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幕 满载而归

摩尔女孩的黑瞳孔因受惊而骤然扩大。

迟疑片刻后，她垂下小脑袋，像是刻意地回避连芝投来的目光，喉咙里仍旧不时传来野兽般的低吼。

“好一个伊比利亚帝鹰！”

连芝切回了正常的腔调，双手紧握旅杖，顶起黑布的一角，毅然决然地掀开了黑布。

强烈的阳光刺来，女孩捂住了双眼，交织着痛苦与无助的泪水自她的眼角流下。

连芝缓缓抬起手掌，穿过囚笼格栅，像父亲一样安抚着女孩，“我还真以为是用来鹰猎取乐的鹰隼。”

艾丹耳根发红，手舞足蹈，“有阔绰老爷给钱，我们就从奴隶贩子手上进货，最后再给总督交税，这难道不是合法买卖？”

说完，他越想越气，恼羞成怒地朝地面啐了口唾沫，握紧拳头，大步走向连芝。

连芝则是双手搭在旅杖上，胸有成竹地伫立在囚笼旁，以静待动……

艾丹最终在连芝跟前停住，举起拳头，毫不犹豫地打向连芝。

肖恩突然从身后扑倒艾丹。两人狠狠砸倒在地面，迅速扭作一团。在一阵泥沙飞扬过后，艾丹手肘抵住了肖恩的脖梗。

这一幕是连芝所未预料的。他看似不露声色，实则提前做好了防御准备。奈何事发突然……

连芝迅速捏紧旅杖，横在艾丹与肖恩面前，遏制了两人的搏斗。随后轻咳几声，示意还在观望的中年人出手。

“够了！够了！艾丹，快住手。”

中年人急匆匆赶到两人跟前，拉开了艾丹。

艾丹意犹未尽，一脸挑衅地指着连芝，恶狠狠地放话，

“摩尔野种！快带着你的手下，给小爷我……”

“住口！他是唐纳赫德的后裔，是凯撒的儿子。”中年人摁住艾丹的头颅，一齐面朝连芝，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艾丹不可置信地凝视父亲，在这巨大的落差下，心情瞬间低落到冰点。

唐纳赫德？那位十年前不辞而别，远走他乡的传奇枭雄？

连芝端正了银面具，拎着旅杖，扶起躺在地上的肖恩，为他轻轻掸去衣服上的尘土，整理衣装，

“你没伤到吧？”

肖恩感激地看着连芝，摇摇头。

安顿好肖恩，连芝旋即看向艾丹父子俩，“奴隶贸易这种事，以后还是不做为妙。”

中年人面露难色，吐露出难言之隐，“我们是商人，拿钱做事，天经地义，虽然这确实不光彩……”

尔后，他缓缓地抬起手指向牢笼，

“而且，恕我直言，凯撒大人，你今天救下了她，明天你又能救谁？”

“每年每月每日，翡翠岛都有战争发生，总有不可计数的人沦为奴隶。除此之外，也总有领主将手下破产的农民扔入市场……”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看到、听到、以及力所能及的人。”

连芝背着手，慢慢走至中年人面前，“我想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低着头，被连芝的气势威压住，战战兢兢地回话，“大人……莱恩哈特……”

“好，莱恩哈特会长，我再重复一遍，以后不许经手奴隶贸易。除此之外，也不许向新商客收取所谓的引荐费与承诺金。”

连芝走向还在愣神的艾丹，不怒自威，“以后收敛点，别把流氓本性带进骨髓里。记住，在利姆纳赫，你不是王，我也不是王。”

连芝轻轻拍了拍小刺头的胸膛，抬手抽走了他破旧皮带上属于自己的西克斯腰刀，潇洒插回刀鞘，

“至于这把刀，以后等你有能力，我自然会送给你。”

艾丹悄然流下了冷汗。

接下来，连芝摘下斗篷上的风帽，露出一头鲜红的卷发，朝着庭院里的众人，指着脸上的银面具，登上马车的货厢，振臂高呼，

“我是唐纳赫德的儿子，这副面具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同大家一样，都是翡翠岛人，这头红卷发就是最好的凭证。如今，我带着父亲的夙愿回到故乡。”

“就是希望能在众人的帮助下，重建起昔日的地下帝国。由此接替我父亲的位置，成为你们的新凯撒！”

“过段时间，我将重建黑市，为你们提供安全的保障与适宜的场地。我不会收取任何繁重的税金，只会收取部分管理费。”

连芝盖上风帽，边走边说：“至于地址，我一选择好，就会叫我的下属给你们送来。”

他于囚笼前止步，拔出腰刀，一刀砍开囚门，屈膝半蹲，张开双手示意摩尔女孩。

摩尔女孩楚楚可怜，踌躇地爬起身，犹豫地看着连芝。

“这孩子有名字吗？”连芝扭头看向众人。

“回大人的话，西西里的奴隶贩子叫她——海莎妮，好像是个伊比利亚泰法的公主。”一位商人迅速接话，声音有些发颤。

连芝转过身去，深藏在面具之下的脸浮现着淡淡的哀伤，语气轻柔，“海莎妮，海莎妮，快过来……”

海莎妮听见眼前的男人不断呼唤自己的名字，有些谨慎地缓缓起身，试探着走出牢笼。

迎接“自由”的那一刻，海莎妮紧紧搂住了连芝，脸上积压已久的苦闷瞬间一扫而空，转而变出喜悦的笑容。

她热泪盈眶，满怀敬意地仰视连芝，旅即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嘴里说着一堆饱含沙漠与香料风情的语言。

尽管连芝一个词也听不懂，但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个重复度非常高的词

——bābā

漫漫人生路，有个伴也好。

连芝欣慰地笑了，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儿”，像位老父亲一样，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地抚着她的额头，

“按照翡翠岛人的命名惯例，那你应该叫——海莎妮·妮可连芝·奥西伊。”

“海莎妮·妮可连芝·奥西伊……”海莎妮不断重复着自己新的名字，调皮地咯咯笑着。

连芝以公主抱的方式，将她一把抱起，再度向人群发话，“我在郊野有一座营地，现在物资匮乏。加之初至此地，没人愿意与我们交易，因此，我急需你们的帮助。”

一时间，人们面面相觑。直到，一位老商贩率先开口，“我能提供煤炭。”

人群逐渐响应，

“我是食品商，我能给你们食物。”

“你们还需要武器和装备吗？”

……

连芝瞟了一眼天空

——傍晚的夕阳如同一位害羞的少女，温柔地亲吻着地平线，将天边染成一片金红色。

“物资明天我派人来拿，现在我要一辆马车。”连芝抱着海莎妮，摇摇头。

话音刚落，一辆双架马车就已来到连芝面前，驱车的车夫正是肖恩。

黑发少年傻笑着，“头儿，我也想有个名字。要好听点，动听点，最能表现我形象……”

连芝无可奈何地登上马车，慢悠悠地说：“小百灵，这种鸟类最吵。”

马鞭扬起，车轮转动，向城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