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老朱驾崩前,秦王晋王相继被害

“明末真的200万宗室吃垮朝廷?很多藩王所在省份,光是供养藩王就要用去当地大半税收?

“这些都是后世较为流行的说法,几乎成了主流观点。

“但是从来没有任何资料记载明朝宗室200万。”

“万历三十二年,徐光启清查了一次明朝的宗室,男丁六万,加女眷一共11万。而早在他爷爷嘉靖时期,对宗室的供奉便已经改了,不管你生多少子嗣,就给你这么多钱粮。

“就这点人被后世朝代夸大成了二百多万,污蔑他们吃垮了朝廷财政。反倒是后面那个朝代,供养了几百万游手好闲的世袭八旗贵族,还有几十万皇族宗室。

“宗室人数是可查的,这个不需要多说。

“还说明朝把藩王当猪养,不让种地不让经商,就奔着吃垮国家去的,可是藩王到了地方如果可以开垦田地可以经商,还有农民和商人的活路吗,如果不禁止,一个藩王随随便便就能兼并掉半个省的土地,那就真成封建土皇帝了。商业是土地孕育出来的,土地都这么容易兼并,更别说插手商业了。藩王涉足暴利行业,与民争利,谁能争得过他们。

“其实并不是他们不工作,而是本身就有工作,明实录记载:‘谓庄王田及皇亲等庄田虽遇灾伤不得比军民田地量免征税,请自今在有私将军民田别皇庄等项通行踏勘,议定该免分数,一体征恤。’

“说白了藩王会有大片封地,那是国有资产,跟军屯一样是皇庄,是要交税的。百姓的田地是三十税一,而军屯和藩王的田地三十税九,他们的确拿着朝廷的供奉,但是他们也在供养朝廷。逢上灾年,百姓的税赋可免,军屯和藩王的田税要记账,年景好的时候把欠朝廷的税赋再还上。

“当然明末各地藩王多有不法,兼并土地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明初的藩王却是不敢,一派清明。

“建文朝初期削藩肯定是不明智的。

“建文帝甚至都没等到改年号,就开始藩王消消乐,一口一个对不起,一刀一个亲叔叔,先是周王被废黜为庶民,随后干脆来个一勺烩,齐王、代王、岷王全部被抓回南京,湘王不堪受辱,放火自焚。

“削藩不是朱允炆和朱棣的私仇,而是文武矛盾的一次集中体现,藩王只是优先被拉出来献祭,一旦把藩王全部削掉,接下来收拾的就是那帮武将勋贵。

“于是朱棣反了。

“燕王是百年难遇的马上皇帝,固然能征善战,但他能成功却不全是因为能打,纯粹是建文帝自作自受,文官们一系列改制、一连串打压,等于是公然对武将集团开战,导致武将勋贵不肯再为建文帝效力。尤其是徐辉祖那些跟藩王联姻的勋贵,徐辉祖的妹夫是代王,姐夫是燕王,建文帝动了他妹夫又要动他姐夫,完全剥夺掉徐家皇亲国戚的身份,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暗中帮助燕王靖难是自然而然的事。最后他出征讨伐燕王,三个月后燕王就拿下了南京,徐辉祖身为中军都督府一把手左都督,没有他默许燕王自然不敢直接来打南京。

“建文帝削藩是直接导致建文朝覆灭的原因,但根源还是建文帝更改洪武朝祖制。

“从立场来看当然不能说建文帝是错的,他从小被文官集团培养长大,他们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他登基后自然要为他们着想,他就算不想削藩,文官集团也会让他削藩,只有削掉藩王,文官们才能从朝堂到地方,肆无忌惮的贪赃枉法、兼并财富。

“因为众所周知藩王分封到地方,除了保卫边疆,缴纳重税,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监督地方官员。这是比检校更大的一个紧箍咒,不摘掉它睡觉都不踏实。

“明朝后来很多地方藩王寿命都不长,就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很多地方官员跟朝廷大臣勾连的罪证被害死了。

“文官集团跟皇权的矛盾就是私有制跟公有制的矛盾,谁喜欢公有制,百姓喜欢。他们都是弱势群体,如果奉行私有制,用不了多久就被权贵阶层吞噬掉。

“百姓田税是国家财政的护城河,然而一旦资本下乡,农民以后种地还得先充个会员才有资格抡锄头。

“谁喜欢私有制,文官集团喜欢。地方宗祠、世家大族、士绅小吏、文官集团这些权贵阶层利益一致,会自然的抱成团,在公有制的政策下尚且能大肆兼并,更别说私有制,那就真成吃人不吐骨头了,一天恨不得让你起早贪黑去劳动。

“藩王是朝廷公有制的延伸,对文官来说打掉藩王无论如何都是有利的。

“但是从百姓利益和国家利益来说,建文帝削藩削掉的是边疆的保卫者和地方的监督者,是阻止私有制土地兼并的一道护城河。所以削与不削,利益使然。”

前面八条老朱已经义愤填膺。

听到这里豁然起身,目眦欲裂:“你没想过削藩的后果!”

少年朱允炆赶紧撇清关系,不给未来的建文帝背锅:“皇爷爷,孙儿根本不知道未来的事如何发生,您又何必怪罪孙儿?”

老朱浑浊但又深邃的眼眸里,仿佛看到自己的儿子一个个被朱允炆抄家殁籍,贬的贬、关的关、死的死,怒火中烧吼道:“你个不孝逆子!”

永乐帝道:“好侄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建文帝迎着永乐帝嘲讽的眼神,冷笑道:

“你有没有意图造反?自你节制九边,动不动就组织藩王练兵,动辄十几万兵马,金戈铁马里充满了不臣之心,朕若不削藩,你们早晚还是要造反的。”

永乐帝道:“你第一个削的是周王,他就藩开封,只有几千卫兵,束手就擒,还有其他所有藩王被你拿下的时候,哪个准备造反了?非得把我们一个个全杀了才能遂了你的意。”

建文帝道:“湘王自我了断与我何干。”

永乐帝道:“湘王自焚是为了维护朱家的体面和尊严!你名义上是请制削藩,但你下的命令是让他们带着兵符去的,那帮大老粗拿到兵符那一刻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他们面前的藩王已经不是藩王,回京就是阶下囚,这种情况下入府抄家可不就是跟土匪一样横行掳掠!”

面对永乐帝气势汹汹的指责,建文帝几乎濒临崩溃,道:

“皇爷爷,孙儿早年与您讨论过藩王问题,那般想的也是如此做的,孙儿并不是野蛮削藩,而是请制削藩,让他们回到应天,一定会妥善安置的。不信你问崇祯帝,我可曾下令杀过谁?”

永乐帝道:“你是没下令杀谁,但你的做法就是让我们去死。你也别在这装可怜,洪武三十一年的旧账我也给你记着呢!

“你那么着急削藩,是不是想掩盖我爹忽然驾崩的隐情,才七天你就把他下葬,到底是何居心?”

建文帝一时语塞,在建文朝面临朱棣靖难,打得朝廷军摧枯拉朽,已然危机重重,没想到来了洪武朝更加凶险,被人里外里抖落出来翻旧账。

就在他急得无可奈何之时,朱长卿显然不打算放过他,说道:“洪武三十一年陛下驾崩后七日就下葬了。

“建文帝还禁止藩王回京吊唁。踏上南京一步者,死。在这场权力博弈中,亲爹驾崩,儿子们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回来。

“古代帝王死后,循《礼记·王制》,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卿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

“当然这不过是理想化的周礼,天子驾崩,不会真的把尸体放置七个月。

“但是一个开国之君再仓促也不会七日下葬。

“除非像汉文帝那样,亲自下诏让自己七日下葬。

“否则都要停尸月余。除非里面有见不得人的猫腻。洪武帝是不是被人害死,要从洪武二十八年三月,秦王被人毒死说起。

“朱标死后,大明王朝就就进入了夺嫡之争。

“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朱允炆,而藩王中最有资格跟朱允炆竞争的就是秦王朱樉。

“因为他已经是名义上的嫡长子。

“双方一个文治,一个武功,都在展示才能,给百姓看,给洪武帝看,竞争了三年,朱允炆待在深宫一成不变,而秦王在边境已然拥有十几万兵马,北境所有藩王悉听调遣。

“毫无疑问他已经是大明军方的头号人物。

“然后他就被毒死了。史书说是府上老妪下的毒,理由是秦王残暴,待下人不好,老妪把他毒死了。这样一个摩擦智商的理由一朝朝一代代说下去,谎言一千遍逐渐也就被接受了,其实鬼都知道是谁干的。

“但是只要洪武帝不知道就够了。因为这个时候洪武帝已经失去对朝政的绝对把控力,他能了解的外界信息,基本上朱允炆说什么就是什么。”

永乐帝忍不住说道:“朱先生说得一点没错!这些事憋在我心里二十多年无人倾诉!朱允炆你害死我二哥今天总算有人给他伸冤了!”

他一声吼,大殿里回音不绝。

灌进老朱耳朵里,嗡嗡作响。

老朱闭上眼狠狠吸了口气,努力压制着怒火。

建文帝道:“不是这样的皇爷爷,秦王在藩地恶贯满盈,已经到了人人可诛的地步。”

永乐帝恶狠狠的说:“呸!那都是历史编排!我二哥是皇族宗人令,皇子表率!是我爹管得最严的藩王,他敢作恶多端?把我爹的一群儿子说的一个比一个不堪!无非是让后人不去质疑他们的死因!觉得他们死有余辜!”

朱长卿看了永乐帝一眼,黑朱樉的人好像并不是朱允炆一个,你登基后为了表示自己得位正,好像也黑过朱樉不少,只是他跟永乐帝同一战线,自然不能计较那些小事,便接着说道:

“洪武三十年,晋王朱棡跟五军都督府有两封书信往来,信中询问了军屯卫所的节制问题。

“藩王是不敢轻易插手军屯事务的,晋王敢跟五军都督府交涉,自然因为他如今已经是嫡长子,拥有了当年秦王朱樉的权力。

“所以这两封书信一下就变得极为敏感。

“如果洪武帝同意晋王节制军屯卫所,那么天下兵马都会归晋王掌管。

“洪武三十一年春三月,晋王薨。他四十一岁正值壮年,《明实录》并没有记录他的死亡原因。

“《明实录》已经被内阁的文官修改过几次,有关晋王的死因恐怕只有当时少数人知道了。”

永乐帝道:“别说你不知道,连我都不知道!我二哥薨逝好歹瞎扯了一个理由,我三哥薨逝连个理由都没有!说出去谁能信,堂堂一个藩王,死得不明不白!”

老朱脸色如铁,冷冰冰的道:“既然永乐帝不知道,那建文帝呢?”

建文帝道:“我当时正忙着亲政,这些事都是宗人府和刑部调查的,他们查不出死因,孙儿又如何知道。”

老朱把目光落在朱长卿身上。

朱长卿继续说道:

“同样是洪武三十一年,晋王薨逝三个月后,洪武帝驾崩。

“《明实录》《国榷》上都说‘上不豫,病逝’。”

永乐帝义愤填膺:“洪武三十一年四月,我接到敕书,让我进京,还没过江我爹就驾崩了!他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危机才让我紧急进京的。眼看便可入京奔丧,朱允炆却一道圣旨让我打道回府!”

老朱一张脸被怒火憋得通红:“你四叔都要进京了被你赶回去?你来解释解释咱到底是怎么一个不豫!”

建文帝道:“皇爷爷晚年操劳过重,加上秦王晋王相继薨逝,使得思虑凝结,忧愁化解不开,四月就病倒了,孙儿跟一群太医朝夕恭候,寸步不离守在暖阁。可惜您眼疾严重,目不能视,日渐急切,动辄大动肝火,劝阻不下,终在六月二十四日不治身亡驾崩殡天。

“此时天下异动,孙儿当务之急便是让江山稳定,摒内忧绝外患,而燕王就是最大的内患,此时他身为藩王之首,节制九边,又有调动京城周边的兵权,非是孙儿不让他入京,他一来反而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永乐帝哈哈大笑,朱允炆的话听起来荒诞不堪。

老朱抬起下巴,眼眸冷峻:“所以朱长卿说得都是真的?咱身为开国之君,驾崩以后七日就被你葬了,召燕王入京,到了跟前你却不让吊唁。”

建文帝感受到朱元璋隐而不发的怒气,脸色阴晴不定的道:“皇爷爷,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大局着想,合该如此。因为当时满朝文武都已料定,燕王必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