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来到大营,面前放着粥碗,心思却神游物外。
宋江杀妾一案东窗事发,上梁山是迟早的事。
从心里讲,花荣并不反感宋江造赵佶的反。
但既要造反又要招安,荒唐!
只反奸臣不反昏君,可笑!
况且宋江的某些做派也让花荣难以认同。
反观自己现在已经稳住局面,手下精兵强将忠心可期,家里娇妻美眷风华绝代,何必去给宋江做嫁衣?
想到这,端起粥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紧接着皱眉。
碗里的粥,稀得过分。
昨夜却跟崔氏彻夜狂欢抵死缠绵,放纵过了头,大腿本就有些逛荡。
谁知一口粥下去,肚子都跟着逛荡。
没有油腥他理解,毕竟地方厢军不受重视,伙食条件就是如此。
可粥都喝不饱,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不让大伙饿着肚子操练的承诺还在耳畔没散呢。
他抬头问马贤:“去看看,今天谁值伙房?”
营中没有专职伙头军,每次开伙都是各都抽调人手。
不仅清风寨这样的地方厢军后勤一团烂泥,号称八十万众的中央禁军也强不到哪去。
每逢战事,要官家下旨,枢密院相公行文给各路转运使调派钱粮,分派百姓为民夫,保障军队后勤供给。
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前面大军开拔,后方满地鸡毛,更有官员趁火打劫大捞特捞,往往前线敌人还没打过来,后方百姓已经开始逃难了。
不多时,马贤面无表情的进了营帐,身后跟着一脸苦相的何三水。
后者硬着头皮道:“将军,今明两天都是末将轮值。”
花荣眉头皱的更紧了,何三水可是他的心腹。
“何大胆啊何大胆,我给你个机会,你有没有要交代的?”
何三水见他动怒,心里打鼓,只能苦笑道:“将军,借一步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营帐,花荣转身道:“说吧。”
何三水低着头,一脸羞愧道:“不敢欺瞒将军,营中粮草已经不足五日之用了。”
花荣听闻,脸色大变,哪还顾得上何三水,当即喊道:“快去请虞侯来。”
盏茶的功夫,许敬抹着汗急匆匆的小跑过来,告罪道:“末将办事不力,请将军责罚。”
花荣踏前一步,扶起许敬的胳膊,用力握住,眼睛死死盯着。
“老许,到底怎么回事?”
许敬一看花荣的眼神,心里先颤了三颤。
“末将得知营中粮草不足,刚去找过刘高,奈何那厮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说原本营中粮草足够用到月底。”
抬头看了一眼,许敬继续道:“白玉明那烂舅子也妖言惑众,说正是因为将军自作主张将两餐改做三餐寅吃卯粮,才导致营中粮草不足,让兄弟们饿肚子。”
花荣眼神泛冷,咬牙道:“这狗贼!”
说罢,朝着门外喊道:“备马,我去找刘高要个说法。”
何三水一跺脚,怒道:“娘的,咱们累死累活,这狗贼落井下石,将军,俺喊了兄弟们一块去。”
花荣呵斥道:“胡闹!都去做什么?哗变还是造反?花某是去讲道理的。”
何三水目瞪口呆,刘高那厮岂是讲道理之人?
花荣打马出了大营,已经冷静下来。
刘高和白玉明一唱一和,这是打算釜底抽薪呀。
刘高府上。
白氏摆弄着指甲,轻轻吹了一口气,嗤笑道:“他不是爱兵如子么?那就饿一饿他的兵,看他低头不低头。”
刘高色眯眯的接住白氏的手,道:“是极!他不低头,爱兵如子就是假的,装的,其心可诛。若是低头,为夫今日定要好好落他的面子,让他以后都休想再抬起头来。”
他正得意的时候,老仆禀报:“老爷,夫人,花荣求见。”
夫妻俩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刘高道:“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呼吸间,门外传来脚步声。
再一抬头,银盔银甲英武俊俏的少年将军龙行虎步迈进门槛。
白氏心里虽恨,如今却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句,好一个花荣。
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花荣摘了缨盔,捧在腰侧,躬身抱拳行礼道:“拜见大人,拜见夫人。”
“花将军休要多礼,快请起。”还不待刘高反应,白氏便缓缓起身虚扶了一把,咯咯娇笑道:“官人方才还说,这清风寨安宁祥和,官人高枕无忧,一切全靠花将军。”
花荣也打量着白氏,这刁妇肤白肉嫩,风韵非凡,形容俱佳,勾人得很。
奈何长了一副蛇蝎心肠。
日后定要你好看!
“夫人抬爱,花荣惶恐。”
说罢,顺势起身。
刘高笑问道:“花将军此来,莫非是有事?”
花荣道:“慧眼如炬不过大人,这一来,花荣久难拜望,未能聆听大人和夫人的教诲,实在想念得紧。”
一样的话,落在两个人耳朵里,感触不同。
白氏心道,看来这传言不可尽信,谁说花荣是属枪杆子的,只会横冲直撞捅人肺管子?
这英武俊俏的少年将军一本正经的拍起马屁来,还真让人汗毛通透四肢舒畅心痒痒呢。
刘高听的是,有“这一来”,后边自然有“这二来”。
只怕后边的才是目的。
果然,花荣拜道:“这二来嘛,营中粮草不足,花荣特来向大人求援。”
“好说!”刘高朝西边拱了拱手,朗声道:“你我二人都是为国效力,为朝廷当差,为大宋养士,此事刘某责无旁贷!只不过前几日连雨天,府库里的粮草都发了霉,刘某担心吃坏了兄弟们的肚子,便命人将发霉的粮草销毁了......”
花荣眼角一缩,如何分不出来刘高在撒谎。
摆明了是要故意让营中断粮。
刘高离开椅子踱了几步,站定,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请花将军放心,问要粮草的书信已经发出去多时,料想押送粮草的车队已经出了青州,或许路途泥泞耽误了行程,最多十天半月也该到了。”
花荣挑眉,叹气道:“可营中粮草坚持不了十天半月。”
听闻此言,刘高装模作样一拍大腿,咬牙义正言辞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将士们无米下锅。这样吧,我再派人催一催,一有消息,立刻知会将军,如何?”
花荣刚要开口,忽然想到一个关窍。
“既如此,花荣静候大人佳音。”
却说花荣前脚出门,刘高立刻拉下脸来。
白氏却笑央央的看着花荣的背影,呢喃道:“如此人物,要是为官人所用......”
“别做白日梦了。”刘高回想娇妻方才那痴痴的眼神,心里没来由的窜起一股邪火。
白氏心虚,连忙追问道:“真要派人去催粮草么?”
“催,当然要催!”刘高脸色一寒,咬牙道:“叫玉明走一趟,将押送粮草的车队截住,引到清风山去。或是干脆一把火烧了。总之......”
顿住一下,刘高狞笑着,一字一句道:“不许一粒粮食落到花荣手里!”
白氏听闻,瞪大眼睛,满脸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