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扫榻相迎

政公子身子斜靠在软榻上，眼神一直落在窗栏外，似乎在等着什么，听到裴庄的话他回过头来笑笑：

“裴将军先不用急，等人来再说。”

“谁要来？”裴庄神情严肃，但还是忍不住道：

“殿下，恕末将多嘴，三江郡内那些匪众已经不是多一个人便可以治理的，殿下如今虽然手持王令让我协助剿匪，可在下本职为镇守这三江关，以免顾此失彼，我也只能支援殿下两千兵甲。”

“两千？”政公子秀眉微颦。

这出乎他的意料，只支援两千人打人家盘踞这多年的山寨？还是在人家主场作战……他不会因为蟊贼而轻视他们，但也明白到这件事情的艰巨。

“裴将军，两千人你是想让孤带着他们去送死？”

裴庄摇头：“政公子不知，两千甲士已经足够护卫殿下安全，那些山匪狡猾异常，山上山下消息灵通，但凡听到些许风声便会死守营寨，绝对不会下山和殿下死斗。”

政公子闻言愣怔片刻：“那为何不上山？”

裴庄多年前主持过剿匪事宜，因此更加清楚其中难度，他叹气道：

“山中地形复杂，草木茂盛极易隐蔽，大大小小的村寨合纵连横固若金汤，除非一把火烧过去，将几座山连同周围郡县烧个干净，不然这些蟊贼简直安稳如泰山，就算把三江关的几万士兵全搬过去，也是于事无补。”

政公子凝眸思忖，他在咸京来之前也向当地的士子了解过情况，但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难度。

“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裴庄苦笑，“政公子又不是第一个来这的，先前的官员最后大多都不了了之，不瞒殿下，末将也曾主持过此事……可惜丢兵弃甲，但也正因如此每当来人末将就劝说一次不要鲁莽行事……”

裴庄正色说道：“裴某是个粗人，说话可能不太动听，政公子如果不想名声受损，耽误以后大事，还是放下先前剿匪的打算，找个由头回咸京吧。”

闻言，斜倚在软榻上的公子眯了眯眼，淡淡道：“未战先退，遇难便走，裴将军心中以为本公子如此无能？”

“不是认为公子无能。”裴庄耐心解释，“只是怕来次之前，殿下恐怕就已经中了有些人的计策。”

眼见当今座位上的秦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王宫内外咸京上下风起云涌，围绕着那个位置的明争暗斗已经不知道悄然上升到什么地步。

这种争储的事情走错一步就是如坠地狱后悔莫及，在这个节骨眼上身为争储的有利人选，揽下这桩吃力不讨好的破事，也不知道他身边的门客谋士支持他的大臣是干什么吃的。

“来之前无数人都曾劝谏过本殿下，裴将军你并不是第一个。”

政公子显然知道他什么意思，舒缓眉头，他澹澹的说了一句。

“那殿下为何……”

“我此次来三江郡，剿匪也只是顺带。”政公子端起面前的酒盅。

“顺带？”裴庄一愣。

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这位大秦公子亲自跑一趟，甚至冒着这么大风险的。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政公子一下坐了起来，他神色依旧淡漠，可细心观察也能瞧出一些不同，“裴将军先坐，我去迎接一下。”

话音落下，人儿已经快步走出。

裴庄更加疑惑，脸上神情僵硬。

他听明白了一些，这位秦国公子之所以接这份烫手山芋般的剿匪差事，原来只是为了专门来这三江郡接一个人。

裴庄心中感觉荒谬，并未落座，而是紧跟着走出。

……

赵国皇宫，凤元殿

大殿之中灯光昏暗，迎着御座上暴怒的女帝，在场之人无一不束手束脚。

“好啊！这邯京城朕的脚下竟然有人可以明目张胆的劫狱！竟然能把朕下令关押的人弄丢！一帮只知道动嘴皮子的废物！蠢货！下次是不是让人家直接把刀架朕的脖子上？！”

女帝初听到劫狱的消息，只感觉怒火攻心，把头顶九翅凤冠重重的砸在金地面上，当庭鞭挞了数十人，听着门外凄厉的惨叫声，仍旧余恨未消。

“镇抚司查清楚了没！？到底怎么回事！劫狱的是谁？沈……那个人去哪了。”

赵元珂发泄了一阵儿，冷着脸向一旁的镇抚司新任总掌吕惠卿问道。

“陛下，已经查清楚了。”

吕惠清是一个留着八字胡，面容清瘦仪态方正的中年男人，他微微躬身回答道：

“作乱之人先是用调虎离山之计，在西城街坊放火，趁着东城守备松懈实施的劫狱，东城牢房中与沈大人一起不见的犯人还有前些年俘虏的秦国败将卫成道。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劫走沈大人，但看那秦国俘虏被带走，如果臣猜测没错的话，应该是秦国那边的探子，而看现场，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杀牢房守卫还有镇抚司留守的小旗，其中可能还混有修为高强的修士，这才让镇抚司没反应过来。”

吕惠清说完，见女帝神色仍然不渝，他“扑通”一声伏地请罪道：

“这件事责任全在臣，这些日子臣接手镇抚司本想要整顿其中人员，这才让这些黑手钻了空子！请陛下责罚！”

说清过程，表明缘由，跪地请罪。

吕惠清这一套流程走的行云流水。

赵元珂平复好心中无名之火，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好继续发难下去。

“朕让你接任镇抚司不是为了让你有机会在这跪着认错，责罚若是有用朕早就将你斩首示众了！”

吕惠清明白女帝的意思，当即坚决的道：“臣今后一定将功补过，大力整顿镇抚司，若再出现这样的事情，陛下当斩我头。”

这话还没有说到上面人的心里。

赵元珂沉默片刻，缓缓道：“查清楚沈清臣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吕惠清一怔，这天高地远，怎么查？

但既然女帝都发话了，他也只好装装样子，一副胸有成竹的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亲自督办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