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地的哀怨(组诗)
(一) 围墙里的荒地
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这一大片土地非常肥沃
地势平坦 交通方便 旱涝保收
是生产队的聚宝盆 金窝窝
到了每年的收割季节
人们掂着沉甸甸的麦穗
禁不住心中的喜悦
时间的流逝冲刷着过去的一切
历史的车轮留下了无限惆怅的车辙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
难忘的那一刻
土地承包到户 政府出台了
几十年不变的承诺
人人都“贪婪”地盯着这片土地
想尽各种办法 谁也不愿意放过
不管是春夏秋冬 风霜雨雪
地里边总是欢声笑语 累累硕果
经济飞速发展 人们的观念亦随之转变
农民对土地的需求似乎不那么执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商人盯上了土地
房地产的崛起 土地
成了一些人的猎物
廉价征收到农民的土地圈为己有
政府“保驾护航 招商引资”
为美其名曰
这片肥沃的土地照例没有放过
几年前已被各种文化墙圈围着
围墙里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和蓬蒿
据说房地产商的资金有些短缺
每当我从这文化围墙边走过
昔日丰收的景象 让我
说不出的惆怅和失落
一场土地流转的暗流
在花香鸟语中涌动着掠夺
(二) 废弃的科研站
这儿曾经是生产大队的科研站
是公社树立的先进典型
虽然说没有什么科研成果
活学活用在省上一度扬名
科研站站长是那场运动的“造反派”
小学没有毕业 却是贫下中农
大门上的五彩旗迎风招展
墙上仿宋体的政治标语格外鲜红
“人有多大胆 地有多大产”
科研员早请示晚汇报
和天斗和地斗
砸烂旧世界飒爽英姿满怀豪情
山在转 地在转 风水在转
不知从何时起科研站院内杂草丛生
倒塌的房子上残留着
几片顽强的苇箔
破屋里布满了蜘蛛网杂物纵横
昔日的红漆铁门早已不翼而飞
断墙残壁上爬满了已死的枯藤
“农业学大寨”五个字脱落得残缺不全
一只乌鸦停落在墙头上不断哀鸣
可惜科研站离村寨路程较远
十几亩土地受冷落格外清静
这种破落的集体财产处处皆是
荒凉的黄土地显得如此沉重
人们都梦想着自己的今生与来世
一样的土地东边下雨西边晴
黄土地 伟大的母亲啊
谁关注您的来世与今生
(三) 静静的水坝
我站在梨花沟坡头
望着两座静静躺着的水坝
心情难以形容的惆怅
时间已经到了春分
无有一点春天的景象
荒坡上没一片绿色
满目死气沉沉满目荒凉
我不能不仰天长叹
我不能不追昔忆往
童年的梨花沟
曾是我放飞梦想的地方
那时的梨花沟
满沟满岔梨花竞相绽放
像童话中的银色世界
沟的两岸透放着醉人的芳香
几朵桃花杏花点缀着图案
梨花沟又增添了五彩斑斓的盛装
梨花泉涌出晶莹甜甜的泉水
汇成梨花溪潺潺流水浅吟低唱
它像一股甘露滋润着十里长沟
造就了芦苇沟处处是蒹葭苍苍
梨花庵 金城堡 梨花莽
美丽的传说让游人心驰神往
上世纪七十年代处处兴修水利
梨花沟建了两个水坝可谓破天荒
盛开的梨花恨恨地陨落
干涸的梨花溪怨怨地悲伤
生命之泉被圈成了死水一潭
岸上修的水渠从未见过坝水流淌
芦苇沟的蒹葭渐渐枯萎
岸上的自然生态变成了心中的沙漠
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
侵占了肥沃的土壤
城市的污水昼夜往沟底排泄
沟的南边已变成庞大的垃圾场
现代化齿轮的转动
让黄土地不堪重负
人类在自我惩罚 自我埋葬
时间把过去的回忆又拉回到现在
何时再能看到梨花盛开的地方
(四) 被忘却的土地
我漫步在田间的小路上
果树枝头冒出的嫩芽
打扮着北方黄土地的春天
那点点待放的小花蕾
已急不可待和时令争芳斗艳
遍地白色的薄膜大棚
把春天远远地抛在后边
虽然它违背了自然规律
身价倍增 符合现代经济价值观
有时也看到成片成片
沉睡的黄土地
似乎还未苏醒 正在冬眠
干枯的荒草就像凌乱不堪的白头发
几年也未曾梳洗打扮
土地的主人有的在城里
陪孩子上学
有的漂泊四海打工赚钱
每个人都要计算成本和利润
种粮食往往是事倍不到功半
如今的粮食贱如粪土
农民谁再把土地留恋
我的村已经更名为社区
乡村二字慢慢消失得遥远
近几年农村又出台了新政策
土地入股 土地法律确权
对于这些农民已经无所谓
最关心的是如何赚更多的钱
吃苦耐劳是低智商人的无奈
超前享受才是时代宠儿
天赋的体现
古诗云 四海无闲田 农夫犹饿死
今诗曰 四海皆盛世 处处是荒田
(五) 贫与富的移居
世世代代窝山而居
也不知道多少辈生活在深山老林
时代车轮在高速飞转
决不能让他们掉队再姓贫
把他们从深山迁移到平原
住上了一幢幢高楼的新农村
不知道从何处吹来一股风
有些人逆向而行 看上了深山老林
他们下动地里八方 上摇四海天文
他们逢山开路 遇沟架桥
他们启动先进机器 四方人脉
耗资几个亿的华丽别墅
依山傍水 四季如春
运用各种卜术 抢占风水宝地
一夜之间耸立起许多建筑群
风格古今兼备 中西包容
色调七色相映 五彩缤纷
昂贵的进口红木家具应有尽有
大门有藏獒守护 鸟笼里有稀有珍禽
各种真假昂贵的古玩文物
五花八门的健身器材 字画棋琴
别墅有家院 有奴仆 有小妾
文学大腕撰写出超脱尘俗的铭文
陋室铭悬挂在高贵的门楣上
大仙和真龙隐藏在仙山和龙潭
处处环绕着仙气和祥云
这些人有的是腰缠万贯的老板
有的是发国财的艺术功勋
有的是纸醉金迷的星星
有的是不敢公开身份的神秘人
他们向大自然公然宣战
践踏青山绿水无法可循
他们尽情掠夺 肆无忌惮
比任何朝代的皇亲贵族
都贪婪十分
山是我姓富的山
林是我姓富的林
还有那潺潺的小溪
天上飘动的白云
这儿的一草一木
都归我姓富的人
深厚的黄土地已经不堪重负
地球的轴心也在发出呻吟
请看那些搬出山沟里的白丁
仍然在黄土地上日夜耕耘
物极必反 这是自然界的规律
超越极限的掠夺 人神共愤
黄土地深处喷出一股愤怒的岩浆
华丽豪府轰然倒塌 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