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正月初。
孙坚的伤势得到了确定性的好转，整支部队也从大战之后的伤痛中，休整调转过来。
根据张家的情报，武威以南，除了安定的部分仍旧控制在盖勋，皇甫家的手中，其他诸郡，基本均已经宣告沦陷。
凉州形势，已经不是岌岌可危，是彻底沦陷。
对于安定往东的所有人而言，他们只能枯守，等待朝廷的新一轮动作。
皇甫坚寿决定，按照之前的决议，继续往金城进发。
鲜卑人被他分为了两个部分，能征善战者统统编入骑兵，老弱妇孺，均安置在武威张家的势力范围之中，既是人质，又是劳力。
如此一来，他麾下的可战之士，已经勉强有了万人的规模。
其实军队并不是越多就越好，比如王遮汉作为坚寿麾下所有鲜卑人的统帅，很难像坚寿的旧部一样，如臂指挥，甚至基层鲜卑骑士中，绝大多数人并不会说汉话，对汉人也多有敌视。
如果是一些重要的军事行动，坚寿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些鲜卑人一道，但索性，往金城开去，主要是劫掠羌人的部落。
抢劫，这是草原骑士的看家本领。
从武威，进入金城，通常都经由令居城。
而令居，就是此前护羌校尉部所在的驻地。
泠征被北宫伯玉击杀之后，此地就彻底的被叛军掌握，此时皇甫坚寿想要进入金城，攻打令居，就成了避无可避的战斗。
正月初六，皇甫坚寿的前锋，便已经能够看到令居的城郭。
令居守将名叫李文侯，乃是北宫伯玉的副手。
作为湟中义从的老人，李文侯在羌人之中，享有不错的声望。
与皇甫坚寿想象中不同，李文侯在察觉到他们的时候，并没有立马做出防守的姿态，甚至下令羌人骑士集结在城外，似乎有想要野战的意味。
很显然，李文侯根本没有弄清楚，他的对手到底是什么人。
令居城外，来自各个羌人部落的骑士纷纷上马，这些前一刻还在吃喝玩乐的牧民，立马转变为致命的猎杀者。
李文侯立在城墙上，一言不发。
他站在高处，远远地望见了来犯之敌。
“怎得有汉人有胡人？”
旁边的裨将也惊疑不定：“武威的守军竟有如此多的人手？”
山羊胡的幕僚说道：“应该是武威太守许了胡人什么好处，当做仆从军来此。”
李文侯暗自点头，他也是如此认为。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怕的。
他不动声色的下令道：“羌人不服管教，正好吃点苦头，到时候我等再顺势解围。”
作为令居的守将，李文侯并非毫无作为。
泠征活着的时候，令居被打造的铁桶一般，若不是出了内乱，光是一座令居城，便足以抵挡数月。
而李文侯继泠征之后，更是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在令居城的各个位置，把征召而来的羌人，放在城外另立大营。
李文侯在杜绝了内乱的同时，他相当于又起了一座新城，互为犄角。
他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只可惜，羌人们在他重新构筑的营地中胡作非为，并不能如同汉家军士一般执行命令。
所以这才有了眼下这幕，让羌人骑士，结阵野战。
……
张绣跟在纪灵的身后，这是他从军以来的首战。
此时此刻，骤然和敌军的相遇，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纪灵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调度，并且把消息传递给中军的方向。
张绣立在马背上，他心中有些激荡。
终于要上战场了！
有汉以来，本就重义而轻生死，况且凉州人更是尚武。
此前他带着几个武威的游侠儿，随意间就弄死了麴胜，却觉得并不过瘾，眼下这场迫在眉睫的战斗，不仅没有让张绣畏惧，反而让这个初入战场的杀才，心中隐隐期待了起来。
羌人的骑兵集结的很快。
没有给纪灵留下太多的时间，就伴随着马蹄声径直冲了过来。
这场战斗来的太仓促，太急切，是双方都没有预料到的战斗。
马蹄声如同骤然惊醒的怪物，在旷野上响起。
张绣掖了掖非常紧实的铠甲，提着长枪，等候纪灵的命令。
“张绣汝可敢冲阵？”
张绣大喜，“有何不敢？与我一曲人马，我来破敌！”
纪灵当即颔首。
“只许胜，不许败！”
“除非马革裹尸，否则唯有向前！”
张绣拍马而出，身后跟随他的，都是张家之前跟随张济的部曲。
……
羌人们自西向东而来，纪灵目测，不下三千余人。
阵仗不算小，但是军容嘛…，有些过分的拟人了。
羌人集结的很快，一开始的确吓了纪灵一跳。
但真正冲锋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原型毕露了。
既不能齐头并进，保持队列，也不能突出尖端，势如锋锐。
说好听点是一群羌人骑兵，说难听些，就是一群散漫的牧民！
“羌人人多，我们鲜卑儿郎可以随时取用。”王遮汉见张绣仅仅两百人就顶了上去，立刻骑马来到纪灵的身边，说了一句。
纪灵瞥了他一眼，说道：“还没到时候。”
张绣的部曲果然骁勇，虽然仅仅只有两百人，但肉眼可见的，一次冲锋，就已经突入了羌人之中。
纪灵在马背上尽力望去，心中还在犹豫。
战场上的形势不够明确，他不能在混沌状态下，就贸然的派出更多的部队。
但很快，张绣就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惊喜。
不知道是张绣突入之后迷了方向，还是故意为之，总之仅仅一曲人马在羌人骑兵阵列之中，左右穿插，居然让羌人奈何不得！
此情此景，还不出兵，更待何时？
纪灵当下便下令回顾身边众军侯：“举旗，破阵，驰援张绣，不可恋战，退敌为要！”
“我部……”王遮汉又要说话，他似乎有些担心鲜卑人在战事中寸功未立，甚至有些紧张。
但纪灵立刻给出了他的答案。
“王遮汉，莫说我不给你机会，尔等鲜卑人负责右翼，若是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王遮汉顿时大喜，这位雄壮的汉子扯开嗓门，先是大吼一声。
“得令！”
又立马举起马鞭对天发誓。
“今日之战，有进无退，但有违逆，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