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结局的开始

“咚咚咚。”

莱因睁开眼，黄昏透过木窗折射进来，将他空荡荡的袖管折成阴阳两半。

没有做梦，一觉从中午睡到了黄昏啊...

莱因发现自己正趴在书桌上，就好像那个画家老死之时拼命作画的样子一般；他站起身，打开正被人敲响的木门。

天空君主教会，他的房间...

在那场灾难结束的四天之后。

“好些了吗？”

门后是梅，她的身后似乎还跟着先前那个矮小的圣骑士；两者的身上都缠满了绷带，那是她们在那场灾难之中存活的证明。

“嗯，恢复进度很快；我已经开始工作了。”

莱因指了指自己桌上的画，然后又挥了挥自己手中的画笔：那是他从老画家遗物之中得到的东西。

好笑的是，在过去，莱因不经意掰断自己画笔的时刻，那个家伙却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天，在那幅还未画完的连环画之上填了自己的名字。

“本作品由森雨和莱因共同创作。”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道德绑架，就好像莱因用一个巫师的身份改变了周围人的命运一般，那老东西同样在用画家的身份裹挟着他。

但谁知道呢？

在那场灾难之后，或许是因为太久没画了，他确实又有些手痒。

“对了，埃尔德呢？他怎么样了？”

他这么询问着，呼出一口气。

在灌进房间的冷风中，三人不约而同地打着哆嗦，梅将房门关上，呼吸的白雾于是笼罩了房间内的几人。

麦城的秋天同样在那场大火之中结束了；很多房屋都被烧成了灰烬，很多人在那场灾难之中死去，却并没有受伤的人。

那火焰是永不止息的，一旦染上，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北风开始从最遥远的地平线上吹来，带着让人打寒颤的冷，似乎那场火灾是一个淘气的孩子，而现在冬天来了，他困了，北风就给他盖上一层被子。

“他啊，情况不算好，但至少活下来了。”

梅随口应答着。

她并没有再穿上圣骑士的铠甲，而是裹着一件常服；红围巾耷拉在她的肩上，似乎正睡得很香。

“他立了大功，虽然依旧有些神志不清，但已经引起了教会对他的重视。”

莱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梅。

在这场灾难中，或许有很多人遭受了难以忍受的变故，梅绝对是首当其冲的一个；她的世界观崩碎了，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他于是犹豫着，张开嘴。

“会有办法的，天空君主教会毕竟是正教，肯定能找到什么方法，把他的认知重新扭转过来。”

但另一个声音却这么说着。

是那个矮小的圣骑士；他随意裹着一件大衣，隐隐约约露出其下纯白的囚服：他估计是刚刚结束了审问，扫清了自己叛徒的怀疑。

毕竟灾难发生的时候，他就在莱因和梅的周围，更何况在此之前，他所处的几个圣骑士小队的行为便有些出格，被怀疑成叛徒也情有可原。

至于那家伙为什么来见自己...

“抱歉啊，砍了你一刀，还把你当成了叛徒。”

莱因于是这么道歉着；很早很早以前，在他还是个贵族奴仆的时候，便经常向人道歉，因此道歉的时候，并不会磕巴。

但在过去，每一次道歉都会让他感到不服气和屈辱。莱因当时便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一个不太愿意服输的人。

谁知道呢？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过去的模样，然后发现他确确实实还是改变了很多的：刚刚那句话是真心的。

“啊...啊啊啊不是这个...意思...”

但对方却磕巴起来。

“我...我来这里，是得告诉你一些我队友的事情...其实，真正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我当时没有阻止那三个混蛋嘲笑你...”

莱因于是又回想起最初进入那片田野时的场景。

当时，自己正跟着埃尔德小队，接过前一个圣骑士的班；他们的目标是为了维持田野中的“时间恒定”，尽管现在看来，其中的疑团还剩太多需要解决。

而那四个被自己接班的圣骑士似乎很是荒唐，为了还以他们的嘲讽，莱因戏耍了那个名为“约翰”的领头者一番。

“哦，没事。”

莱因于是这么摇着头，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提及此事，他都快忘记这个田野之中的插曲了。

但对方依旧犹豫着，眼睛看向莱因脚下的地板，似乎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莱因于是等了他一会儿，但最终，房间里还是一片沉寂。

“还是先出去看看吧，莱因，这个胸针还给你。”

梅适当打破了尴尬。

她摊开手心，那枚名为【折纸风车】的魔法容器此刻正躺其中；在那场最终的决战之中，莱因曾用这个东西救了梅一条命。

在那根土刺被偏移了方向之后，一切都便真的结束了。

蜂拥而上的圣骑士很快抓住了那蒲公英，将他带回中央的教会审问；麦城的火被扑灭，已经初步找到了放火的嫌疑人；至于道格...

道格被发现在田野的中央，他死的很惨，用无数根土刺刺穿了自己的身体，似乎那火焰真的很令他痛苦。

莱因再旧地重游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道格的魂灵或许已经被那灵魂的火焰彻底烧尽，让莱因再也没有机会想明白，那家伙是为了什么而变成怪物了。

为了永生，他这么直觉，因为有人告诉他，田野中的时间流速不同，而他能凭借特殊的躯体永生。

但他为什么要永生？

这是一个很蠢的问题：永生不是一个命题，它是一个所有人都渴望抵达的结论。

至于麦城，麦城以后或许真的不能叫做麦城了。

原先那些宽广的田野，此刻已经被无数土刺取代；那些土刺构建出一片灰黄的石林，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在邪神彻底被时间埋没后...

这里会成为一个全新的景点吧。

“胸针吗？算了，就当是我给你和埃尔德随的礼物了。”

莱因摆了摆剩下的一只手。

他不知道梅对那只胸针了解多少，但他还是想把这东西送给对方：埃尔德在明白自己疯了之后，曾经和莱因见过一面。

他想利用最后的理智和梅分手，但是梅却更先一步，在他最后理智的时候给他戴了一枚戒指，或许这就是凡世间最终的终点了。

意识到自己是怪物，然后继续和相爱的人一起活下去。

“所以，你想和我一起去吃个晚饭吗？”

莱因这么直视着那个依旧犹豫着的圣骑士。

他的生活现在格外充实，在吃完晚饭之后，还要努力学习用左手画画，然后在半夜的时候回梦境之中，用桑的万花筒调查一番。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不再考虑正轨不正轨的问题，现在他愿意做些什么，就会努力去把那东西完成。

“那个...我得和你说一件事，不是冒犯的意思...”

于是，那个哆嗦着的圣骑士终于开口。

“那个...还记得你对约翰，就是嘲讽你的那个圣骑士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