵，见季白安分了，她才松开。
而那个二班的男生刚才被打得有些严重，又被这么多人看着，面子上过不去，恼羞成怒地冲他们骂道，“你们一班的人也只会打架闹事了，一群败类残渣，上次月考也难怪你们平均分比我们低。”
一班的人一听，就不高兴了。
季白也无语：“打架就打架，打不过就骂整个班，怎么回事啊你？”
“那你们有错吗？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你们那个女班主任听说连自己老公都管不住，自然也管不了你们。”
他们班主任的老公出轨，班主任就跟他离了婚，自己带小孩子生活。这是全校都知道的事，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很尖酸刻薄了。
季白一听就怒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还有力气胡说八道，看我这次不把你打到说不了话。”
“你等等。”唐菖蒲拦住季白，“这次我来解决。”
唐菖蒲转身走到那个男生面前，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你……你要干什么？”唐菖蒲的气场过于强大，那个男生有些怂。
“没想干吗。”唐菖蒲突然笑了一下，然后趁他不注意，一拳就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打完了，唐菖蒲还特帅气地甩了甩胳膊扭扭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吃痛蜷缩蹲下的男生，语气桀骜道：“祸从口出知不知道，九年义务教育难道就让你学会了尖酸刻薄吗？”
班长带头，学生加油，一班二班作为两个重点班，矛盾重重积怨已深。这次新仇旧怨一起报，两个班的人坐在男生厕所门口开战了。
几十号人的战役，动静太大，不到几分钟就惊动了保卫科的人。
意气用事的结果，就是参加打架的人都受到了处分批评。很荣幸的，唐菖蒲是里面唯一一个女生。
而作为打架事件的主要挑起者，季白、唐菖蒲，和二班的那个男生都要当着全校的面念检讨书。
季白和那个男生都老老实实念完了，季白一看就是检讨老手，念得一套一套的。轮到唐菖蒲了，她盯着检讨书老半天了，就是不说话，下面的同学都开始窃窃私语。
“唐菖蒲，干什么呢，快点念。”年级主任催促道。
唐菖蒲幽幽地看了年级主任一眼，然后开始念：“尊敬的学校领导，您好，我是高二（一）班的班长唐菖蒲。因为打架挑起两个班同学的矛盾而接受处分，对此，我十分后悔，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一定会……下手轻点。”
7
因为这次检讨，唐菖蒲火了，可两个班的矛盾也加深了。
不久之后便是校运会，唐菖蒲是典型的四肢发达，运动细胞强，大手一挥，包揽各项长跑短跑，连季白都忍不住调侃，“哟，班长，您这是要为以后进奥运会做准备啊！”
唐菖蒲白了他一眼：“没人参加项目会拿不到团队分，我不上，难道你上啊？”
季白劝了好久，唐菖蒲才把其他项目划掉，只留了一个1500米长跑和200米短跑。
唐菖蒲的比赛很顺利，200米还拿了第一。
1500米长跑被放到了最后，作为压轴项目。
唐菖蒲贴上号码牌上场，她走到起跑线，然后发现自己的两边竟然都是二班的人。
她感叹了一声冤家路窄，也就没把她们放在心上。可等裁判举旗、鸣枪，运动员开跑，唐菖蒲才发现，她没把那几个人放在心上，那几个女生却想着怎么除掉她。
她们三个人，从开跑起，就开始围堵唐菖蒲，一前一左一右，围得那叫一个结实。
1500米最消耗体力，唐菖蒲还被那些人堵着，到最后一圈，唐菖蒲开始有些体力不支了。
二班有个女孩子重重撞了她一下，她一个不注意，就摔在了塑胶跑道上。
膝盖手掌跟跑道正面摩擦，破皮出了血，钻心的痛传来，加上体力不支，她懵了好久都没有站起来。
“唐菖蒲！”季白在跑道外看着，准备越过警戒线进去扶她，唐菖蒲却阻止了他。
“不要过来。”
唐菖蒲试着站起来，然后又开始跑，还有200米了，她怎么可以不跑。
“唐菖蒲你疯了。”季白喊，“你是不想要命还是不想要腿了。”
唐菖蒲不听，忍痛卯足了劲往前跑，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加油声也在消散，只有胸腔中怦怦怦鼓动的心在叫嚣着它的存在。
季白最清楚她的倔脾气，只能到终点等着。
唐菖蒲跑到终点后，季白就接住了她。她倒在他怀里，看见是他，她笑了一下，然后眼睛一闭，彻底昏睡过去。
8
唐菖蒲的膝盖伤得比较重，走路都是瘸的。季白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嘲笑她的好机会。
他跟在她身后笑了一路，唐菖蒲一忍再忍，最后忍到教学楼下。她真的忍无可忍，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单脚跳到他面前，抬手就要打他。
季白却一弯腰，躲过了她打过来的手，然后趁她不注意把她扛在肩上。长腿一迈，带着她上了楼。
唐菖蒲整个人都懵了，以至于忘记了挣扎，等季白把她扛到了教室，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把她放到座位上，然后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她才回过神来。
关于唐菖蒲被撞这件事，其实还有后续。
校运会过后就是篮球赛，班里的人咽不下这口气，点名要跟二班的人打球。
比赛那天，季白穿着白色的五号球服，怀里抱着一个篮球。他拍了几下篮球，对她挑眉一笑，“好好待着，看小爷我怎么替你报仇雪恨。”
唐菖蒲坐在观众席上，看着篮球场上的季白，鼻子一酸，心头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
那时候唐菖蒲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直到后来时光漫漫，浑身带刺的她经过岁月打磨，收敛了身上的刺。她才渐渐明白，那是被人保护，才有的安全感。
一班的勇士也不负一班女生众望，成功完虐二班赢得了比赛。
其他男生忙着嘚瑟，季白就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他向她伸出手。唐菖蒲皱眉，季白却毫不见外地牵起她的手。
唐菖蒲被他拉起来，季白冲她笑了笑，然后牵着她慢慢一步一步走下观众席，再趾高气昂地穿过二班的人群。
唐菖蒲被他牵着跟在他身后，她也不反抗，就这么一步一步跟着。季白带着她穿过人群，走出篮球场，走过那条开有三角梅的青石板路，向教室走去。
喜欢藏不住眼，开心藏不住嘴。
虽然唐菖蒲已经控制自己抿住嘴角，可笑意，还是悄悄染上了眉梢。
9
季白长得好看，成绩好，运动好，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学校里众多小迷妹的男神。平时情书、小礼物、暗送秋波什么的就从来没有断过。
唐菖蒲表面不在意，可内心却是苦涩异常，同时她又挺羡慕那些姑娘的，至少她们有勇气。
可她呢，如此情深，却难以启齿。
那时候她才明白，若真心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内心的自卑也会在情愫悸动时被诱发出来，见多了季白身边漂亮会打扮的姑娘，唐菖蒲开始反思自己的穿着打扮，第一次为自己的长相发愁。
唐菖蒲从高二的第二个学期开始蓄起了长发，到了高三开学时，她的头发已经齐肩了。
蓄起长发的唐菖蒲，少了短发时的尖锐，气质也柔和了不少。
有一次她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正巧碰上有毕业的学长回来看老师。那个学长一看见她，眼睛里就有小火花闪了一下，等她出了办公室，学长走了上来，递给她一张名片。
“我是个摄影师，你的身高和形象完全符合一个专业模特的要求。我最近参加了一个比赛，不知道可不可以邀请你做我的模特。”
唐菖蒲觉得是骗人的，就拿着名片去问周可可，周可可也说不准。
她们就跑去找老师，没承想老师却很支持，还找了许多奖项来证明学长的专业性。
唐菖蒲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学长的临时模特。
那是她第一次化妆，第一次穿高跟鞋。当她穿着黑色小礼服，站在镜头前完成拍摄后，周可可握着她的手，认真道：“菖蒲，你知道什么叫琢玉打磨，锋芒初露吗？”
因为害羞，唐菖蒲帮学长拍照的事，学校里只有周可可和班主任知道。她以为拍完了就没事了，可是她低估了学长的能力，学长竟然拿了比赛的第一名。
获奖的相片登上了当地小有名气的杂志封面，而他们学校门口的报刊亭就有卖这本杂志。
然后，唐菖蒲火了。
学长也是实在，在获奖感言里提到了她的班级名字，然后大家就拿着这本杂志来跟她做对比。
“菖蒲，原来你可以这么漂亮。”
唐菖蒲不喜欢这种氛围，正想赶走他们，却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季白。
季白揉揉眼睛起来，见围着他们的人手里都拿着一本杂志，就随手拿了一本。然后，在他看见封面时，唐菖蒲明显看见他的眼中有惊艳闪过。
惊喜涌上心头，唐菖蒲突然明白那句女为悦己者容，是怎样的一种美好了。
等他们走后，季白看了看杂志，又看了看她，最后扬起嘴角，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笑道：“变漂亮了，以后就不能再干那些用竿子捅我，或者冲进男厕所里抓我抽烟的事啦。”
唐菖蒲表面嫌弃地拍掉他的手，可转身，却勾起嘴角笑了。
他说她漂亮耶。
10
高三的第一个学期要体检，然后，唐菖蒲在整理体检表时，发现了季白的一个秘密——他色弱。
唐菖蒲可不会放过嘲笑他的机会，她缠着他。拿着各种颜色的东西问他：“季白季白，这是什么颜色？”
季白都是臭着一张脸，不回答。
有一次在走廊，唐菖蒲跟在他身后。问他外面开的花是什么颜色。唐菖蒲跟得紧，季白烦不胜烦，突然定住猛地一个转身。
唐菖蒲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来，她撞在他身上，踉跄几步后就要往后倒，季白手疾眼快地伸手揽住她的腰。
唐菖蒲慌乱中抬眸，对上他藏有星河的眼。
“我是分不清红绿色，也认不清色弱测试表上的图案。可是，我知道你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这不就足够了。”
那一刻，云烟飘渺，万古沉寂。
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等唐菖蒲回过神来，她脸一红，推开他就往教室跑。等坐到座位上回头，却看见季白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冲她笑得温柔。
他们所在的小城地处正南，属于温带气候，冬天几乎不下雪。可是，在他们高三那年的冬天，却很罕见地下起了大雪。
那天是圣诞节，唐菖蒲叫了几个男生跟她出去买苹果，准备发给同学们当礼物。人高马大的季白自然被拉去当苦力。
等买好苹果，已经是晚上了。
因为买的多，老板就帮他们把苹果送到校门口，他们只需要把苹果从校门口搬到教室就可以了。
苹果的箱数正好够每个人两箱。其他男生每个人拎着两箱就走了，剩下季白和唐菖蒲，唐菖蒲也不含糊，撸起袖子拎起两箱就走。
季白却拦住她，然后抢过她手里的一箱苹果，和自己的两箱叠在一起，他有些吃力地把三箱苹果抬起来，对她说，“这三箱是我的，你拎那一箱就够了。”
“我又不是拎不动。”唐菖蒲伸手要拿回那箱苹果，却被季白一个转身躲过了。
唐菖蒲撇了撇嘴没说话，季白也没多理她，迈开步子就往教室里走。
唐菖蒲愣了愣才跟上去，冬日的路灯昏黄，唐菖蒲跟在季白身后，正走着，突然觉得眉心一凉。她抬头，就看见从天空中飘落下雪花，小小的白羽毛，混着温暖的灯光缓缓飘下，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
“下雪了。”她道。
季白也停下脚步，抬头，“还真的下雪了啊。”
南方长大的孩子很少见到雪，唐菖蒲惊喜地尖叫一声，然后放下那箱苹果，跑着伸手去接那晶莹的雪花。
见唐菖蒲玩性大，季白也就没叫她，自己把苹果搬回教室后才来找她。教室里的学生也发现下雪了，纷纷跑出来，操场上瞬间挤满了人，季白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撒欢乱跑的唐菖蒲。
等雪下大了，她也玩够了，跟着季白回了教室。
别人在教室里面吃苹果，唐菖蒲就一个人跑到走廊上看雪。
她伸手出去接雪花，雪花在她掌心融化，她的手被冻得通红，可她却乐此不疲地继续伸手去接。
季白跟了出来，问她：“雪真的这么好看？”
“嗯。”唐菖蒲点头。
“其实有比初雪更好看的东西的。”
“什么？”
“初恋。”他道。
唐菖蒲的心咯噔了一下，她把视线从漫天雪花中收回，转头看向他。
季白突然抿嘴笑了，他从身后拿出一个漂亮的红蛇果塞到她手里。
“送你一个果子。”他伸手揉揉她的帽子，“看在今天下初雪的份上。”
唐菖蒲捧着红蛇果，眼里倒映的都是他的样子。
真的有比初雪更好看的东西，比如初恋，比如他。
11
那个红色蛇果唐菖蒲没舍得吃，放到冰箱里保存着，可冷藏室保鲜不了多久，她干脆就扔到了冷冻室里，果子冻成冰块。但后来有一次停电了，冰化了，果子就烂了。
也许是一个预兆吧，红蛇果烂掉后不久，季白家就出事了。
他爸爸出轨，季妈妈闹离婚。在高三第二个学期开学后不久，他就要跟着妈妈转学离开。
季白在办公室跟老师说转学的事时，唐菖蒲进去交作业，正好听见了。
“你要转学，为什么？这都准备高考了。”
“因为家里的问题。”他没有明说。
唐菖蒲交完作业出来，季白也跟着她出来了，他跟在她身后。跟了她一路，终于在进入教室前拉住她。
“我要转学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毕竟做了两年多的同学。”
唐菖蒲转了转眼珠子，“一路顺风？”
季白的眸子明显暗了下去。
唐菖蒲不是不伤心难过，而是已经被他要转学这个晴天霹雳给整懵了，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一连好几天她都是蒙的。
也不想让他走，可是她不敢挽留，她没勇气也没资格去挽留。
可季白却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转学手续都在办了，可他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在她旁边睡觉，唐菖蒲心里堵得慌，就撒气似的把他摇醒。
“别睡了别睡了。”
季白迷迷糊糊地起来，抱怨道，“我都要走了，你还这么凶啊。”
“要走赶紧走，老在我眼皮子底下晃，烦人。”
唐菖蒲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季白要走，同学们给他办了一场践行会，该吃吃该喝喝，该抱就抱，甚至班上还有一个女生跟他告白。
唐菖蒲看着闹心，就自己走到走廊上透风，顺便控制一下自己，不要冲动之下做见不得人的事。
她正伤感呢，就有一只手伸过来，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她转头，是季白。
他向她张开双臂，“我给全班人都送了一个送别拥抱，作为班长和我的同桌，当然不能落下。来，抱一个。”
唐菖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算了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季白就把她一把拉进怀里。
脸埋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唐菖蒲突然鼻子一酸。她想抱住他，她想告诉他，唐菖蒲喜欢季白，唐菖蒲不想让季白走。
可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第二天，季白就收拾东西走了，其他人要帮忙，他都婉拒了，说，“就这点东西，有菖蒲一个人帮我就够了。”
唐菖蒲帮他抱着几本书送他到了校门口，出校门之前季白说，“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这样吧，我送你个东西，只要你说，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唐菖蒲内心风起云涌，可那句“我想要你留下来”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算了吧，你都要走了，我就不坑你了。”
季白耸耸肩：“那就先欠着，等以后我们有缘再见面时，我再给你不迟。”
季白拿过她手里的书。
“我走了啊。”
“嗯。”
12
回忆结束，唐菖蒲托腮看向窗外。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季白了。”
“暗恋，单相思，有谁会想到我们的唐名模会有这么心酸的一段感情往事呢。”周可可深感同情。
季白走后，唐菖蒲一个人魂不守舍地过了一个多星期，然后终于在一次梦魇后情绪崩溃，哭着给周可可打电话。
“可可，怎么办，我喜欢季白，我真的喜欢季白。可是，他走了，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直到那一刻，她才把她的心防，把她用来保护自己自尊的那个保护罩放下。
她家里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女儿大学时会去学服装设计，成为一名模特。
可只有周可可知道，那是她对季白最后的执念。
女为悦己者容，季白说她当模特时好看，那她就一直漂亮下去。
26岁的唐菖蒲，凭借着高挑身材和出众美貌，成为近年来各大国际秀场的中国模特。
现在的她已经从丑小鸭变成了真正优雅高贵的黑天鹅。
周可可也问过她。“菖蒲，季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唐菖蒲想了想，勾唇笑得明媚。
“他啊，是执念，是年少的热恋，是青春，是初恋，是梦想的萌芽，是心最初开始的地方。”
确定了季白会出席婚礼后，国际名模唐菖蒲也开始紧张了。
她有多久没见季白了？
八年，好像更久。
季白转学后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这么多年的同学聚会，他也没来过。
直到这一刻，她这些年被岁月尘封的悸动，好像又因为季白而回归了。
她想见他，又怕见到他。
周可可见此，调侃道：“很久之前我就说了，只有在季白面前你才有这么小女生的一面。”
婚礼那天，是圣诞节，满大街都是节日的气息。
周可可穿着洁白的婚纱，在补妆。
唐菖蒲站在窗前，突然想起高中那年的圣诞节，季白送了她一个红蛇果，对她说：“初恋比初雪更好看。”
这么多年，她全世界跑通告，雪已经看腻了，可记忆中的少年依旧眉眼如初，美好依旧。
为了撮合他们，周可可还故意安排他们坐一桌。
可是，宾客都入座完了，季白的位置还空着，唐菖蒲不免有些失落。
她是周可可的伴娘，长得又漂亮，自然有些男士想来搭讪。唐菖蒲心情不好，就独自走到外面的小阳台待着。
她对着外面的风景发呆，突然有一只手伸出来在她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唐菖蒲一惊，回头。
记忆中青涩的少年隔着整整八年，跟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重合。
“好久不见，唐菖蒲。”
“好久不见，季白。”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唐菖蒲的眼里突然蓄了泪，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因为眼前的人。
季白耸耸肩：“你今天很漂亮，刚刚差点认不出。”
“谢谢。”
多年未见，时光漫漫，磨灭掉了他们之间的熟悉和自然。唐菖蒲怕自己失态，找了个借口跑回大厅，周可可正在给宾客敬酒，她就把周可可拉到角落里。
“季白来了？”周可可一猜就中。
“嗯。”唐菖蒲点头，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阳台，看见季白还在那里之后，又迅速把头收回来，“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你不是跟我说了嘛，你已经攒够了勇气，去跟他说我喜欢你吗？”
唐菖蒲还是慌，周可可紧握着她的手，无形中给了她一些勇气。
这次周可可的婚礼来了很多许久未见的同学，新郎新娘忙着敬酒应酬，大家就凑到一起聊家常玩游戏。
烂俗的真心话大冒险，是聚会万年不衰的热门游戏。唐菖蒲和季白面对面坐着，因为一抬头就看见对方，唐菖蒲怕尴尬，就一直转头和旁边的女同学聊天。
她忙着逃避尴尬，玩游戏就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输了。
唐菖蒲倒也大方，撩起耳边的头发，说：“真心话吧。”
一听她选真心话，角落里有个男生就开口了，“咱们班跟班长关系好的，就周可可和季白了。周可可现在忙着敬酒，那就从季白开始问吧。”
唐菖蒲看过去，正好对上季白的视线，她避免尴尬，就对着他笑了一下，季白也笑：“班长，如果你求我，我可能会手下留情。”
唐菖蒲耸耸肩：“无所畏惧。”
这是要爆猛料的节奏啊，同学们都被勾起了兴趣。
可季白想了想，最后竟然问出一句：“你结婚了吗？”
大家很是失望，我们那么期待，你就问这个？！
唐菖蒲也笑了。
“没有。”
“以前不都说唐菖蒲是季白他媳妇吗？季白肯定会护短，来来来，我来问，保证问到你们想要知道的。”一个女同学瞧出端倪，就凑到唐菖蒲旁边开始发问。
“菖蒲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
“有喜欢的人吗？”
“……”唐菖蒲顿了顿，她看了季白一眼，“有。”
“哦！”大家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下一轮轮到季白，他也选的真心话。
有人问：“你做的最长的事，是什么？”
季白的视线扫过唐菖蒲，虽然他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可唐菖蒲却觉得心底一惊。
季白思索了好一会儿，说：“我喜欢了一个女孩好久。”
“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因为在那之前我没有爱过别人，她是第一个。我怕我做得不好，让她觉得爱情也不过如此。”
唐菖蒲突然有种自觉，她觉得季白说的是她，可她又不敢肯定。
她甚至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每个眼神都在表白。
酒过三巡，有男同学开始喝醉了，季白跟别人去聊天。唐菖蒲一个人留在沙发上，那个喝醉的男同学突然扑到她面前，醉醺醺地对她说：“菖蒲，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和季白会在一起。”
唐菖蒲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看向不远处的季白，眉目俊朗的男人举着红酒杯跟人应酬，隐约间还可以看见当初那个少年的模样。
那个男同学见她分神，就拉了她一把。
“真的，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高二时季白在男生厕所门口跟人打架的事你还记得吧。”
唐菖蒲想了想：“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做检讨。”
“那你知道季白为什么无缘无故打人吗？”男同学顿了顿，又说，“你不知道，他不让我说，所以你不知道。因为啊，那个二班的男的说你是男人婆，《水浒传》里的母大虫。季白气不过，就冲上去打人了。其实当初我觉得那个男的说的也没有错，那时候你就是母夜叉、男人婆，可是季白不允许，我就觉得吧，季白是喜欢你的。”
唐菖蒲一顿，原来当初是这样的啊。
正好季白跟别人谈完话走过来，见那个男同学半个身子倒在唐菖蒲身上。他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走过来把那个男生拉开。
“你们在聊什么？”他问唐菖蒲。
“没……没什么。”唐菖蒲突然有些紧张。
好在正好到了接捧花的时候，唐菖蒲就站起来走到人群里准备接花球。
季白也跟过来。
“你连男朋友都没有，接捧花有什么用。”
唐菖蒲笑了一下，“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那你现在想有吗？”季白突然问了一句，但周可可正好把捧花扔出来，大家的尖叫声都把她的声音盖住了。
周可可也是实在，为了照顾她这个单身汪，捧花都不是扔的，她抡圆了胳膊往唐菖蒲这边砸，结结实实地砸到唐菖蒲怀里。
季白一看，笑了：“看来你最近得有个男朋友。”
婚礼结束，季白和唐菖蒲两个人出了酒店准备回家。
季白站在她面前，跟八年前他转学离开那样对她说：“那我走了。”
“那个……”唐菖蒲顿了顿，终于鼓起八年的勇气，说，“其实，天还没晚，我们还可以走一走……对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季白的反应，季白却突然笑了。
“好啊。”
他们并肩走在大街上，正走着，唐菖蒲眉心一凉，她抬头，天空纷纷扬扬飘落着雪花。
“是初雪啊。”季白道，“不知道这么多年了，班长是不是还觉得初雪最好看？”
“不。”唐菖蒲摇头，“最好看的，是初恋。”
季白笑了：“最好看的，是你。”
唐菖蒲猛地抬头，对上他炽热的视线。
季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再雷厉风行的大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会回归男孩青涩的模样。他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门票的票根。
“其实，这些年，你在国外的每一场秀我基本上都有去看……”
“为什么要去看呢，我有那么好看吗？还是说，你也喜欢我？”
季白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他愣了愣，才抓住重点：“你是说，也？”
都到这个份上了，唐菖蒲也豁出去了。
“是啊，也，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吗？”
季白被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喜得手足无措。他突然一下深拥住唐菖蒲，说：“反正你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正巧我们也互相喜欢，那我们试试在一起吧。”
“那就，试试吧。”
季白抱着她转了一个圈，引来唐菖蒲尖叫。
他转学之前的践行会，为了抱她，他拥抱了整个班级。他那时多么想一把深拥住她，然后再也不放手。
那时，只要她说一句挽留他的话，他就会去说服母亲，等他高考完再走。可是，他喜欢的姑娘是刀子嘴，怎么也不肯服软。
好在时光岁月解风情，让他们迟些再重新遇见，他刚好成熟，她刚好温柔。
所以，余生都用力去爱吧。
趁阳光正好，趁微风不躁，趁繁花还未开至荼蘼，趁现在还年轻，还可以走很长很长的路，还能诉说很深很深的思念。
他们彼此，已经做好了和对方共度一生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