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误会

四十、误会

清晨，阳光稀稀拉拉地洒在江城小区，顾善琪早早来到常华家门口，抬手准备敲门，悬在半空的手却又缩了回来。犹豫许久，她才鼓起勇气敲响房门，可屋内毫无动静，等了好久也没人应答。无奈之下，顾善琪只好放弃，心情低落的她慢慢走向小区门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正巧，小区门口飘来阵阵早餐的香气。顾善琪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她便在早餐摊买了一份早餐，走到旁边的路台上坐下，一口一口慢慢吃着，思绪却飘到了常华家人身上，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和他们开口，解释那些错综复杂的事。

在医院里，被顾善琪救起的老人经过悉心治疗，情况逐渐好转，生命体征也平稳了许多。老人的儿子守了母亲一整夜，几乎没合眼，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依旧细心地照顾着母亲。清晨，儿媳妇带着早餐匆匆赶来，看着丈夫疲惫的模样，心疼地催促他赶紧回家休息。

老人的儿子坐上公交车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靠着椅背就沉沉睡去。多亏他提前和同车、路更远的乘客打好招呼，到站时被人叫醒，才没坐过站。回到小区门口，他感觉肚子有些饿，想着先吃点东西再回家睡一觉，中午就不起来了，直接睡到晚上再去医院换妻子。于是，他也来到早餐摊前买早餐。

买完早餐，老人的儿子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顾善琪正蹲在一旁吃东西。两人只有一面之缘，他不太确定，便掏出手机拨通了顾善琪的电话。顾善琪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眼陌生号码，礼貌地接起：“喂，你好。”

“真的是你啊！”老人儿子听到顾善琪的声音，确定她就是母亲的救命恩人，立刻快步走过去。

顾善琪先是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又感觉这声音好像近在咫尺，像是从旁边传来的，电话里的倒像是回音。她疑惑地抬起头，一下子认出了对方，顿时有些吃惊，急忙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叔叔，我真的没有撞奶奶，是奶奶自己摔倒的，警察那里有视频为证，你可以去看看。”说着，她下意识地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姑娘，姑娘，对不起啊！昨天是我太冲动，误会你了。真的特别感谢你救了我母亲，要不是你，我都不敢想会怎么样。我还那么蛮不讲理，真是对不住！”说着，老人的儿子向顾善琪深深鞠了一躬。

顾善琪见老人儿子态度诚恳，不像昨天那般蛮横，便放下了戒备，赶忙伸手扶起他：“呵呵，不客气的，叔叔快起来。奶奶现在没事了吧？”

“我们坐下说。谢谢你啊，我母亲已经好多了，病情也稳定了。她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找到你当面感谢呢！”老人儿子和顾善琪在台阶上坐下，边吃边聊。“小姑娘，你心真好。现在很多人遇到这种事，连碰都不敢碰，更别说像你这样勇敢救人了。”

“叔叔，你过奖啦。其实好人还是很多的，当时我只是碰巧先到了而已。要是换做别人，肯定也会帮忙的，就像送奶奶去医院的车主，还有为我们开路的警察，要是没有他们，奶奶在路上耽搁了，后果不堪设想。”顾善琪微笑着说道，笑容里带着几分谦逊。

“不管怎么说，都得好好谢谢你。小姑娘，你也是这个江城小区的住户吗？”老人儿子问道。

“不，不，不。我家在康城，我是来这儿找朋友的家人的。”顾善琪连忙摆手解释道。

“能在这儿相遇，也是咱们的缘分。这几天我母亲还在医院，等她康复出院了，我们一定要好好答谢你。”老人儿子热情地说道。

“叔叔，真不用这么客气。我这几天办完事儿就要回学校了。”顾善琪说道。

“啊，这么快啊！唉，你看我母亲在医院，我最近实在抽不出时间。”老人儿子有些遗憾地说。

“叔叔，真的不必放在心上，你照顾好奶奶才是最重要的。”顾善琪真诚地说道。

“这样吧，你到家里坐坐，认个门。以后你来渭水市，一定要到家里来玩啊！”老人儿子站起身，热情地邀请顾善琪。

顾善琪心里盘算了一下，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去他们家转转也不错，说不定以后在渭水市遇到什么事，还能找他们帮忙呢。想到这儿，她便点头答应了。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慢慢朝家走去。

“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老人儿子问道。

“叔叔，我叫顾善琪，你也可以叫我琪琪。”顾善琪笑着回答。

“顾、善、琪。”老人的儿子微微皱眉，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叔叔，怎么啦？”顾善琪好奇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你在哪所学校上学呢？”老人儿子连忙转移话题。

“我在翰林大学。”顾善琪回答。

“西京市的翰林大学吗？那可是一所好学校啊！真巧，我儿子以前也在西京市上大学。”老人儿子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叔叔的儿子以前也在西京上学呀？在哪个学校呢？”顾善琪来了兴致。

“西北城市大学。”老人儿子回答，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既有伤感，又透着一丝自豪。

“西北城市大学？！叔叔，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呀？我在那儿也认识不少朋友呢。”顾善琪听到熟悉的学校，更加兴奋了。

“叫......哎，算了，不说了。”老人儿子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正巧走到楼下，他抬手一指：“我家就在这栋楼上，走，咱们上楼吧。”

顾善琪抬头看了看楼号，惊讶地说道：“叔叔，我朋友家也在这栋楼上呢！”

“这么巧啊！呵呵，你朋友住几楼啊？”老人儿子也有些意外。

“17楼。”顾善琪回答。

“不会吧，这也太巧了！我家也住17楼。你下次来，可一定要到家里做客啊！要是不来，可说不过去！”老人儿子半开玩笑地说道。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来到家门口。老人儿子掏出钥匙打开门，顾善琪刚一踏进门，整个人就愣住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常叔叔！”

“诶。”老人儿子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过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告诉过对方自己姓什么，不禁好奇地问：“琪琪，我好像没说过我姓常，你怎么知道的？”

“叔叔，我这次来就是找你们的！我是秦潇潇的朋友，都来你们家两次了，可一直没人在家。我还以为你们出去走亲戚了呢。”顾善琪难掩激动，终于见到常华的家人，她心里五味杂陈。

“哦。”常叔叔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昨天一直给晓莉打电话的人是你啊！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一时竟想不起来。”

“叔叔，你听我解释！”顾善琪一听常叔叔想起来了，生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我感觉阿姨好像有些误会我了。我就是想打听一下常华、秦潇潇和尚红霞他们之间的事。自从常华走后，潇潇整个人都变了，他特别自责，觉得自己要是早点放手尚红霞，常华就不会带着遗憾离开，他觉得自己像是他们之间的绊脚石。这些沉重的包袱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承受的。”

“唉，这傻孩子，这哪能怪他呢！净瞎想。说起来，这事儿也怪我们。我们以为华华走了，那些事就都过去了，潇潇和红霞也能回归正常生活。唉，都怪我们考虑不周全啊！”常叔叔听着顾善琪的话，不住地叹息，满脸自责。他招呼顾善琪到屋里坐下，又转身走进厨房，拿了一瓶水递给她。

顾善琪接过水，敏锐地察觉到常叔叔话里有话，秦潇潇和尚红霞之间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和柯郎、马玉树说的不太一样。她既兴奋又迷茫，本来是来帮秦潇潇解开的心结，可现在却感觉事情愈发复杂。顾善琪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着急地问道：“叔叔，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方便给我讲讲吗？”

“当然可以。既然知道了潇潇的事儿，我也希望能帮他解开这个心结，更希望他们俩能走到一起。也希望你能帮我们弥补之前的过错。”常叔叔说着，点了一根烟。

常叔叔陷入了回忆，一时间，屋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香烟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香烟上的烟雾袅袅升起，时而急促，时而平缓，在微弱的气流中变幻出各种形状，缓缓升腾到高处，渐渐消散不见。常叔叔深吸一口烟，烟头的火星猛地一亮，烟灰迅速变长，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的烟丝，随着他的吸气钻进嘴里。过了好一会儿，常叔叔灭掉第一根烟，又点燃了第二根，终于缓缓开口。

“华华去年病情突然加重，医生说他时日不多了，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不甘心，四处托人找关系、打听，可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就算去利坚国治疗，也只是延长一点时间而已。为了能让华华多陪陪我们，我们想送他去利坚国看病，可华华怎么都不愿意去。刚开始，他还偶尔回家，后来连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没办法，我和晓莉只能去学校找他。我们把情况和学校说明后，在学校的同意下，四处打听，这才知道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红霞。后来，我们想了很多，觉得这或许是华华最后的美好时光，就放弃了送他去国外治疗的想法，想让他快乐地度过最后的日子。”常叔叔说完，灭掉手中的烟，又点上了第三根。

顾善琪趁着常叔叔点烟的间隙，插了一句：“我听柯郎和玉树说，常华最后的日子过得挺开心的。您和阿姨肯定也很欣慰，常华应该也没留下什么遗憾。”

“是啊，我们能感觉到他那段时间很开心。可有些事，我们做得确实不地道，太自私了。”常叔叔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懊悔。

“什么事啊？”顾善琪迫不及待地问道。

“红霞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薄情、爱情不专一的坏女人。当时，晓莉为了让华华开心，就去找红霞，想帮华华争取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可不管我们怎么劝说，红霞都不为所动。最后，我们只好打感情牌，把华华的病情添油加醋地告诉她。红霞听了很犹豫，我能看出她的心理防线快崩溃了。于是，我直接在她面前跪下，晓莉也跟着跪下。红霞终究还是心软了，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常叔叔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

“最后的请求？”顾善琪心里一紧，似乎猜到了什么，却又不太确定。

“嗯，我们求红霞假装做华华一年的女朋友，要表现得心甘情愿、两情相悦，而且这件事谁都不能说，尤其是不能让华华、潇潇他们几个知道。”常叔叔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善琪惊讶地猛地站起身：“啊！他们之间竟然是这样......”

常叔叔示意顾善琪坐下，接着说道：“对，这是我们和红霞之间的约定，根本没有兄弟横刀夺爱的事。红霞爱的人一直是潇潇，华华只是单相思罢了。我们本以为华华能撑过一年，可没想到，从那时起还不到六个月，他就走了。后来我们忙着料理华华的后事，把之前的事都抛在了脑后。我们以为华华走后，红霞和潇潇就会重新在一起，可没想到红霞这么守信用，一直遵守着和我们的约定。都怪我们，是我们的自私把他们俩给拆散了。”

“原来是这样啊！叔叔，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我就觉得红霞还是很关心潇潇的，只是一直故作高冷。我之前还以为她把潇潇当备胎，利用潇潇对她的感情呢。原来她爱的人一直是潇潇。”顾善琪恍然大悟，心里却五味杂陈。

得知真相的顾善琪，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她本想着来把秦潇潇、尚红霞和常华之间的事弄清楚，帮秦潇潇解开心中的结，却没想到，自己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幸福。此刻，她满心懊悔，甚至想出门故意被车撞倒，这样就能躺在医院里，不用把真相说出来，还能得到秦潇潇的照顾和同情，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可她又想到，红霞和常叔叔、阿姨约定的时间只剩一个月了，这件事迟早会被秦潇潇知道，到那时，她失去的可能更多，爱情、友情、信任......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顾善琪和常叔叔又聊了很久，从常华的小时候，聊到西北少年团，回忆着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说到开心处，两人忍不住开怀大笑；说到悲伤的地方，又不禁黯然落泪。

从常华家出来后，顾善琪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来到慧悟主持那里。她把心里的委屈和困惑一股脑儿地说给慧悟大师听，慧悟大师耐心地开导了她一番。离开后，顾善琪又去医院看望了常奶奶，和常妈妈聊了会儿天，把之前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这才回到宾馆。

回到宾馆后，顾善琪躺在床上，既不看手机，也不想动弹，就这么一会儿睡着，一会儿发呆，迷迷糊糊地熬到了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顾善琪早早地收拾好行李。经过一夜的思考，她终于想通了。她给常叔叔、阿姨发了一条信息，便拖着行李箱，坐上了回家的车，准备迎接新的生活，也期待着未来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