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如鼓点踩在众人心间。
两名身着彩衣,颈间佩戴璎珞的女侍仪态端庄的自内走出。其腰间鲜研的各色宫绦丝带随所系玉佩打着摆子,末梢流苏鲜烈飞扬,行走间,周遭配饰一阵叮当作响,直接带起一股香风,也凭生为那肃穆的场景增添出一股风流妩媚之意。
在门外两侧彻底站定后,这两人也不说话,静静立在原地,垂眸敛目,神色恭谨仰慕,只是时不时旁若无人的颔首,眼中闪过思索,似乎正聆听着什么指令。
跪在地上的人没敢抬头,只是身体抖动得更明显了。现场原本微弱的呜咽也如同被掐住脖子,只留下彻底的静谧。
门外左侧的女侍看起来更加沉稳,五官线条清晰分明,整张脸却极为平淡,看不出表情。
她走到近前,端视着那骨白色玉笛,右侧女侍同一时间吹着怪异的口哨,一只鲜研的五彩鸟不知从哪儿冒头,衔起那玉笛直冲向天际,一闪即逝。
左边女侍方才直视跪伏在地的人,略显寡淡的眉眼顿时变得鲜活,无端生出几分锋利。
“监察史贺为,你此行办事不力,可做好补救举措?此外,你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闻言,最前沿的白衣男子整张俊脸霎时惨白无比,他眼睫几度颤动,脸皮簌簌抖动着,最终还是低着头,低声回应着。
“禀夕颜女使,现场追杀圣女的几人已全部缉拿收押,随时等候大祭司发落。已严刑拷打了部分,暂未套取到有用信息,下官实在惭愧。未能及时迎接圣女,致使圣女遭遇如此危险境地。下官……无话可说。还请大祭司责罚!”
说完,他抬起头,睁开一双早已红肿的双眼,直直望向门内,两行清泪无声流淌着。
门右侧的女侍倒是十分活泼,闻言,正把玩腰间吊坠的双手不曾停止动作,反倒骄傲的抬起头不加遮掩的斜睨着男子,一双美眸里早已是怒火翻涌,整张俏脸狰狞又讥讽,说出的话十足泼辣。
“贺为监察史,大祭司执政以来一直都是万事通达,偏偏每每都在你这儿出了岔子。办事不力可是大忌,也该一视同仁去受罚。收起你的小把戏吧,可不能每次都指望靠大祭司的慈悲心躲过责罚。犹记得大家都称你一向最识时务,可你得知道,这可是海州的大祭司,是大家的。贺为监察史,你说呢~”
贺为彻底将头低下去,没有回应,只是,一双紧握成拳的双手早已青筋毕露。
两人针锋相对,其他人不发一言的装鹌鹑,夕颜瞥了眼贺为,平淡的一眼,却蕴含诸多意味。
“贺为监察史,大祭司有令,允你戴罪立功。所有缉拿人员全员不留活口,另赐你雪羽令,派你出使羽国,请羽国国主全力配合调度,合力清绞组织‘涅余’的剩余人员,后续可跨国进行全力追杀,务必保证不留一个活口。人头为证。大祭司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平淡的一番话语,现场带动一阵浓烈的血气。
正极力降低存在感的一群人哆哆嗦嗦,个个脸色惨白,瘫坐在地。
右侧装扮活泼的女使见此娇俏的轻哼了声,早已平复心情的美眸正滴溜溜盯着这群人转个不停。才吓到瘫软的人再次扶着地面,试图规矩的趴好,只是气力用尽,一个个丑态尽显。
夕颜无奈看了眼身旁的少女,说出的话语十分有人情味,语气却波澜不惊,透出几分凉意。
“至于剩下的各位,留下所呈献的消息即可。由于所监测的国家既已覆灭,就不必再归位。接下来,诸位可安心留下好好筹备还有一月之期的“分封定簪”大典。夕颜在此恭贺诸位了,你们可以安心休假了。”
现场的众人个个抬着头,怔愣在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满脸愕然。
一众白衣人中,一个不起眼的白面青年反应最快,他硬着头皮,向右侧的女使俯首作揖。
“青鸾女使,下官不想休息,下官想执行任务,愿为大祭司肝脑涂地。”
在他说完,周遭几个年纪相仿的青年方才回过神,个个争先恐后。
“下官也不想休息,愿为大祭司肝脑涂地。”
“愿为大祭司肝脑涂地……”
青鸾“噗嗤~”一笑,神色刻意,偏偏动作自然得活色生香,生生打破了周遭格格不入的肃穆。那葱白的手指在虚空点向青年的方向,不时抚过头上亮晶晶的发饰,娇俏的嫩脸上满是得色。
“那你们可算是找对人了。大祭司有令,自告奋勇者将前往排名第50的余音国,等待并迎接新圣女。至于新圣女的具体信息,诸位可在任务檄文里查看,还请各位遵守律令,阅过即焚。大祭司说过,这次行动不着急,半年为限。诸位,你们的福气,大着哩,可得接好哦。”
说完,青鸾衣袖作掩,遮住璀璨的笑颜,眉眼直接变得妖艳,那妖妖娆娆的笑声温温柔柔,沁透着酥麻之意,在回廊响起。
前侧几个问话,主动揽任务的白衣青年一时不察,听了个全,身体狼狈颤抖着,个个喘息声如牛,满面红光。如入魔般欲抬头,眼神狂热迷离,直勾勾看向前方。至于其他人早已趴成一片,没敢抬头,个个身体抖若筛糠。
顶着上方如同打量猎物般蔑视的打量。为首者贺为的眉间轻微动了动,拳头松开又攥紧,反反复复。良久,才彻底松开。整个人恍若雨打芭蕉,身形在原地佝偻不少。
就在那笑声带着钩子,愈发上扬之际,一道死水般的声音打破了一切。手执拂尘,夕颜面色平静的打破这出闹剧。
“好了,若无事回禀,诸位可以自行告退了。”
如梦初醒的众人方才行礼告退,个个满头大汗,神色骇然的“冲”逃出回廊。
“嘁~死人脸,尽会扫兴。没趣。”
笑得花枝乱颤的青鸾放下遮掩的衣袖,脸颊薄红,笑意顿减,眉眼全然一片凉意。微风拂过她粉色的宫绦带,她如个寻常小姑娘般娇俏幽怨的白了眼夕颜,后者则始终望着前方,神色淡淡。
“这可是给大祭司办事的喽啰,你可收着点儿。折腾死了可别问我借。”
提及大祭司,原本正打闹的姑娘,怒怼着的眉眼凭添一缕春风,她伸着张俏脸慢慢靠近,眼里的讥讽不带半点掩饰,明晃晃的直视着眼前的死人脸,神色恶毒而挑衅。
“哼,承认吧,你就是嫉妒我。”
两位内侍早已垂头,默默缩在门后的两个角落,极力降低着身形。可自那句过后,现场没了声音,待两人抬眼。
空荡荡的回廊,只余身形单薄的夕颜静立在廊口,一阵风刮来,零星的白色花瓣也一同落在她周身,愈发衬托出那人形销骨立,可她耳根微红,如同没有察觉,只是右手捏紧着拂尘,嘴角罕见的勾起了一个极为浅淡的弧度。
两名内侍如同被灼烧到了眼,只来得及发出了轻“嘶~”声,便匆忙低下头,没敢多瞧。
而那背影至始至终,没有动作,对这一切漠不关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