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刀飞出去的,便是黄霄的身子。
整个人如豹子似得向前一扑,迅捷精准地从窗口弹出,落地翻滚起身,瞬间抓住刀柄。
当他起身的时候,面前空地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不远处的林子里正传来一片草丛晃动摩擦的细碎声响。
黄霄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一片亮堂的炽白宛若霜雪,把院墙、路途都照了个清晰,像是白天一样丝毫不受影响。
这一刻,他心中正在快速思索。
狗剩睡前说晚上进林子和山里会迷路,定然只是说辞。林子里有什么东西,他们刚刚亲身经历过,实在清楚不过。
这事孙柱子知道,狗剩却不知道,黄霄自然也不会多嘴提醒。
狗剩特意将二者放在一起,那山里必然也有着类似危险。
而现在,那东西便是在将他们往林子里引去,不知究竟有何目的。
他听见,那男女交杂的呢喃声正在远去。
如果不再下决定,患得患失只会两者尽失。
黄霄从地上抽出长刀,一双眸子微眯,紧紧锁住那动静传来的方向,瞬间动身毫不迟疑向那声响传来的山林方向掠去,心中答案显露无疑。
去!
当然要去!
既然追了出来,既然已经要被迫查清真相,且等到了那东西离他最近的时刻,黄霄又怎能再放任其离开?
……
所有一切发生在片刻之间。
“霄哥!嘶……”
怜明道士还没来得及反应,黄霄已然抽刀飞身掠出,几乎转瞬之间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于是怜明道士只能收手,悔恨地拍着大腿:“早知道道士我动作就快一点了,这下好了没跟上。哎,霄哥你也是,动作那么快干什么?外头那鬼还不知是男是女,你就这么冲出去了!万一是个好看的女鬼,岂不是福分都独占了?”
怜明道士痛心疾首,满心都是没能及时反应的悔恨。
不过这些话都只是在心里说了,屋里仍然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寂静。
旁边屋里,剩下的两个乡勇看着窗户外面的身影逐渐远去,而怜明道士则好像中了邪一样一会像是挽留,一会像是悔恨,跟中邪了一样。
心中顿时赞叹不已,
没想到怜明道长胸怀宽广,为民顾虑到如此地步,只不过是少了献上一份力的机会,就这般悔恨,不愧是年纪轻轻便颇有本事的高人啊!
李老三这般想着,眼中的尊敬更加浓重。
一直等到怜明道士动作都停下了,李老三才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怜明道长,黄师傅去追凶去了,咱们留在这里需要做些什么?”
怜明道士动作一顿,从屋子外收回了目光。
嗯,刚才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太久,屋里光线昏暗又安静,他都快忘了还有另外两个人了。
此刻被问起,他也有些迟疑。
“做什么?能不添乱便是最好,咱们几个人,又是在深夜,还想做什么?”
怜明道士一瞪眼,看得另外两人缩了缩脖子。
说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发牢骚归发牢骚,他当然不会真的跟着跑了出去。那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什么也不懂的普通人干瞪眼,万一再出了什么事那才麻烦。
怜明道士看似混不吝,实则该有的细致也是一分不少,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着黄霄出去。
但这种事又不能放着不管,于是分开来便是最好的选择。
“麻烦!麻烦!”
怜明道士叹了口气,走到了贴墙的位置,伸出两只手抬了抬床。
没抬动。
怜明道士撸起了袖子,又试了试,抬了起来,但是挪不动。
于是默默放下了床腿,试着拆下床板,却没想到这看似破烂的床板也结实得可怕。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旁边愣登的李老三,对方就好像在饶有兴致这么看着他做一切,他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愣着干什么!还不帮我拆床?!让你们啥也不干,就真跟我干瞪眼?”
“刚刚你中了邪还不长记性,南墙撞一回不行,还得撞塌不成?”
怜明道士只觉得自己命苦,难不成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偏偏要护着这么一群人?
自己这是在帮他们活命,可偏偏他们就当做没事人一样旁观,这可真是……
怜明道士内心不断吐槽。
李老三本来看的云里雾里,突然被这么骂了一声有些摸不着头,甚至有些委屈。
不是你说让俺们啥也不干吗?怎么又怪我们了?
不过李老三听见这是在给自己等人保命,也只能悻悻地过来招办。
另外一人也是如此。
几人联合拆解床板,自然比一个人快的多,很快便将一张床拆了个干净,并在怜明道士指挥之下将整个窗户重新封死。
桌子没了,想把窗户封上便只能用床板。
至于睡觉,命都没了,还睡什么觉?
怜明道士又摸了摸衣襟,翻找了一番终于掏出来几张带着温度,有些发硬的镇邪符来,用吐沫沾湿贴在了窗户上,边贴边说:“屋子都是有主的,寻常人家屋子住的久了,就慢慢染上了人气。一门一户都是如此,家家类似,家家不同。”
“对于寻常鬼物来说,这就是宣誓了主权,不太邪性的那些脏东西到了门口就推不开门,跨不过这道坎。这就是人在家里的主权,也是为啥人遇见东西爱钻被窝的缘故。哪怕住在外头也是一样。”
怜明道士贴完了符纸,扭过头来对着两人,拇指伸出从肩膀头对着身后:“只不过窗户破了,道士我用符纸临时补上,比原来的情况都好嘞。也就是道士我,换作其他人谁舍得这么用符纸?”
甚至除了窗户,门也被他们用床顶住了,端得是个严实。
李老三连连点头,可眼神却一再瞟往窗户,终于是忍不住道:“那要是走水了,怎么办呢?”
走水就是失火,只不过是为了避讳而不直言。
怜明道士眉毛一挑瞪圆了眼大骂道:“说你不长记性,怎么又开始怀疑我了?”
李老三嗫喏道:“可窗户缝里真有火光啊!”
“先前窗户纸外也有火光,怎么没见着火?都是邪祟糊弄人的把式而已!”怜明道士不屑一顾。
“哦。那先前的热量也是幻觉么?”
怜明道士连连点头满意道:“孺子可教!”
李老三用袖子擦了擦汗,不再言语。
等到安静下来这时候,怜明道士也伸手擦了擦汗:“怎么热成这样?这东西这么凶么?还好有道士我画的黄符!不然遭老罪喽!”
怜明道士满意地看向自己的杰作,却发现墙上的黄符没有丝毫变化。
就好像失灵了似的。
嗯?
怜明道士瞪大了眼,又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自己刚画出来的镇邪符,自然也不可能失效。
那也就是说……
怜明道士大惊失色:
“娘嘞,真个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