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开垦2

  • 季家园
  • 本勇
  • 10853字
  • 2024-09-28 08:19:32

可他不停地指挥,走东走西,把腿脚跑得疼,岁月不饶人。

“狼。”老三季文亮季文亮一面说着一边提着棍追出去,季真承怕他吃亏,他一个人怎得过狼,声音嘶哑地把他喊住。

天蒙蒙亮,东方露出乳白色的光,把树一下子刷得锃亮,远处不知从哪儿传来公鸡的咯咯叫声,人们揉揉睡意朦胧的眼睛,伸伸那发酸的手臂,睡了一夜,浑身酸疼才轻松了些,甩了甩手臂,倒也自如,手臂也能抬起来,人是不识好歹,闲也闲了,做也做了,即使疲劳,脸上热烘烘,干了一个时辰,汗流浃背,马褂贴在背脊上,粘乎乎,湿乎乎。真想歇下来,可一想为了有屋住,咬着牙坚持,有房住,是当下最迫切的问题,是最美好的憧憬,已经落魄到这地步,也不尤人怨天,还是靠自己的双手。现在,在野草茂盛的旷野,一群正挥汗如雨地忙碌,格外闷热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阵凉爽的清风扑面而来,树叶被得急促摇晃,发出嘎嘎的响声,|树叶的那一片翠绿变得深浓,野草象浪一样掀出波浪,一浪接着接着一浪,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显出一种粗犷的美。好舒服,一种贴心的清凉扑面而来,风吹乱贴着泥巴而肮脏的头发,吹散了马褂上的汗水,吹得头发发竖,,不时有人去喝开水,咕咕地喝,喝得喉珠凸出来。掀了掀马褂,甩了甩发酸的手臂吃力啊,出世哪吃过这苦,没办法,吃苦总比没命强,老三季文亮季文亮负责用石夯,这石夯有一百多斤,这泥墙挑到一尺高,就要夯一次,二个人一头一个,一起用力,把石夯拎起来,再放下,这一拎一放,周而复始地重复,一百多斤的石头,拎几下吃力地流汗,再拎几下直喘气,再坚持拎几下手臂发酸,老三季文亮季文亮咬牙坚持,和他作伴的干不了半小时就干不下去了,不得不换人。轮到夯,挑泥的才歇会儿,等到夯了一丈多,再铺上稻草,这夯非常慢,得夯好几遍,夯得陷下去一半,这才算过关。稻草还要紧挨着墙边剪齐,使外面看不出,来人多力量大,一天干下来,房的四面墙已经砌了一半,这样的速度,三天能把这三间房砌起来,一百个人住实在太挤,连搭铺的地方也没有,只得人靠人坐着睡,挤成一团,可有甚么办法,再坚持一下,以这样的速度,这一年能把屋砌起来。季真承心里盘算,总算把命逃过来,保住了季家这一脉,对得起列祖列宗,想到这宽心地笑了。夜色浓浓,四周弥漫在似雾非雾的黑暗中,月亮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变得灰曚昽,露珠子挂在草上,在微风中闪烁,踏在脚上吱吱作响,把裤管弄湿,溅到身上,大家在帐棚里忙着吃饭洗漱,这么多人一次性排开,,场面非常壮观。突然传来狼的嗥嗥嚎声,吓得人们抱头鼠窜,丢下手头的东西,急忙,往帐棚里躲,挤挤得水泄不通,有的操起铁锹,有的拿起木棍,那声音时远时近,时大时小,断断续续,象有无数冤情要诉说。只有老三季文亮季文亮大胆地手握木棍大胆地站在帐篷门外,他象吃了豹子胆,不晓得害怕。老远看到树下闪着象灯泡似的眼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狼的须毛是蜡黄的,毛浑身竖着,老三季文亮季文亮看得分明。他死死地盯着狼,万一狼纵身跳过来,他就用棍打。这狼是虚张声张呢?还是侦察,还是等待同伴。反正狼站在那边不走。两只爪在不停地刨地,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有寻找不到哲不罢手的样子,不时地扬起头,嚎叫,这叫声听得心惊肉跳,胆颤心怵。咬牙坚持。现在,经过一天的劳作,这屋的墙已经初见端倪,墙基浮出地平线,照这样的进程,这屋过不了几月,这屋就砌好,在这里安家立业,不再颠簸,流离失所,一想到这浑身来劲,顾不上疲劳,六婶突然尖叫一声,吓得两'脚跳。一脸的惊吓,六爷急忙放下畚箕,奔过去,一看这泥里爬着黑乎乎的蚂蚁,象无数个闪动的黑点,有啥啊,大惊小怪,六爷笑笑,拿起锄耙,筑起来,蚂蚁四处逃窜,一下子散开,换一块地方看看,要是这蚂蚁钻进墙会把墙钻出隙就成问题,这一想,不得了,赶紧烧开水烫,六婶捧树条,五叔挑来二桶水,烧沸了用木勺舀着水浇在蚂蚁上,蚂蚁烫死后浮起来,飘在水中,耙把泥翻过掺和,使这渗和水的泥粘糊,这一翻,蚂蚁又爬出来,又烧这滚烫的水,就这样周尔复始地重复。老四季文聪是个软蛋,挑不了几担就吃力得不愿动弹,不得不坐在凳上歇歇,看着老三季文亮轻松松的样子,心里好羡慕,同是一母所生,为什么会截然不同。突然,他看远处有人推着独轮车从树隙里走过来,渐渐地听到独轮车那吱吱嘎嘎声,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有谁会来啊?啊咿呀,这不是那做烧饼的老板吗,他正奋力地弯腰推,那腰简直要碰到地面了,老三季文亮季文亮挥挥手,急忙霍地站起来,直奔过去,吃烧饼快来吃。大家一听,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擦擦手掌上的泥走过来。那老板累得卟哩卟哩地直喘气,对衣的衣绻擦着额上的汗,他的眼睛闪着绿色的光,活象一片绫光,他瘦骨如柴得皮包骨头,能看到骨节,活象一支弯腰的竹杆。他打开独轮车盖着的尽是灰尘的布,一阵谗人的香味扑鼻而来,这种香味掺和着芝麻的香味,更加诱人。大家嚼着烧饼,越嚼越香,越嚼嘴越干,大口大口地沽着水,喝得嘴角上挂着水,用手一摸,长长地叹了口气,真舒服。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烧饼老板笑嘻嘻地说这地方好难找,走了好些冤枉路,把头都摸昏了,问了好些人都不晓得,这下吃尽苦。

这烧饼虽然冷了,发硬而不那么脆棒,可嚼到嘴里却越嚼香,嘴角上挂着芝麻沫子,空气中弥漫着芝麻的芳香。老板胡子拉碴,头发逢乱,瘦得象竹杆,他那长衫上尽是烟灰结成的黑巴子,急赶来他没来得及换衣服,他眼睛乏巴着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群陌生人,看他们的衣着穿戴举止不是乡下人,看他们白白洁洁细肉的样子,一看就晓得是没吃过苦的人,怎跑到这荒田野地来,他实在弄不明白。对他来说这简直太奇怪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看这刚砌的墙,看样子他们要在这儿住下去,“你们这是?”他好奇地问道。“没什么。”看着老四季文聪季文聪朝他奇诡地一笑,更使他好奇心上来,他索性坐在车柄上歇着,不走了。挑泥来的开始挑起来,看着他们因为畚箕装得不满而荡动着,可就是这点泥也把腰压得弯弯的,扁担仿佛要欲嵌到肉里,一看就哓晓得达些人以前没干过苦力活,老板看了暗暗发笑,他抽着水烟弹,的吧的吧,烟嘴上冒着一丝缕缕的烟,弥漫在他面前,那号子响得震天这场面火热,在这微风习习的初秋,热得他们的衬衫被汗淋得湿透紧贴在肉上,老四季文聪朝他笑了笑地走过来,手肘擦了擦额上的汗,淸秀的脸上挤满了笑容显得亲切可掬象老熟人似!“我和你一起上街!”

“你去干啥?”

“上船老板家去。”

烧饼老板一听明白了原来他看中那姑娘了,他咧着嘴笑了笑,笑得老四季文聪脸涨得绯红象熟透了的西红柿,羞涩地低了下头!雾象一张无形的网遍地漫天地撤下来,眼前的一切变得灰朦胧胧,目光及不到很远的地方,小船在潺潺地行着,老四季文聪在奋力地撑着竹篙,水从竹篙上流下来,溅了老四季文聪季文聪一身。天是灰的,这河水也变得灰的。这河虽然不宽,可四通八衙直通江海,船来船往,非常热闹。不时地传来拉纤的号子声圢破了四野的岺静远处一座木桥在浓雾中隐约约看见轮廓,看到那一排挨一排的浓浓的屋的影子,微风中传来河的气息,传来桅子花的芳香,传来扑鼻而来的海鲜味。把船停在埠口上,两个人吃力地抬着独轮车跨上桥,小巷的屋倒影在粼粼碧波上,在风中起伏晃动,不远处地传来狗的狺狺狅叫声,那挑着菜筐的人脚裹着布裆,头戴着占帽,菜筐上滴着水挑得一荡一荡,桥上的木板被踏得吱吱作响,看来这桥年代悠久,风吹日晒得摇摇摆摆,烧饼老板推着独轮车吱吱嘎嘎作响,走进这雾气缠绕的小巷,青石板上挤满了人上早市的人,街道上弥漫着烟油味,烟囱上冒着缕缕靑烟,袅袅升起眼前那样淸扬气和,显得那样的热闹,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又回到苏州骆驼马匹骡子从他们身边走过,这青石砖瓦檐的店面房柜台上的贷琅琅目不暇接,老四季文聪季文聪不时地停下脚步好奇地张望,终于走到珠宝店。各式各样的珠宝发出奇异的光泽,绿的翡翠白的银宝,黄的金镯,老四季文聪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拿在手里掂了掂一脸兴奋眼晴睁得大大的放在嘴里咬一下,丝毫不动是金的不假那店主眯巴着眼晴笑得嘴唇变长,抹了抹那长长的胡须毕躬毕敬地等着老四季文聪回复,一下子,挑了这么多一眼就看出是个大实家,不由得心花怒放高兴得笑咧了嘴。选哪个好呢老四季文聪犹豫不决。在他看来个个满意不分仲伯选这选那不知选哪个好现在雾渐渐消失,眼前的一切变得光亮起来所看到远处了,巷里的小摊摆得很长.箩筐里的鲤鱼活蹦乱跳青菜大蒜泛着绿色,从这些滩前穿过熙攘的人群一一走过,手里拎着金镯闪闪发光他越看越喜欢,要是那姑娘喜欢就好了,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歩,顾不上脚下青石板的高低了。卟有人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他一跳,生怕那人把金镯抢过去,“你上哪儿啊?”那人笑嘻嘻地说,只见他穿得一身破衣,脸肮脏得好些日子没洗过,“谁啊,这人我不认识!”老四季文聪直楞楞地看着他,突然来了七八个彪形大汉,把他团团围住,老四季文聪季文聪急忙把金镯头塞进口袋,右手急急捂住。“你逃不了的.“那些人手指他,伸手就要打,烧饼老板问老四季文聪:“你怎惹他们?真浑气,”

只见.沷四也不回急忙躲到老四季文聪背后,看来把老四季文聪当挡箭牌,老四季文聪想自已穿绸带银,一路上拿着金镯头召摇晃市,一定被人盯上了,这可怎好,自已要是有三哥那样的力气就好了.他只得无能无力地垂下头,眼睛吓得紧闭.那样子看来只有挨打的份了,真是祸从天出,吓得腿直抖,几下子拳头响过,嘿没打到我身上,慢慢地睁开眼晴一瞧,那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痛得在地上打滚,痛苦地呻吟.看来这沷四拳脚功夫厉害,这七八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伱这人太不讲理了,欠钱不还还打人;“那躺在地上的人捂着被打青了的额头带着哭腔说.“他欠你钱?“看样子这人是条汉子,我如果把钱还了就处个朋友了,他掏了掏袋子,被烧饼老板止住:''你这是干啥啊,你又不认得他,你不晓得啊,这人是无底洞,扶不起的阿斗。“老四季文聪季文聪一下子没有了主张,是一个认不得的人生不生熟不熟的,他犹豫不决,没想到那泼四一下子抓住救命草,跪地瞌头,瞌得老四季文聪季文聪急忙把他扶起来。掸了掸他褂上的灰尘。横下心来掏出一两白银!”你是我的恩人,我这条命就是你的,我赤条条的无牵无挂。你跟我干啥啊?你晓得我干啥的?我晓得你是有钱我就做你的跟班就行!”那些人拿着银子就走。就这样泼四陪着老四季文聪向南走去,从小巷的小桥到船老板不到二里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没想到这店门铁将军挂门关着老板不知跑到哪儿去了门上的铜油刚漆过.一抹沾了一手,喊了半天没人应,这老板怎了前几天耒还风风火火,向哪儿去了,推开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水烟弹还放在茶几上,屋里还散发着一香咊,看来临走前还焚香祭祖,在祖宗的画像前堆着香灰,这门厅里一塌乱糟东西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要从上面跨过去,看来走得仓忙,连门也顾不上锁这是三厢屋连在一起,再推门进去还是没人应,老四季文聪百思不解,这人到底上哪儿去了啊.难道和我们一样逃亡在这偏僻的地方也不太平.昨天还来卖烧饼的,还有说有笑的,烧饼老板自言自语地唠叨山中一年,世外千年,这一天的功夫变化这么大,想也想不到,到码头看看,要是船在就好办,说明马上就回来,老四季文聪心急如焚,急忙拉着泼四望河边上跑,跑得气喘嘘嘘从熙攘的人群里穿过,一边走一边喊着让开让开!老四季文聪跑得小肚疼,蹲在埠口上双手捂着小肚直喘气,河面上浊浪滔滔,有扬帆的船,有停在埠口上的船,老四季文聪认不得,口只得叫烧饼老板一条一条地认,烧饼老板踮起脚跟,竖着一只手指伸出来,看来看去看不到一条新船,失望地摇摇头。老四季文聪凝神望金手躅,看来这东西给不了她了,正准备往烧饼店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埠口的静寂,回头一望只见一队官兵扛着长矛直奔过来,发生啥事啊!老四季文聪吓得心里卟卟乱跳,只见这些官兵直奔小巷而来,烧饼老板努努嘴,三个人尾随着官兵走进小巷,官兵直扑船老板家,老四季文聪听到翻箱倒柜的卟卟的声音,看到鸡被吓得拍着翅膀飞上屋顶,看到官兵把屋里的家什抛到小巷,老四季文聪吓得不敢向前了,只得默默地贴着墙跟。里面乱哄哄旳吓得老四季文聪不敢抬头,这船老板怎得罪官兵的啊。

白跑了一趟,老四季文聪刚把船停下来,老三季文亮就直奔过来,天早已暗下来眼前的一切都笼罩朦胧的模模糊糊的黑暗中,响声惊动了树上的鸟鸦扑着翅膀叽叽飞出去空巢上的稻枝掉在老四季文聪的脸上一用手一摸粘的,去了一天怎空手回来了,老三季文亮季文亮瞅了瞅空荡的船,一脸的不高兴,家里这么忙,竞有空溜出去玩,真是气不过,没想到老四季文聪比他更气,脸上气得三斧头劈不进,只是摇头,没精打采地跨上岸,你怎了啊?老三季文亮不放心地问。“‘没找到人。”泼四帮他回道,老三季文亮打量这身材魁梧衣着破烂的人,他的手上刚才撑船还淋着水,老三季文亮打量着他,”三哥这是我刚认得的朋友。“想一天不见这里已经大变样了,墙已经砌到顶了,衍条已经架上去,就差个顶盖下子,这变化也太大了,想想自已出门玩了一天一点活也没做,心里有些愧对,吃了晚正准备上床,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嚷着着火了大家骨碌地从地铺上站来,衣服往身上披顾不上把衣袖套上去直奔门外;一阵啪啪的声音不绝地传来;先是弱弱的火花一串串的,顺着风势这火光越烧越大。一股股浓烟扑面而来;这火象火球一样滚动越滚越大,浓烟滚滚,弥漫着天际,声音越来越大象放鞭炮劈劈吧吧,草被烧得发出吱吱声来。大家被眼前的情景楞的,四边都是草,这一烧会被烧光的,这可怎办?急得直跺脚,一付束手无计的样子,惊慌失措地向火用扫帚锄头扑去,浓烟味呛得眼晴睁不开,呛得流出泪奋力地双手舞动着双脚踏着,耳边被这火的吱吱声震着,老四季文聪无力地看着,无精打采地心思在那姑娘身上,那双脉脉含情的眼晴使他难以忘怀,”你这怎了?心思在哪儿?”老三季文亮一边舀着水沷着说。这火势实在太猛象蛇一样窜动,不会儿就窜到脚边,免子那白色的毛在红红的火光中一跳一跳,显得格外耀眼,树上的鸟鸦发出尖尖的叫声那声音是那样的凄厉,扑动着黑色的翅膀上下飞舞,不一会儿那翅膀着火了,不知从哪儿来的狗狺狺狂叫扬起二只前蹄,不敢向前。树轰的一声倒下来了叽啦叽啦的卟卟作响,直挺挺的横在他们面前,急忙躲闪,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那是来不及逃走的免子被活活烧死,还有蛇还有野鸡靑蛙田鸡蛤蟆,这些和烧成的草灰掺和在一起。扑扑扑,扑得腰酸脊痛,气喘嘘嘘可这一切却是陡劳的,火势并不因为你扑而减弱,就象发疯的野牛东窜西撞,象醉汉一般东倒西歪。季真承年老体衰,别说做活了,他站在一旁也吃力,眼看这火势越来越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怎办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这火肆无忌惮地烧,突然他大腿一拍有了。他指了指不远处,大家拿镰刀,把那儿割出一片开阔地,这样就火烧不到了。人们的脸被烟熏得发黑,象涂了一层锅屑,连眉毛上也挂着黑的,他们弯弓下腰,只手抓住一把草只手挥舞着镰刀,一把一把地割着,浓烟滚滚,呛得眼晴睁不开。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到星星和月亮。不一会儿这草堆成垛,快把这割好了的空地上沷上水。红红的火光把人的脸映得发红,热啊,热得被火烤啊,热得把马褂一脱往地上一抛,光腚腚赤条条,汗水从脸上从胸前从背脊上流下来污水呛得眼晴睁不开,手肘不时地擦着,这手肘也汗淋湿,脸上的汗和泥秽掺和在一起分不出哪是泥哪是汗.

折腾了大半夜,终于把火势控住了,这火只得在原地烧,生怕死灰复始,又在这上面浇水,总算舒了口气,赶紧洗个澡,补个安心觉。泼三刚来,一看这些人搭的地铺,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只得苦笑,见老四季文聪那么出手大方以为遇上个发财的人家大圆外眼啊,没想到连睡的地方也没有,逃出穷窝还是到了穷窝没办法随寓而安入乡随俗。地上铺着草,看来是打地铺,这草胡乱地散开高低不平不知他们是怎么睡的,中间还有凹塘。这些人穿的衣服是那样的时尚,与眼前这简陋的新搭的一草屋格不相入判若不到一起,这些人也太奇怪了,不象本地的也不象种田,沷三觉得奇怪,老四季文聪喊他觉到他旁边。

天亮了,公鸡不知从哪儿叫起来,老四季文聪骨碌地坐起来,老三季文亮正么喝着人们上工。

卟卟卟

呸呸呸

咚咚咚

呯呯呯

吱吱吱

呼呼呼

嗵嗵嗵

各种劳作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彼起彼服。天上的云,地上的水,你可看到眼前这忙碌,一场大火以后,被烧焦了的地方那一层厚厚的草灰,脚一踏灰四溅,这火真是及时啊,不早不晚,就在屋砌好后正准备开荒,就来了.烧焦了的树丫孤单单地伸向天空已经发黑,四周散发着烧焦的气味,扑鼻而来。开始开荒了,要把灰淸理,耓耙把灰筑进畚箕里,满了就挑,挑在肩上一荡一荡,开始觉得轻飘飘不见斤两,象捧了一把纸,挑着挑着带着草根的泥露出来,根盘枝交盘,一根连着一根。把耓耙都难三拎出来,挑着挑着,这光秃秃的地露出来,这肩膀上压的变的重了,这灰倒在河岸上,堆成垛了,这秋里,天本来不热,可这一挑汗就流出来,这汗把背脊流湿,把这马褂贴在背脊上,痒骚骚的,手上脏的尽是泥秽,抓又不好抓,心里干着急。

老三季文亮拎起烧焦了的野兔晃了晃,大声喊道有兔肉吃了。大家急忙奔过,真的好些日子没肉吃,嘴里好谗,可这么多人一条免子怎够吃,一人还没一筷呢,大蛤家再去找找,于是放下担子手朝背后一叉,弯下腰,眼晴目不转地死死盯着不落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向前挪动那全神贯注的样子仿佛在找一块金子,把灰用树枝翻了又翻,蛤蟆,青蛙,怎不再有兔子啊,大家心里有点失落,不关它了,有一只总比没有好,中午开荤了,现在老三季文亮季文亮健步如飞,他跑一趟别人要跑好几趟,这些天来可苦了大家,先砌屋,屋砌好了又要开荒,出世哪吃过这苦,看来要在这儿安营扎寨,他看到父亲正指派人干这干哪,父亲啊不知你怎想的,好好的舒服日子不过,跑到这荒田野地吃苦,看吧耓耙挥舞着扬起灰尘呛得眼晴睁不开来,这烧过的地方与没烧的地方,是两个截然不同,一边绿草依依在风中起伏荡漾,发出呼啦呼啦声,而这边尽是黑灰,一踏把裤裷弄得尽是灰,看不见布缝,一走一荡。老三季文亮季文亮抬头看了看太阳,己过了头顶,快到中午了怎过得这么快呵现在大家都象从灰中打滚过,连嘴唇都黒的,一大片开阔地浮现出来,照这下去,单把昨晚烧掉的地方开垦下去就有五亩田大,全种下去粮食不成问题饿不死了。鸟鸦在头顶上盘旋,喳喳叽叽地叫着,麻雀搧动着褐色的翅膀上下飞舞,啁啁啾啾地叫着,远处茫茫的一片草成灰蒙蒙的墙坪,与天深深地嵌镶一起,现在烟囱里冒着缕缕青烟,眼看着这灰垛堆得越来越高大家会心地笑了,要是再有野兔就好了,一筷夹进嘴里嚼几下就没了还没吃出味来,就噎下去了这碗里还冒着热气!仰着身子席地而坐,长长地舒了口气!六婶敲了敲空的瓷碗。一付失望的样子,嫌少,你自已去打哬。八婶呛着她,把六婶说得脸红红的,这话提醒了老三季文亮季文亮,对卖个猎枪打猎。

半个月过去了,地上的草根已经筑了,泥翻了一番,被太阳晒干了。现在就等着播种,种田,对这些城里人来说是一第一回是骡子是马还不晓得,万一欠收,大家心里担心,不关它了,要吃饭反正要种的,这心就一横种吧,老三季文亮季文亮去购种子顺带卖了把弓箭,这弓箭又尖又长,背在身上,高过头,走起路来一荡一荡的碰着背脊,一有空他就坐下来擦弓箭.在这风和日丽的中午,老三季文亮背着箭出发了,河岸上的芦苇在风中摇拽密密的象一堵墙,沿着河岸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因为没有人走过就没有路,不时地有凹塘,一不注意,一脚踏空,身子朝前一仰,急忙只手抓住芦苇,差点跌个趄趔.这芦苇一动,惊得鸟扑得翅膀掉毛,呼啦呼啦地飞出,不会儿头顶上无数黑点在翱翔,急忙举起猎枪瞄淮,哪晓得这头顶上的鸟太多,弓箭射出去一下子全吓得飞走了他懊恼地摇摇头.兔子啊野兔你在哪里?他望眼欲穿这无穷无尽的芦苇,一眼看不到边际,只手握着猎枪只手伸过去分开枝头交错的芦苇,人才好不容男穿过去,这样往前走的速度非常慢.

黑色的长毛兔,你在哪儿?快点从草丛里窜出来吧,老三季文亮好心急啊!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兔子就是不出来,现在他听到那流水的潺潺声,听到小鸟那宛转的歌声,这倒塌的河堤千疮百孔,被密密的野萆遮盖得看不见缝隙,卟的一声,脚头一滑他跌倒了,嘴啃着泥,鞋里灌进水,真倒霉兔子没见一个,倒跌个跟头,他双手按住地,一跃而起,对干他这个大力气来说这是轻车熟虑的,奶奶的,呸呸,他吐着嘴唇上的泥沙,真浑气,一阵阵清风吹来,吹散了他那脏乱的头发,吹得茅草轻轻摇晃,吹得树叶飒飒作响,一丝丝凉意涌上心头,而他的衣服上尽是泥还有好几处湿的,这裤裷湿得拖到地上,这一湿真的感动冷了,回去吧换衣服,他不甘心,白跑一趟,他望着这碧绿的河水,芦苇那颀长的背影倒映在河面上象扫帚一样扫着河面激起层层涟漪,他凝神望着河面,一阵阵河的淸香扑面而来,他看到鱼在水里无忧无虑地游着,他蹲下来,捂住双手伸进河里,想抓住鱼,可这鱼却神气得离他手边咫尺一下子游过去,他懊丧地摇摇头海鸥展翅一会儿一头扎进水里,嘴里含着小鱼,卟的一下子飞出去,嗖的一声箭射出去,打中了,他高兴得跳起来点,可这海鸥落在河中心,眼睁睁地看却捞不到,这一箭白射了.忙了一个上午竹篓空空的,白跑了一趟,不必说那花枝招展的野菊花,靑靑的花团在向他招手不必说紫色的瑰玫伫立在杂草丛中,显得格外刺眼,在风中散发出淡淡的青香,不必说岔开的树枝上鸟在叽叽喳喳唤朋喴友,那声音是那样的绵绵缠缠,不必说碧波荡漾的河面微波不兴,在静静地流淌着,四周是那样的静谧,静得只听见乌叫声,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气恼的他己经无暇或无心意欣赏眼前的情景,他归心似箭地往回走。

这刚砌的泥墙还闪闪发亮,发出幽幽的光,鸡在门前场上的草畦上啄着野草,老三季文亮季文亮那急促的脚步声惊得鸡扑着翅膀飞起来,他愤愤地把竹篓往门前一抛,气呼呼地解下弓箭,用力把门往里一推,大家都在干活,屋里没人。屁股支在长凳上还没坐稳,听到打呼声,这到中午了,谁还在睡觉,走进房里一看老四季文聪正蒙头大睡,一阵酒味扑鼻而来,这家伙喝醉了,起来。老三季文亮把被单一揪,老四季文聪季文聪欲动不动地缩着身子,别烦我。看老四季文聪季文聪那颓废的样子,他纳罕了,到底怎了啊。

走了,找不到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老四季文聪有气无力地叽咕。

怎了啊?自从去一趟掘城回来后,老四季文聪季文聪变了个人,整天没精打采哎声叹气,突然他看到枕边上放的金手镯,急忙拿到手上看了看,老四季文聪季文聪猛地跃起,象变了个人,伸手来夺,他哪是老三季文亮的对手,老三季文亮一闪他扑了个空。你哪来这玩意儿.老四季文亮涨红了脸象熟蕃茄,羞涩地低下头.还不好意思呢.老三季文亮急忙一闪,扑了个空。你有事瞒着我.

这.....老四季文聪哑了,他犹豫着,不知道能否告诉他。

天旱啊,麦子种下去了,就是不下雨,这吃尽千辛万苦种下去了,可一个星期过去,这种子还没出芽,地上干得脚一踏灰尘直窜,野草褪尽一层绿色,树桠干巴巴的,河水浅了一大块,天上的云彩啊,怎总是白云飘飘,来吧,乌云,盼望着,踮起脚趾盼着,手掌放在睫毛上,不时地朝天上看看,要是乌云密布,风雨交加就好了,但这样的日子却迟迟没来,心里该怎样的着急啊。

菩萨保佑,天神保佑,快下雨吧,这可是第一回种田,每天早上一起来,季真承就带着大家朝天嗑天祈祷,一百多人齐刷刷地跪下来,双手合笼,拜了又拜,瞌了三头。这天一旱,人象变软了,没以前有劲了,还不时地打嗑睡,真他妈的见鬼了,屋砌好田种了,忙过去了,人就闲了,一闲就觉得时间特别长,难熬,可总不能这么闲着,得想办法,看这树叶子开始发焉,变得白花花,屋积上的草也被风吹得鼓得飞起来,干藻使地面变得发,白风一吹灰尘飞扬,蹲到田埂边上看看,这地干裂了,裂的地方亅掉落着落叶,得把落叶拿掉,一看,这芽还没出,真见鬼。

现在,请你跟我一起看祀祖,在门前场上的空地上搭起台子,台子上放着祭桌,祭桌上供着菩萨像,点着两支红蜡竹,桌前放着祭品,鲢鱼的尾巴朝上,脱了毛的鸡上插上芦苇枝,芦苇枝上裹着红纸,不知从哪儿请来的和尚身加娑,赤着脚,两眼紧闭,戓双手合笼或双手盘珠,嘴里叽叽咕咕地念,大家虔诚地瞌头,听不懂和尚到底在念什么,下雨,下雨吧,老天爷,菩萨保佑。大家神色凝重地默默地听和尚念经,显得格外的庄重,现在和尚赤脚跨过纸轿,抓了一把麦粒沿着纸轿的四周洒下来。接着一阵鼓声,大家跪得膝盖发麻,没办法只得忍着,下雨吧下雨吧,盼望着鸟云密布,盼望着大雨滂沱。

风啊,你快点起耒呵,带着丝丝凉意来吧,可这招枝的红旗平静得一点也不摇晃,那树叶也不动,奶奶的这风不知哪去了,要是她在这儿就好了,这就是我媳妇,我漂亮媳妇,该有多少羡慕的目光,该是怎样的浑身飘飘然,她亭亭玉立地站在这儿,看到大家都跪着,不知道自已是否也跟着跪,她用目光向他问着,那浅浅的酒窝,象两朵花含蕾欲放,她白皙的脸显得躲躲闪闪有点怕人.这么多眼晴看着她,使她不好意思地羞涩地低下头。

鼓敲起了,那咚咚的响声一个接着一个,打破了四野宁静,一下子把老四季文聪惊醒,他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晴,怎头脑有点涨,他恍然明白了,她不在,这一切都是他的梦想而已,他懊丧地摇摇头,这太失落了,他这才想起上次自已去没找到她。人们正迈着小步,缓缓向前,双手合笼一步一拜,可他心不在焉,失魂落魄一动也不动,老三季文亮拍了一下他肩膀,惊了他一跳,赶紧走过。睛空万里,白觑觑的云轻轻地飘着,阳光象火球一样滚动,茫茫的白光刺着眼晴,这些天都是这样的晴天,看着这干涸的天,心里是多么着急啊,看这地上扬起的灰尘,脚一踏就扬起,呛着眼晴。现在,大家朝着太阳跪着祈祷。惊得树上的鸟猛地飞出来,搧着黑色的翅膀在头顶上上下飞舞。这鸟也不是省油的灯,地上一干,麦粒就露出地面,鸟肆无忌惮地喙着麦粒,弄得人们一有空就来赶鸟。

天是那样的蔚兰,白云朵朵,天一旱,人们象散了骨架似的,双手缩在衣袖里懒得动弾,不时地朝天上望,鸟在翱翔,知了在叫,蝉在叫,青蛙一跃而起从门前跳到麦田,狗伸着干裂的舌头在狺狺乱叫,鸡的毛干得仿佛竖起来,正埋头喙着青菜叶,踏了一脚鸡屎,那干得褪去一层绿色的树静静地挂在树上,显得亳无生色,眼前的一切一尘不变,天天如此,就是不见乌云。

这个鬼天气。不知谁说了一声,马上有人应道。有啥办法,就是不下雨,菩萨也求了,

白色的长毛兔蹦蹦跳跳地从草丛里跳出来,红红的眼睛,一瞧有人吓得夺路而逃,狗卷着干裂的舌头,双腿不停地抓着地,异得灰泥四起,狗身上尽是灰尘。蛇在洞里闷得透不过气来,慢吞吞地游向草丛,吐着长长的舌头,一付慢不经心的样子,草被压得丝丝作响,獾子一摇二晃大揺大罢地走过去,身上棕色的毛尽沾着泥灰,看来刚从洞里钻出来,老三季文亮季文亮一见,忙招呼大家去捉,人声吓得獾子夺慌而夺,老三季文亮拉开弓箭,那獾子一头钻进草丛看不见。

在这静静的黑夜里,乳白色的月光透过墙隙酻酻地射了过来,地上散落着银花般的白光,一切是那样的宁静,宁静得只听到他们的呼噜声,布谷鸟快收快收地叫着,蝉在不知疲倦地叫着,老鼠在咯咯地啃着木箱,猫在屋顶爬着,咪咪地叫,季真承被一种声音惊醒,他骨碌地坐起来,年纪大了,浑身骨头有些硬板好不容易穿上马褂,要下雨啊,我浑身骨头疼,作阴天,他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