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进宫告状

朱长卿平静的道:“从《宋刑律》开始便规定堂兄妹不得婚配,《大明律》更是明令禁止,侄儿恕难从命。”

柳胜男忙道:“长卿你有所不知,你二叔不是你二叔,你跟芊黛也不是堂兄妹。”

朱长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道:“我是哪来的?”

身后的蒋瓛赶紧竖起耳朵。

生怕漏掉一个字。

他负责追随监督朱长卿,自然务必调查清楚他的身世。

柳胜男道:“你爹早年贩茶从外地将你带回,只说是在山西一带捡来的。”

朱长卿懒得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问不清楚就不问了,跟朱武运是不是亲叔侄他也不在意,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不是亲的也是亲的了。

“二婶,你看不上我是个商籍我知道,芊黛嫁给我确实委屈,你既然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你二叔这月就要问斩,我也要与人为奴,你觉得她还能嫁什么好人家?勉强找个人家嫁了,肯定是个为奴为婢的下场!”

“我回去跟她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你就说我说的,你们直接成婚就是!”

“知道了二婶。”

又说了几句,朱长卿告辞离去。

他没心思娶朱芊黛,只能假意应承。

目前局势比较严峻。

他告诉老朱自己是穿越者,但老朱不懂什么是穿越者,一厢情愿把他当成了能知身前身后五百年的天师。

凭着这个身份,他可以保命。

但自保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他现在干的是掉脑袋的事,真把老朱惹急了一定会杀他。

必须走好每一步,既能让老朱切肤之痛又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将会占据他所有精力,女人什么的都靠边站了。

望着朱长卿离去的背影。

柳胜男泪如雨下,忍不住喊道:“听话啊长卿,娶了你妹妹。”

她声音里充满对朱长卿的认可,仿佛他是世间最满意的乘龙快婿。

朱长卿脚步一顿,知道二婶这是遭逢巨变心灵已经崩溃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胜男,你侄子什么来头能让蒋指挥使站在身后?”女狱友凑上来问道。

“家侄是商籍,你们怕是看错了。”柳胜男倚在墙上,脸色疲惫的道。

“岂能看错,那是御赐的飞鱼服,除了蒋指挥使谁敢穿?”

“那我就不知道了。”柳胜男叹息一声,别说蒋指挥使,她知道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她的心思凌乱如麻,无心去想朱长卿为什么跟蒋指挥使在一起。

也许是凑巧。

也许是另有事端。

她都不在乎了,只想着女儿下半生有个托付。

一转眼一天过去。

一大早,天色尚且朦胧。

朱长卿雇了两个伙计,抬着棺材来到皇宫西华门。

远远就看到宫墙下竖立着一座两人高的大鼓。

这便是闻名天下的登闻鼓。

两侧,宫墙上还挂有一幅木刻对联:

莫寻仇,莫负气,莫听教唆。到此地,费心费力费钱,就胜人,终累己。

要酌理,要揆情,要度时世。做这官,不勤不清不慎,易造孽,难欺天。

上面两句给百姓看,下面两句给官员看。

朱长卿手持状书,敲响了宫门旁的登闻鼓。

登闻鼓是有司礼监太监看守的。

平时百姓来鸣冤,太监要先审查一遍。

大明律对登闻鼓的状告是有条件的。

但朱长卿身后跟着锦衣卫,老朱显然交代过,他可以入宫。

毕竟跟老朱保证过,一天后要拿出朱标薨逝的证据,以及给含山公主看病。

很快,司礼监掌印太监刘会就来了。

“朱公子,你直接入宫就行了,不用敲鼓,那是给百姓鸣冤用的。”刘会那天也是目睹者之一,对朱长卿天师的身份很是敬畏。

“我就是来鸣冤的,给太子鸣冤,给我二叔鸣冤。”朱长卿像模像样拿着鼓槌,一身风骨一脸正义。

刘会一愣,指着后面那口棺材:“这是作甚?”

朱长卿道:“劳烦将状书呈给皇上。”

刘会当即打开审阅,差点一口气厥过去,惊呼道:“朱长卿!你敢状告皇长孙?你不怕皇上把你千刀万剐!”

朱长卿一脸淡定的道:“刘公公,只管进去传话就是。”

刘会瞪眼道:“你不怕陛下砍了你?”

朱长卿道:“只管禀报,别的不用你操心。这是给含山公主的药,三种药让她随便吃,哪个都能治好。”

朱长卿将药包交给刘会。

刘会沉默了片刻。

要是普通百姓,这份状书绝对进不了皇宫。

登闻鼓这东西设立以来,名义上可以让百姓随便敲。

但想想都知道不可能,皇上日理万机,不可能有时间处理百姓的鸡毛蒜皮。

每个来敲登闻鼓的人都要经过司礼监严格审查。

但朱长卿不一样,他深得陛下器重,刘会也知道陛下这几天都在等着朱长卿进宫。

虽然这份状书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他还是要呈上去。

不过。

这药是不是太古怪了?

“朱公子,你怕不是戏弄咱家吧?让我拿这玩意给公主吃?”

刘会眼都直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药包。

里面有药片、冲剂、糖浆,全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这些都是朱长卿在系统商城里买的。

他有1000的初始值,买药一共花了100。

还是很贵的,这可是他一天的命。

“你怎么这么多事,让她放心吃,治不好你让皇上砍我脑袋。”

“好吧。”

刘会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去了奉天殿。

老朱正在早朝。

奉天殿里挤满了文武百官。

洪武时期的早朝不同于其他朝代。

京城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七品以上的,也要点名上朝。

官员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每次早朝都是爆满状态。

殿内通常是装不下的。

于是便有大量官员在殿外上朝。

从大殿门口的丹墀台上,一直排到阶梯下的大院里。

殿门口通常还要站一堆司礼监的太监,专门给殿外这些官员传话。

以便让他们第一时间知道皇上说的话。

场合庄重。

即便是刘会这种掌印大太监也不敢轻易打扰。

但事出紧急,朱长卿是陛下一直等候的人物,刘会不敢怠慢。

进殿禀报去了。

他蹑手蹑脚来到銮台,对着龙椅上的朱元璋,轻声唤道:“陛下,朱长卿来了。”

朱元璋略一抬头:“传他进殿!”

这一天他等的很是急躁。

朱长卿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一个刘伯温口中天师之姿的人出现在大明,是福是祸且不说,至少可以解答他一些疑惑。

所以他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他。

目前最头疼的,莫过于大明第二个皇帝。

老朱现在还没拿定主意。

之前朱长卿说大明第二个皇帝是朱允炆。

这倒无可厚非。

但他想知道朱允炆登基后的大明是什么样子。

有没有做到一个守成之君该做的。

还有就是宝贝闺女朱静姗的病。

这几天又恶化了。

那群饭桶太医是指望不上了,他们连朱标都没治好,现在朱静姗跟朱标一样的病症,大概率也是治不好的。

唯一的期望就寄托在朱长卿身上了。

“陛下,朱长卿正在西华门等候,他敲了登闻鼓,还送了药。”

刘会躬身说道。

“拿来我看,传陈太医。”

朱元璋首先关心的还是朱静姗的身体。

结果打开药包有点错愕:“这是药?”

没有草药,没有处方。

老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陛下你看。”

刘会把过塑包装的药翻过来。

上面有药的成分,以及服用方法。

老朱目瞪口呆,这小小一粒药片,居然融合这么多草药?

他不放心,需得交给太医院,让他们先化验一下成分。

朱静姗是他的宝贝疙瘩,不敢有任何闪失。

陈太医走了以后,朱元璋才问:“他为何敲登闻鼓?”

刘会头上顿时冒汗:“他要告状。”

朱元璋道:“可有状书?”

刘会苦着脸道:“有。”

一天之期已过。

老朱最大的期盼莫过于朱长卿能治好女儿的病。

至于太子一案,他并不抱多大希望。

他不太相信朱长卿一个人比上千锦衣卫还能干。

饶是有诸多疑点,但朱标的事情已经基本定性了,从太医院一次次的诊断结果来看,就是积劳成疾、忧心成郁,是心病,再加上风寒病的摧残,身体每况愈下。

老朱这颗被丧子之痛击碎的心,已经逐渐接受朱标的离世。

目前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培养新储君上。

他可以永远停留在原地怀念爱子,但大明王朝必须往前走。

他早就不是朱重八了,也不是打下江南的吴王,而是整个天下的君主,所有百姓都是他的子民。

他的首要任务是为天下着想。

所以朱长卿的出现,以及存在的意义,更多是帮助他看清大明的未来。

他相信朱长卿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傻事。

但是朱元璋展开一看,脸拉得比驴马还长。

“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他要告允炆跟太子妃?”

朱元璋一把将状书丢在地上。

尤不解气,两手叉腰,在銮台上走来走去。

换成旁人他早就火冒三丈了,但朱长卿到底是身份特殊。

老朱勉强还是压下了火气。

黑着脸道:“让他来奉天殿,咱要听听他能说些什么!”

刘会都快哭了,禀告道:“陛下,朱长卿抬了一口棺材……”

朱元璋气得脸皮直抖:“看来他也知道自己是死罪,咱成全他!”

刘会又慌慌张张去了西华门。

而奉天殿的文武百官,早就看傻了。

从刘会进殿那一刻,他们就竖起了耳朵。

听到一个叫朱长卿的,来给皇上送药。

更惊人的是,他要状告皇长孙。

殿阁大学士刘三吾使劲眨了眨眼,大早上的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不然怎么会有人敢状告皇长孙?

刘三吾跟身后的黄子澄对视一眼:“朱长卿是谁?”

黄子澄摇摇头:“从未听过。”

文臣们交头接耳,一时议论纷纷。

武将那边,倒显得安静一些。

朝廷规定武将三品以上才有资格上朝,所以武将比文官人数少了许多。

最前排的蓝玉,一脸淡定。

充耳不闻,仿佛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在乎。

一来他位高权重,洪武二十年就赐了征北大将军,封为凉国公。

二来见惯了战场厮杀,朝堂上这点风吹草动不值得他大惊小怪。

他眼神里充满了对这群文官的不屑。

片刻后。

朱长卿没来,陈太医先来了。

古稀高龄的他颤颤巍巍走到銮台前:“陛下,此乃神药啊!臣剐下一点粉末,以水分之法化验,确如所写,这一粒药片包含多种草药。臣百思不解,不知他是以何种方法将这么多草药融合在一起的,这意味着要把每一株草药提纯至一撮粉末,而后固化凝合,早年药神孙思邈提出过这种方法,可是后世无人能够做到。”

朱元璋激动的站起来:“此药能治好姗儿的病?”

陈太医道:“臣不敢断言,但这药确实难得。”

朱元璋道:“要你何用!一旁等候,等朱长卿来了再说。”

这边。

刘会带着朱长卿,穿过巨大的皇宫前庭院,沿着中正线,一路来到奉天殿。

后面两个抬棺伙计早就吓得哆哆嗦嗦。

棺材抬到殿外三十余米就停了,放在了铜缸下,避免被皇上看见。

朱长卿款步入内。

也不跪拜,只是拱手道:“参见陛下。”

众臣工纷纷侧目。

注视着这个胆大包天,状告皇长孙的人。

见他穿着黑白布鞋,纷纷鄙夷,以为是什么人物,原来是个商人。

朱元璋没好气的道:“朱长卿,你这是整什么幺蛾子!”

朱长卿道:“陛下设登闻鼓,为天下百姓鸣冤,可有规定不让状告皇族?”

朱元璋一时无语,气得团团转,一巴掌拍在几案上:“从古至今哪有百姓告皇长孙的!”

朱长卿道:“举凡帝皇当有海纳百川之气魄,我来告状,陛下应传唤皇族宗人令过来开堂审理,而不是在这里生气。”

朱元璋指着殿外那口棺:“你抬一口寿棺是何意?”

朱长卿一本正经的道:“决心。”

朱元璋眼神明灭不定,眯成一道细线,冷幽幽的看着他:“咱们说好的给静姗看病,拿出标儿被害的证据,你却敲鼓告状,告的还是胆大包天的状!朱长卿,你真以为咱是软柿子了?你能知身后五百年又如何,咱当你是个贤才,你不要得寸进尺!”

朱长卿道:“所以我抬了棺材过来,我是来给大明提升国运的,告不赢我就死。”

朱元璋气得胡子都支棱起来:“好大的口气,国运是你操心的事?”

朱长卿对老朱的暴怒置若罔闻:“陛下稍安勿躁,太子被害的证据就在这份状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