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垦

  • 季家园
  • 本勇
  • 10617字
  • 2024-09-27 12:59:45

多年以后,白发苍鹤的老三季文亮和老四季文聪,亙相搀扶着沿着凤凰嘴那宛延曲折的小河踽踽而行,望着那碧波荡漾的河水和枯黄的芦苇,想起父亲那年带着大家从苏卅长途跋山涉水来到这四周荒草的地方,只见一群白鹤扇着翅膀,象白色的闪电叽叽喳喳地从头顶上飞过,不时栖息在草丛上,如白色的点在眼前闪烁,眼前的几条小河曲折地岔开,父亲指了指说:“这地方风水不错,你看四面环水,我们就在这儿住下来,谁也想不到,谁也找不到,开垦!”

看来这支扶老携幼的队伍已经疲惫不堪,汗水从被灰尘染黑了的脸上流下,这汗水也变黑了,这脸也成了京剧中的三花脸,黑一块白一块,长途跋涉之后,这腿象灌了铅般重大腿肌腱隐约作痛,赖得动弹。骑在高头大马族长季真承左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回头瞭望这支衣着遢邋破烂不堪的队伍,拖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挪揄,仿佛带了铁铐似,走得非常吃力而缓慢。抬头看那火炉般苍白的太阳,烤得路上的泥成沙灰,被风吹飞呛着眼睛。”吃不消了,歇会儿吧。”这一声令下,大家如释付重,犹如落水者抓住木板这救命草。慌不择路地直扑树阴下,踏得岌岌野草吱吱作响。疲惫力竭得浑身象散了骨架,懒得动弹。这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宛延伸过来,宛如蛇一样盘曲,象没有尽头。石子支得脚底板磨破了皮。

这是至正二十七年九月,公元1367年,朱元璋攻陷苏州城,作为张土诚的生意伙伴季氏家族,只得逃难。如果被抓住会杀头,朱元璋杀人不眨眼。这季氏家族在苏卅城也算是大族,做生意发了财,光银两也有几万锭,东西顾不上收拾,抓起银元就走,二天走下来干粮吃光了,眼前显得那样的荒凉,一望无际的野草一展无遗地展现在他们面前,各式各样的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香,扑鼻而来。荤牛花,芭芨草,苦觅,马齿觅,车前草,野藤。这些草高低不齐,树盘枝交错,与城市的宣嚣截然相反,四周显得那样的静谧,静得能听头顶上盘旋的鸟的叽叽喳喳声,是那样的清楚明了,仿佛就凑响在耳边。这鸟煽动着彩色翅膀,在头顶上盘旋。在树梢上跳跃。仿佛这些鸟专门来和他们作伴似。这时候,不知谁尖叫一声,这人们一听,雀跃而动骨碌而动,吃力地站起来从行李包里掏出瓷杯,涌到河边蹲下来舀水,两腿发酸,一蹲腿就痛,这也顾不上了。咕咕地大口喝吧,喝得喉珠凸得上下窜动,喝得水从嘴角流下来,胡须上沾满了水。水下了肚浑身才轻松了些,干裂的嘴唇这才粘得有痰了。这些人出世以来享受了荣华富贵,吃尽了山珍海味,哪吃过这苦啊,现在连水也成了救命水,可有什么办法,为了逃命,好死不如懒活,为了有一口气,不得不吃这苦。季真承沉思良久,突然,他攥紧拳头,横下心来。季真承轻轻地拍拍马的肩,只顾啃草的马温存地点点头,这马也跟着吃苦了,季真承心疼地望着马,不但这马,这百十多号人,也跟着自己吃苦了,想到这季真承鼻孔一阵发酸,是我害了他们,哪晓得这张土诚怎这么不经打,兵败如山倒,害得我落荒而逃。季真承叹着气走到他三儿子季文亮面前,他大儿子在岔河落下根,二儿子在马塘,身边只剩下老三季文亮老四季文聪了,长得虎头虎脑一脸肉团,身材魁梧,二夜没睡,眼眶也有点发红,他朝父亲笑,翻起马褂擦着额上的汗,这马褂脏得看不到布缝。”爸,我们不走了吧,我看这地方不错,四面环水,四通八达将来出门行船方便.。”眼前那密匝匝的毛草密得透不出风,辨听出这毛草发出的嘤嘤的声音,那颀长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曳,在这毛草丛中穿过突然感到沁心的凉爽,踏得野草支支作响。沿着河沿,一直向前走去,看到两岸被野草簇的河,看到那潺潺的流水,河水是那样的清晰见底,倒影他的背影看来这地方荒野,很少有人走过,就在这安营扎寨,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方,人迹希罕,官兵是找不到的。他象决战前的将军,运幄为帐,他反叉着双手,沿着河岸慢慢度步,住在能行吗?这可关系到全族的生死攸关,这可怎办?他犹豫,他思索。双手托着下鄂。

不走了,大家心里松了口气,把马车上的行李卸下来架急忙支起锅架,走着匆忙,带来的粮食已经不多,老四季文聪季文聪捧着刚砍来的树枝塞进四根木架撑起的灶膛,一股浓烟袅袅升起,饭香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咳得他手捂着嘴,他身材瘦小瘦骨伶仃,和三哥站在一起,显得那样渺小,水沸了,把米倒进锅,两天吃下来,袋里的米已经不多了,只能煮粥,而且一百多人只有一个大铁锅,平均每人吃不到一碗,人多少粥,填不饱肚子。粥吃完了,肚子还空,象没有吃,这可怎办?以前在家饭来张嘴,觉来闭眼。根本不知道饿是啥滋味,河东三十年河西,好狗子变赖赖狗子变好,前的路黑的想也想不到,怎会过这挨饿的日子,只能捂着空瘪的肚子,既然不走了,大家忙着搬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搬,由于走得匆忙,只顾逃命,好些东西没有带,顾逃命,现在要用,想起来就后悔,族长的老婆季氏小心翼翼地打开包,里面尽是金银手镯,急忙襄起来,生怕被人抢走,可这些东西有甚的用,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看看周围,他们都带的这东西,可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有钱没处花。有人在挖毛草根,对于骄生逸养的他们这事以前想也没想过,落魄凤凰不如鸡。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吃毛草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河边,拌了拌河面上飘的浮草,蹲下来把一根一根地洗,马上有人跟着也来洗,河沿上站了一大排。看来大家都要吃毛草根来充饥,一个看一个,这和过去相比,有天壤之别,从天上掉到地上。

现在,四周一片静谧,静得能听到河水的淌淌流水声,听到树叶嘤嘤声,听到躲在树梢上的知了那不知疲倦的叫声,周而复始地叫个不停,青蛙鼓鼓地叫着,叫得季真承心烦乱,作为族长,身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一百多人的命多握在自己手里,稍有不慎会把命送掉,他辗转反侧睡不关着,看看四周大家都睡觉了,经过这二天的赶路,实在太困了,顾不上蚊盯虫咬。发出鼾声,一切会好的,会好的,从明天开始,我要把这里建成村庄,富甲一方的村庄凭着带来的银子。月色苍茫,银白色的月光似乎被筛子筛过,乳白色的斑点落在树上,落在草上落在席地而铺的铺上,眼前的一切显得那样苍茫,一切笼罩在似云似雾中。拚一下,从明天开始。不知是福是祸是祸也躲不了。

战马长啸,厮杀声由远及近,慌不择路的逃难的人声鼎沸,这么快城门就快要被要被攻破,怎这么不经打,象豆腐兵,快逃命啊。要是被朱元璋知道自己和张土诚做生意,会杀头,他急忙把四个儿子喊来让他们分头通知族人,赶紧逃吧,他和老婆翻箱倒木柜,找换洗衣服和干粮,他老婆把罐子倒过来,罐子被晃得哐哐作响,急急忙忙地把手伸进去,把金子银元手镯头抓进布包,这些东西不能丢,救命的,一钱难倒英雄汉。外面的炮声越来越响,吓得季氏|哇地尖叫一声,手上的金子泼到地上,左手拍拍卟卟乱跳的心,手不由自主地发抖,这炮震得屋晃动,快点,背着包裹的季真承打开后门,直奔马厩,马见主人来了,甩着蹄,嗷嗷地直叫,他满脸愁眉不展地把马牵出来,把行李搭在马背上,门前,熙熙攘攘,叫闹声不断,一看,家族里的扶老携幼,都赶来了,大家一脸的惊恐,象愁云一样笼罩在脸上,一付惊慌失措的样子,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季真承一看人都到齐了,急忙出发,四野里一片漆黑,那炮火的红光不时象闪电一样划破宁静的天空,那轰呜声象雷击,打破这黑夜的宁静,炮弹落在远处的屋顶上,那房屋轰然倒塌,在这儿能依稀辨见。吓得他们心惊肉跳,生怕这炮弹落到自己头上,惊慌失措得高一脚浅一脚地顾不上地上的高低,一古脑地往城门涌去,四个城门只有西门没打,专门放老百姓逃难。逃难的人把小巷挤得水泄不通,背靠背。谁也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小孩吓得哇哇直哭,小巷那两边的墙犹如万丈深渊的井,走来走不出井口。这掉落着砖屑的浅黑色砖,那模样显得那样陈旧苍老,仿佛是老人缺牙的瘪嘴,这墙在在默默地默送逃难的人们,而人们对这小巷的眷恋已经来不及表达,他们只想早点逃出去。小巷就象被风吹得鼓鼓的硕大无比的口袋,一下子钻进去,走来走去走不出,这小巷里的大门大都铁将军挂门,看来人去屋空,季真承不时地回头看看,生怕有人走失,不时地提醒大家注意相互关照,不能走失。马扑滋扑滋地喷着热气,季真承在马背上颠簸得前仰后踞,马从人群中穿过,不时地停下来,心急如焚的季真承只怪马走得太慢,可又有甚么办法,人实在太多,很难闪出隙来。

初秋的夜是清凉,与白天的热有很大的反差,和衣而睡的季真承,被冷风吹醒了,本来睡得模模糊糊,还以为在逃难的路上,那马蹄声由远及近,在他耳边回荡,他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太阳穴发涨,还睡意朦胧。怎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阵阵凉风吹拂他那花白的头发,这白头发这白胡子,使他白得象挂了霜一般,一阵凉意沁入心腑,感到无比惬意,睡过一阵后,身上的疲惫感消失了许多,现在他独自一个人漫步在这野外,踏得岌岌野草滋滋作响,眼前的一切显得那样的苍茫,那莽莽榛榛的树,盘虬交错的枝头,绿叶在风中摇曳,是那样的有节奏地起伏,野草的花五颜六色,圆的方的长的,扁的,交错在一起,青蛙纵着从他面前跳过,是那样的悠闲自在,野兔一闪而过,眨眼就看不见了,现在这种清凉,这种满目旷野,是一种全新的感受,以前在城市里从未体验,没想到自己虽说不上家财万贯,倒也富足,没想到落到这荒田野地,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没有想到的自己的晚年在这里度过。一阵清凉的风扑面而来,风中传来河的气息,传来桅子花的芬香,传来初秋夜的一片清凉。是那样的宜人,眼前是一片浓墨而泼的绿,绿的树绿的草绿的花,被一片绿色簇围,此情此景怎不令人陶醉,醉了的不光是这片绿,还有那温情脉脉的河水,听那潺潺流水声,看那两岸密匝匝的草,芦苇披着颀长的发在风中摇晃,远看象墙一样的黑色屏障,近看是一片翠绿。此情此景使季真承忘却自己是逃难而来。

晨光初微,东方天际先是一片乳白色,太阳出来了,慢慢地变大,象火球一样滚动,天突然亮了,视野变得开阔,新的一天开始了。季真承把大家喊醒,他们打着呵欠,伸着懒腰,这一夜实在太好睡了,出世没这么好睡过,毕竟二天二夜没睡,眼睛上沾眼屎,眼皮不再象挂了铝般沉重,伸伸腿,踢踢,腿肌不疼了,比昨天轻松多,早上喝了碗簿粥,季真承开始布置任务。”这地方荒无人烟,官兵是不会找到这儿,我们在这儿住下来,安居乐业,就叫季家园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开荒,我们躲兵分二路,离这儿十几里有个小镇掘港,昨天,我们从那儿走过我带几个人去卖东西,你们大部分人留家里把草割掉,留了堆东西。”

远远的看到背着长矛的哨兵,正在仔细盘查过往行人,他们头扎白巾,缚着裹腿,一脸严肃,那付认真劲,一个也不放过,看这架势,季真承心里紧张得卟哩卟哩乱跳,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把毡帽往下拉了一下,遮住发烫的前额,他瞅了瞅前方那木板搭建的炮楼,炮楼上旗帜迎风招展,初风吹得飒飒作响。大路上独轮车吱嘎作响,川流的人群有挑着担子,有拎着包的,看来奔着赶集而来,小路被风吹得扬起灰尘,尘土飞扬,走了二个小时,总算到了掘港,排着队等哨兵遂个检查,现在季真承从城里传来的烧饼的香味,扑算而来,使他发馋,这种感受以前在苏州从没有,根本看不上烧饼嫌它硬,没想到这二天一过,竞想吃烧饼。他从马上下来,只手牵着马缰,回头对四儿子说等会儿去卖烧饼吃,吃饱为止。儿子一听,喜上眉梢,咧着嘴笑,这二天实在太饿,不由地加快了步伐。哨兵把身上仔仔细细地搜了个遍,对着手里的画像遂个辨认,一看不是画像里的通缉犯,急忙放行,季真承生怕这画像里有他,吓得他只得埋着头,回去回不成再说家里等着要用,连住的地方也没有,看来只得硬着头皮上,。是祸躲不了当哨兵的手在他身上摸去,他感到就象刀子在他身上划来划去,使他浑身发抖,自己这么大年纪了,啥世面没见过,可从来没这么紧张。

总算松了口气,|刚才就象刀架在脖子,走不几步真的看到烧饼店,只见那人把烧饼往炉子上贴,围的围腰黑得变了颜色,一脸球肉,下巴的横肉抖着,他一听有人要十个烧饼,一下子来劲,忙得脖子上流汗。季真承咬着烧饼。年纪大了,牙齿掉了大半,嚼不到一半,别人都吃光,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挥挥手说:”帮我再做百个带回去,一人一个。”

老板一看这么多人,这可是大贵客。急忙招呼他坐下来:”咱们一会生二会熟,以后就是朋友了。”

“太好了,我俫到这儿举目无亲,鬼瞎子也认不得。”

“听口音不象本地人。”

“刚搬来的你是我认得的第一个。”

“那太好了,有朋从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人生地不熟,有甚的事直接找我。”

“真让你说着了,我们想添些东西,可不知店门转朝哪?二眼瞎摸不到门。”

“这好说,我领你们去。”

“那怎行,你要做烧饼。”

“为了朋友,把烧饼搁一搁。”

走进掘港的小巷,仿佛又重新回到小桥流水人家,这小巷的尽头是一条小河,从河边跨进小巷,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又看到这掉落砖屑的青砖,一种亲切感由然而生,仿佛又回到苏姑,在青石板上跳起来,发出咚咚的响声。伸出手臂来拥抱这小巷吧,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小巷,仿佛是锁在深闺里的姑娘,正默默含羞地向他们走来,走不了几步,做烧饼的朝前一指,这店里卖船。这是一个四合院,朝西正厅的厢房是店面,跨进门坎,看到柜台上放着船的模具,办公桌上放着算盘。有客人来,主人急忙迎上来,他穿藏青色绸袍,袍上绣着虎,他捋了捋胡须,抖了抖袍袖,揖手相迎,尽是皱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笑得皱纹上的堆在一起,象被牛耕过的田垄。

“要订一条木船?”老板问

“是啊,我们刚搬来,还没人来过,你是第一个,现在就要,行,有得。”大生意啊,船老板笑得眼睛眯成—线。急忙招呼客人坐下,十个人把这木椅坐满了,佣人倒着茶。门帘拉开,亭亭玉立的姑娘从绣房里走出来,她的脚步那样是急促,不朝客人看,爸,给我卖金镯头。这姑娘在她父亲撒娇卖痛。哪来这么漂亮的姑娘,老四季文聪眼睛突然一亮,脸蛋是那样白皙,匀称,那眼睛含笑,默默象在说话,圆圆的丹凤眼,一下子把老四季文聪季文聪深深地吸引,看她头插金钗,身穿淡绿色的裙子裙边上绣着牡丹,老四季文聪站起来,走面到老板面前,大声说:“金镯头我给。”老板被这话吓了一跳,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就送这么大的礼,这怎可能,他面面相觑地望着老四季文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可能啊。看这老板不解地发傻,季真承急忙解释:“这是犬子,初到贵地,很想结交你这朋友。就当见面礼。”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烙馍。哪有这好事啊。船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一线。急忙吩咐下人准备中饭。让你们这么破费,我这船让点利。

“这刀锈了,割不起来。”

“我拔不动了吃力,难受死了。”

“肚子饿了。”

“还要割多大。”

“不割了,我出世没割过草。”

老三季文亮季文亮没想到第一次当头,就遇上这么大的难题,父亲不在人们不把他当回事,割草慢慢吞吞吊儿郎当,不当回事。割吧吧吧,草是大地的灵魂,,树是大地的灵地,将来他们成为主人,成了大地的灵魂,望着满山遍野草,老三季文亮季文亮感慨万千,要在这儿砌屋要在这儿过日子,一切从新开始,想到这,他拚命拔起草,他力大无穷,象有使不完的劲。他拨的草越堆越高,渐渐比别人多得多,他的胸前,脸上手臂上尽是泥点,手上草叶子和泥沾满手隙。

拔啊拔啊。太阳火辣辣照在脸上,照得浑身发汗,汗水和泥秽沾在一起,老三季文亮季文亮擦了擦额上的汗回头看了看,那些人还没有割到他一半,看到他们站着,有的捶着发酸的腰,出世这么大,还没吃过这苦,把吃奶的力使出来,这草仿佛故意和他作对,根丝亳不动,只能揪叶子。一边干一边朝河边张望,这么长时间了怎还不回来,和风习习树叶在飒飒作响,终于拔到树阴下,一阵透心的风清凉扑面而来,歇会儿,低头耷脑地席地而尘,真晦气,在城市里亨福的日子不过,跑到了这荒郊野外吃苦,他们心里充满怨言,可又不敢发作。突然草丛蠕动,动得草叽啦作响,定神一看,一条巨大的蟒蛇正慢悠悠地游过来,昂着头,吐着红红的长舌,一摇二摆漫不经心地把草压折,这么大的蛇,吓得人们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脸色吓得熬白,变了色,蛇游得呼啦呼作响,那舌头要把人吞下去。听到人们的尖叫声,老三季文亮季文亮急忙赶过来,不就条蛇,有啥好怕,他纵步向前,一把抓住蛇的七尺,二百多斤的蛇这庞然大物,被他轻飘飘地举起来蛇被抓住七寸,变得软绵绵难以动弹,服服贴贴地躺在地上,,这么大的力气,人们砸砸舌头,,惊得目瞪口呆。老四季文聪操起割刀,一下子把蛇头割掉,这蛇头离了身体还在动,血喷了一地,草叶子上尽是血,有蛇肉吃了。两个人索性一抬,这蛇肉是啥滋味,想想有些眼谗,可想到是蛇,心里就恶心。可饥不择食,这蛇肉让他们馋得流口水,把蛇肉洗干净,放进铁锅里,不一会儿,传来阵阵诱人的肉香,扑鼻而来,大家情不自禁地站在锅边,等待着早点

早点把蛇肉放进碗里,也顾不上这热沸的蛇肉把碗弄得烫手。蹲在树荫下吃得津津津有味,吃得匝着嘴,这肉那样的清香细腻,空气中四溢着蛇肉的香味。

河水静静地流淌,它默不作声静静地叙说着什么,中饭吃过后,季真承跟着船老板来到码头,这码头是石头垒起来,石头上爬着青苔,脚头打滑。跨过台阶,走到停泊在码头边上的船,老四季文聪季文聪屁股颠颠地跟在姑娘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象古董商欣赏文物,听那轻柔的脚步,仿佛是悦耳动听的乐曲扣动他的心弦,望着她的背影,他陶醉了,这姑娘太漂亮了,简直是仙女下凡,姑娘跨这木船,老四季文聪生怕她跌到河里,急忙伸手相扶,哪晓得这姑娘,轻盈如飞非常熟娴。这船散发着木香味和桐油巴子味,刚刚油漆过,上面的石膏巴子依稀T可见,季真承仔细地瞧着,这船头这船梢船尾船杆,他都一一看过,感到满意。新住地陆路不方便,可水上交通四通八达,将来出门就靠行船。老四季文聪季文聪跟姑娘寒噤着,知道她叫小翠,他大胆地拉着小翠的手,没想到她没反对,显得大大咧咧,我一定要把她娶到,老四季文聪季文聪暗下决心,可现在连家也没个,怎好意思向人家开口。全怪这逃难,本来在家好端端,话又说过来,不逃难也遇不上这姑娘。很让她知道我喜欢她,“你订婚了吗?”

“你这人没头没脑的问这干吗?”

“关心一下。”

“我是剩女,又穷又丑又傻,没有人要。”

“人要我要,我就要这小天鹅。”老四季文聪季文聪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懊悔,这万一被回绝,话就不好说了,自已也太直了。小翠己深深印在他脑里,挥之不去,老四季文聪季文聪反而被说红了脸,难道我买金手镯,她晓得我的意图。这,,,,,这,,,,老四季文聪季文聪一下子嘴塞了,不知说啥好。小翠大方,脸不红,“你哪看得上我啊出手就是金手镯。”

他们出发了,把船开走,季真承年纪大,就在船上拿舵,这拿舵不是轻松活,船的方向全靠它,弄得不好,这船左冲右撞就是不得向前,初次拿舵的季真承尝到船的厉害啊,无论怎样用劲,这船就是不听话,横冲直撞,就是不得向前,烧饼老板见状,忙跳上船,他一拿舵,这船就听话,变得象温顺的绵羊。老四季文聪季文聪依依不舍地向小翠挥手,他太誉念了,舍不得离开。

经过烧饼老板手把手的教,季真承终于会掌舵,小船不再是放缰的野马,这舵如同马缰一样。船上装满了采购的粮食,鱼,肉,建屋的衍条,芦苇,传子,忙了一整天,装满了船。船沿离水面,只有一手掌高,夜色浓浓,河面上泛着青靛,月亮随着船在缓慢移动,天上一个月亮,河面上一个月亮,月亮走船也走。乳白色的光,象网一撤下来,落在芦苇上,落在河上,夜里起风了,比白天凉爽得多,风吹得芦苇簌簌作响,风吹得芦苇剧烈地摇摇晃晃,树影幢幢,黑乎乎的一片,象墙屏,象哨兵。屹然不动。风吹得额头一阵清凉,扑面而来的风传来河水的气息,传来一阵阵诱人的稻香,传来夜的清香,夜中,眼前的一切隐隐约约地感到模模糊糊,四野里|黑影绰绰,目光及不到很远的地方。野草簇拥,把倒塌的河堤遮得严严实实。拉纤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稍不注意会踏空,跌个趔趄。跌得嘴啃泥,跌得浑身是泥,又没带衣服换。只得将就着,虽然浑身湿淋\淋,但拉线浑身来热,不感觉到冷。看,这船象跳跃的悍马,这在水里奔跑,倾听这潺潺的流水声,船把河水划出一层层波浪,激起阵阵涟漪。河面上浮着的绿苹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绿光。亲吻这船。走啊,走啊。怎走不到家,老四季文聪季文聪心急如焚,狠不得一步跨到家。

青蛙从草丛上跳过,蝉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打破这黑夜的岑寂,天上星光璀璨,老三季文亮踮起脚趾,站在河边极目眺望,远处烟霭绕绕,一切变得渺茫。四周静得只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一点动静也没有。快到半夜了,怎还回来?等得让人心急不耐烦。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出问题,他实在不放心。可这里人生地不熟,去找吧,怕走岔路,没办法,只得站在这儿等。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逃难,住在那儿好端端的,跑来吃这苦,朱元璋杀人总不至于杀到我们头上,我们与他无缘无仇,父亲胆小如鼠,如惊弓之鸟。带着我们东躲西藏,我虽然不满却不敢吱声,父亲太有权威。没人敢反对。

地上湿漉漉,下地露水来了,割了一天草的老三季文亮季文亮疲倦得眼睛打架,没办法,只得坐在草丛上打瞌睡,夜已深沉,上弦的月亮隐约只见苍白的轮廓,被乌云遮住,四周显得格外苍茫,树发出嘤嘤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睡梦中的老三季文亮惊醒。他霍地站起来,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终于|回来了,他大步流星地向响声的地方走去,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那嘹亮的号子划破四周的静默,在空壑中回荡。一个星期后,把建房的材料用船拖齐后开工砌,房一百多号人二三十户,总不能天天睡外面,连住的地方也没有,过得象原始人。现在草垛已经堆起来,草垛顶上用树枝压,这草留着烧锅。铁锹挖着泥,泥一锹一锹地抛过来,有草根盘着,挖得十分艰难,得先把草根截断,然后再拾起来,这泥还要做墙用,挖了二锹深,底下己渗出水,水汪汪的一泓水,踏得吱吱作响。那边,在用钉耙子翻泥,先铲出来,把草根一根一根拾走,那挑水的把两桶水盛得满满,一挑一荡,一荡水就溢出来。边走边溢,溢了一路,把路弄湿了。把桶顿下来,扁担往地上一放,站着歇会儿。看着把水勺浇到泥上,钉耙筑着,掺了水后,再把泥渗透,这样一遍又一遍,直至这泥粘乎乎沾手,这才大功告成,这速度非常慢,掺好了,挑去做墙。还有做门窗的木匠,是从掘港请来的,刨子刨着木板,一层一层地刨,木花从木头上蹦出来,散落一地,散发着木香。木匠刨了几下后,忙着打线,眯巴着眼睛看准,把浸泡在墨汁长线拉出来,这线是是针线做方便携带。手指轻轻一弹,木头就留下墨迹,这就成了线,依了这线再刨。这木花细细的,软绵绵。百个人围在一起做,场面非常壮观,人与人挤在一起,热火朝天。嘿啦号来。号子一浪接着一浪。畚箕装满了泥,挑在肩膀上,一荡一晃,挑不了几担,这扁担压在肩膀肉上,使肩膀隐隐作痛,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出世哪吃过苦,到这儿,饭没得饱,住没处住,连睡觉也在外面,哪是人过的日子啊,成了野人了。

掘苴河,你静静地流淌着,你无尽的波涛汹涌着,似乎在默默地诉说着那开天劈地的一幕,在这骄阳似火的金秋九月,火辣辣的太阳照在脸上热烘烘,干了一个时辰,汗流浃背,马褂贴在背脊上,粘乎乎,湿乎乎。真歇下来,可一想为了有屋住,咬着牙坚持,有房住,是当下最迫切的问题,是最美好的憧憬,已经落魄到这地步,也不尤人怨天,还是靠自己的双手。现在,在野草茂盛的旷野,一群人正挥汗如雨地忙碌,格外闷热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阵凉爽的清风扑面而来,树叶被得急促摇晃,发出嘎嘎的响声,|树叶的那一片翠绿变得深浓,野草象浪一样掀出波浪,一浪接着接着一浪,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显出一种粗犷的美。好舒服,一种贴心的清凉扑面而来,风吹乱沾着泥巴而肮脏的头发,吹散了马褂上的汗水,吹得头发发竖,不时有人去喝开水,咕咕地喝,喝得喉珠凸出来。掀了掀马褂,甩了甩发酸的手臂。吃力啊,出世哪吃过这苦?没办法,吃苦总比没命强,老三季文亮季文亮负责用石夯,这石夯有一百多斤,这泥墙挑到一尺高,就要夯一次,二个人一头一个,一起用力,把石夯拎起来,再放下,这一拎一放,周而复始地重复,一百多斤的石头,拎几下吃力地流汗,再拎几下直喘气,再坚持拎几下手臂发酸,老三季文亮咬牙坚持,和他作伴的干不了半小时就干不下去了,不得不换人。轮到夯,挑泥的才歇会儿,等到夯了一丈多,再铺上稻草,这夯非常慢,得夯好几遍,夯得陷下去一半,这才算过关。稻草还要紧挨着墙边剪齐,使外面看不出,来人多力量大,一天干下来,房的四面墙已经砌了一半,这样的速度,三天能把这三间房砌起来,一百个人住实在太挤,连搭铺的地方也没有,只得人靠人坐着睡,挤成一团,可有甚么办法,再坚持一下,以这样的速度,这一年能把屋砌起来。季真承心里盘算,总算把命逃过来,保住了季家这一脉,对得起列祖列宗,想到这宽心地笑了。夜色浓浓,四周弥漫在似雾非雾的黑暗中,月亮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变得灰朦胧,露珠子挂在草上,在微风中闪烁,踏在脚上吱吱作响,把裤管弄湿,溅到身上,大家在帐棚里忙着吃饭洗漱,这么多人一次性排开,,场面非常壮观。突然传来狼的嗥嗥嚎声,吓得人们抱头鼠窜,丢下手头的东西,急忙,往帐棚里躲,挤挤得水泄不通,有的操起铁锹,有的拿起木棍,,那声音时远时近,时大时小,断断续续,象有无数冤情要诉说。只有老三季文亮季文亮大胆地手握木棍大胆地站在帐篷门外,他象吃了豹子胆,不晓得害怕。老远看到树下闪着象灯泡似的眼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狼的髟毛是蜡黄,的毛浑身竖着,老三季文亮看得分明。他死死地盯着狼,万一狠纵身跳过来,他就用棍打。这狼是虚张声张呢,还是侦察,还是等待同伴。反正狼站在那边不走。两只爪在不停地刨地,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有寻找不到哲不罢手的样子,不时地扬起头,嚎叫,这叫声听得心惊肉跳,/胆颤心怵。打破这黑夜的宁静。风起云涌,吹得树叶晃得不时树枝象在跳舞,起伏不定的野草在风中散发的草味更浓,了天空乌云密布,黑云滚滚,看不到星星,这黑云低垂得简直要贴到地面,目光所及到不远的地,远处黑乎乎的,黑云压城城欲摧。一切都是下雨前的兆头,起风了,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纷纷落下,在地上打着圈,狂风吹得灰尘飞扬,飞扬得狼烟四起呛得睁不开眼睛,呛得人咳起来,就在这下雨之前,突然来了狼。在与狼的对峙相望中,狼打破了这平衡,它也不等同伴了,独自冲过来,扬起前爪,如箭一般飞扑过。呼啦啦啦卷落叶子,老三季文亮扬起木棍,奋力砸过去,砸到狼的脑袋上,一棍砸得狼的嘴冒着鲜血,老三季文亮季文亮声嘶力喝地喊人,三十多个壮劳急忙开门,一哄而上,一阵乱棍打来,狼上跳下窜,左躲右闪,一下子跃起来窜过人头,人们怕得急忙躲闪,生怕被狼咬一口,这狼带着满身的伤痕,夺路而逃。

怎么回事?响声惊动了季真承,龙钟老迈的他走路一颤一颤,这一天,他虽然没有干什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