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忿

“妃母安。弟弟昨儿才——去过钟——粹宫请安，妃母还提——起太子哥身上不舒坦。”

“总是二哥不是，让妃母挂心，过几日二哥去给妃母请安。”

胤礽以前是每五日去一次钟粹宫，给容妃请安。

十岁后因为要避讳后宫，改成十日一次。

大阿哥胤禔站在旁边，一脸笑着看胤礽挨个跟弟弟们互动，其实，心里是不屑的。

嘁，当太子还真是风光。

哭一嗓子，紫禁城都震三震。

胤禔在太子生辰第二天，去景仁宫惠妃那里请安，结果没见到人。

这是以往没有的事。

他请安的日子都是固定的，惠妃每次都要等着他去，而且要留饭。

景仁宫总管太监告诉他，说是惠妃去兆祥所了。

兆祥所是从四阿哥胤禛开始，所有皇子格格刚出生待的地方。

一直要到隔离到两周岁后，种了痘，才会送出来，交给各宫主位抚养。

现在的兆祥所挂在惠妃名下，所有在兆祥所的皇子格格，大事小情，都要她亲自过问。

胤禔当时还以为兆祥所出啥大事了，就让身边太监去打听。

结果太监回报，惠妃娘娘根本哪里也没去，就在景仁宫。

这是不待见自己儿子了？

自己最近没犯错啊，读书也好一阵没怎么挨阿玛训斥了。

再打听，才明白怎么回事。

惠妃头天哭过，早上起来肿了眼睛，不好见人。

为什么哭？

是因为太子的画。

太子和康熙那天先后离开慈宁宫，太皇太后痛哭一场后，用了安神的药，提前睡下。

但是后宫的晨昏定省，就是每日下午的一次集体请安，还要继续。

太后出面，把请安礼安排到慈宁宫大殿。

并且，把太子的画也挂了出来。

让来请安的所有嫔妃进殿，一齐瞻仰仁孝皇后仪容。

当时，没见过仁孝皇后的妃嫔们，都被唬的不行，胆小的好悬没吓晕几个。

比如皇贵妃佟佳氏，贵妃纽祜禄氏，以及十年来新进宫的妃嫔。

见过的画多了，没见过画成活人的画。

她们还算好点。

早些年进宫的那些见过仁孝皇后的妃嫔，都大哭不止。

特别仁孝皇后的亲妹妹钟粹宫妃，哭晕过去两次。

四妃也是连悲伤带惊吓，各自大哭一场。

太后除了让御医在外面守着以外，也不拦着她们大哭。

太皇太后都痛哭一场，小辈们哭一哭也应该。

第二天开始，宫里都传遍了。

说什么太子的画技可通鬼神，能招亲人魂魄附身……

就是没几个人相信，那是一幅纯画。

再后来，听说太子哭了一嗓子，就病休了三天，阿玛天天亲自上门探视，还不让别人去打扰。

胤禔心中不忿。

笑话，一幅画能画成活人？还通鬼神？哼，猜爷信不信……

……这花花轿子，真被人抬出花花来了……

……没听说过八旗爷们，能靠着画画吓唬女人成大事的……

……你就画吧，接着画，画成那个什么赵佶才好，到时候，哼。

胤禔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弓。

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富贵人家的孩子先懂事。

衣食无忧之际，再读过几本史书，在后世仅仅算是个初二学生的胤禔，对自己的地位越来愈不满。

各种着边不着边的“凭什么”，在心中一点点的积累。

凭什么他就是太子？我也有阿玛一半的血脉，还是长子。

凭什么老祖宗和祖母都护着？我还是长孙！

凭什么他在乾清宫读书，把我赶出来？

凭什么他有毓庆宫，我要住寒酸的皇子所？

就因为他是皇后所生？我的生母哪里差了？

就因为他书读的好？给我安排四个大儒，我也可以……大概吧……

就因为弓术强？我现在上六力弓了，他才五力半，不过是左右开弓……而已……

……还做什么劳什子产钳……才几岁啊，就盯着娘们下半身……

……什么哑语，盲文……堂堂大清国太子，自比个残废，自甘下贱，呸……

……

胤礽不知道这会儿，大哥胤禔脑子里这么多念头闪过，他还在跟堂兄弟们叙话。

“王叔、王婶可都安？”

胤礽问的是保绶，恭亲王长宁的长子。

“都安，太子。阿玛和额涅挂念太子几天了，今儿进宫前，还让奴才们，一定要给太子请大安。”

“那就好，哪天得了空，二弟去到家里，给王叔王婶请安。诶？王叔挂念的，是不是二弟那金鱼啊？”

“哈哈哈……”

恭亲王府的三个堂兄弟都笑起来。

长宁贵为亲王，还是议政王大臣，却一点国事也不管。

平日里提鹰架鸟，遛狗斗蛐蛐，除了违法的事不干，八旗老爷那点爱好他全都有，尤其喜欢养金鱼。

康熙熊了几回，也没用。

多少次从御前偷偷溜达出来，拐个弯就腆着脸去毓庆宫，非得看金鱼。

因为他知道，天下的好金鱼都在宫里，宫里的金鱼里面，最好的几条，都在乾清宫和毓庆宫。

御前的金鱼，长宁不好意思开口，在侄子这里，要了好几回。

胤礽给过两次，后来不给了。

“保绶哥，给王叔带个话，就说上次给了条虎头，欠侄儿的虫儿可还没送来哪。”

“嗻。”

保绶笑着应下。

胤礽说的“虫儿”，不是蛐蛐儿。

而是字面上的虫儿，各种虫子，昆虫，爬虫，飞虫。

胤礽在几年前，就开始让毓庆宫的太监，帮着抓虫子。

各种虫子都要，大大小小，都做成标本。分门别类，全放到毓庆宫一间空的围房里面摆着。

还给房间起了个名字，叫“虫儿馆”。

不过，几年下来，里面的虫子才不到二百种，最近一年，数量几乎不涨了。

而且大多数种类，不全是从卵到成虫都找到，很多阶段的虫体不全。

因为紫禁城里能抓出来的品种都抓到了，外面很多虫子也抓不到。

胤礽到现在，总共没出皇宫多少次。出去了也没时间，有时间也没人手，有人手也不专业。

于是，胤礽跟王叔长宁开玩笑，用鱼换虫儿。

长宁还真答应了。

要知道胤礽这里的，随便拿出一条金鱼，可能就要几百两银子。

外头田间地头，大街上，树梢上，犄角旮旯里的虫儿，值几个钱？

结果，长宁最后感觉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