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易水萧萧

连续两个时辰马不歇腿的赶路，沈昱一行终于在临近中午时赶到三江关。

雄伟的城楼高达十丈，每个都隘口有士兵驻守，除了偶尔马车上挂着铃铛的的商队路过，在这城外几乎看不到什么平民，沈昱跟着车还没进城，远远就看到城门口处聚集的人群。

两侧数十玄甲骑兵静默护卫在周围，几骑来来回回挥舞着马鞭将靠近的人们轰走，中间魁梧大汉跨刀骑在马上，落后身穿白裘大氅的人儿一个身位。

这非富即贵的架势，肯定就是那所谓的政公子。

摆出隆重的阵仗是在迎接谁，沈昱心中自然明白。

“那是？”马车上卫成道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他似乎是看到了鬼般的表情。

那是政公子？

殿下怎么来了？

他一个败军之将竟然能劳烦这大人物亲自来城门处迎接？

卫成道目瞪口呆想了一圈，只想到一种可能，政公子肯定是知道了他为大军断后的事迹！

原来这天上地下还有人明白他的委屈！知道他的忠心耿耿。

易水萧萧西风冷，遭受几年非人折磨的卫成道被这家乡边关的风吹的热泪盈眶。

这是怎样的慧眼识珠，怎样的体贴下士？

士为知己者死，卫成道感动的呼吸困难，就算是殿下在收买人心，他卫成道从此以后也心甘情愿为殿下帐下一走狗，任由鞭笞驱使！

见马车已经来到近前，卫成道一把扯开马车帘子，扑通趴在马车上，感触道：“殿下！罪将何德何能劳烦您亲自出门迎接？”

卫成道这一惊叫，距离最近的驾车壮汉被吓了一跳，他转过半个身子来看着跪趴在马车上的卫成道，眼神里满是不解。

他竟然以为殿下是在这里等他？难道……是在赵国的牢房中困傻了？

裴庄也疑虑的看着马车上胡子邋遢半只耳痛哭流涕的卫成道，心道殿下竟然是在等这人？

他本以为还是什么卧龙雏凤鬼谷高士，这一眼落差大的属实有些吓人。

政公子一双墨如点漆的眸子只是凝望着后方那下马缓步而来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卫成道的话。

“先生，好久不见。”

在一众人眼下，蟒服大氅的秦国贵公子赶马上前，直到徐步而来的清瘦男人几步距离内翻身下马。

沈昱看着眼前的一身狐裘大氅贵气非凡，气质清冷恍恍若天上神人的秦国殿下，眼中惊异一闪而过。

这眉眼近观的确与一曾经故人有几分相似，只是他记得当时分别的时候。

她好像才九岁？

“这是我们秦国殿下，先生这是不认得了？”

先前见过的锦袍老者在政公子身后走出，如此笑道。

“一别多年……想来是忘了。”沈昱刻意顿了片刻，坦然说道。

“先生忘了是应该的。”政公子脸上笑容清浅，他微微欠身：“嬴悦在此恭候先生多时。”

嬴悦……

沈昱视线往下，深深的看了他喉咙处一眼，有些不可思议，他侧了侧身子：“现在不过阶下囚的身份，岂能受公子大礼。”

“先生受的起。”嬴悦斩钉截铁的道，“没有先前您的出手相助，也就没有如今的再见缘分。”

“而且……”嬴悦嘴角勾起，主动附耳以几乎不可听清的声音道，“母妃在咸京也是很惦念公子。”

沈昱表情不变，迟缓的笑了笑。

疑似皮了一下很开心的嬴悦殿下侧身伸手请道：“走吧先生？待会儿还有大事相邀。”

马车上的卫成道久久未得到回应，抬头他神情呆滞的看着沈昱。

为什么是那个赵人！

他又不是真蠢，怎么还看不出来公子政在这里真正迎接的是谁。

他细思极恐，这次劫狱行动原来真正想要营救的不是自己？他这个土生土长秦人将军竟然只是个添头儿！

他瑟瑟发抖，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裴庄深深的看了一眼能被殿下大礼以待口称先生的沈昱，牵马转身和一众亲卫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打道回府。

……

这些年随着赵国女帝上位，沈昱主持的新法在赵国朝堂发展的如火如荼，虽然时间尚短，一些功绩还没有显现，但也不妨碍他名声如日中天。

土地法改革，土地税收缴光这两项，不敢说赵国全部郡县，至少邯京周边上到八十老汉，下到黄口小儿，都知道他新党魁首的名号。

但就这样他的名声还没有真正大到异国他乡，至少绝大多数的秦国公士还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头。

尤其是有天命一说后，秦齐楚三国的公卿士族眼抬到天上，更是不关注这些小国的动向了。

卫成道跟着沈昱一行走进大堂。

“先生入座。”

嬴悦自然的抬手让沈昱坐在主座。

“不合适。”

裴庄看向摇头还站着的沈昱，清清嗓子：

“阁下便是沈清臣沈公子？久仰大名，秦赵妯娌之国，百年前为一家手足，先生坐我的位置。”

沈昱摇头笑说：“沈某初来乍到，裴将军坐吧。”

裴庄也只是见嬴悦的态度而谦虚几句，见沈昱不接受，便点点头坐在右手。

眼见仅剩一把椅子，站在末位的卫成道看了两眼，最后也没敢坐。

到现在，殿下还没有和他说过话……

他站在一旁，看着沈昱坐在最后的一把椅子上。

“先生初来乍到，本应该先让您去休息，但事情紧急，这里有一桩要事求先生帮忙，照顾不周，还请先生见谅。”

嬴悦态度拿捏的很好，温和说道。

沈昱摇头，只道是无事。

如今都跑到人家手心，捏圆成圆，捏扁成扁，还端着态度无疑是找死。

人心易变。

这位口声声恩情口声声故人的秦国公子态度虽然和善到过分，可沈昱却并没有松懈。

说一句糟心的话，曹老板当初也是这样对待许攸的，甚至视若恩人手足更加尊重宽厚，从曹操一个三军统帅容忍麾下张口闭口呼喊带着侮辱性的小名就可以想象出来。

可最后官渡之战最大功臣许攸的结局是什么？

曹老板借许褚的刀除之后快。

所以说口蜜腹剑的人比比皆是。

沈昱初来乍到，自忖有很多不了解迫切想要询问的，但他还是按耐住性子。

这位殿下接下来抛出的问题可能就是一块儿试金石，也是对他能力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