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锣鼓巷

王卫东来到南锣鼓巷。

胡同墙上，红色标语醒目，“艰苦奋斗，战胜困难”。

旁边黑板报上，白色粉笔写满通知和新闻。

左上角是最新时事，下面列着国家工业建设新进展和农业生产先进事迹。

“我国万吨水压机诞生，重型机械制造迈上新台阶！”

“重大发现！袁隆平同志发现特殊水稻植株，或为农业增产带来新希望！”

“扁担精神，服务三农！”

“……”

右边是胡同通知板块，写着近期街道将卫生大扫除，各家各户清理门前屋后，保持胡同整洁。

注意防火防盗，天干物燥小心用火。

夜间关好门窗防盗贼等等。

几个老人站在黑板报前，看着上面内容。

“这万吨水压机可不得了。”

“袁隆平这发现要是成了，那粮食可就多了。”

“……”

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前清是三品大员的府邸，后来几经转手，如今归属街道办，分配给百姓租住。

前院的一角，两位大妈各自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放着大木盆，木盆里堆满了要洗的衣物和一个搓衣板。

“妈，水烧好了。”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拎着一个铝水壶走来，壶嘴冒着热气，壶把上搭了一块湿抹布，防止烫手。

李婶儿将壶接过来，往面前的木盆里倒，旁边的三大妈忍不住夸：“还是您家建国懂事，水一烧好就麻溜地给您拎过来了，要换成我家那解放，指定得让我去拎，这孩子呀，就是没点儿眼力见儿。”

李婶儿一听就笑开了花，“得了得了，您可别这么说，您家解放那学习多好啊，您家老闫可得多用点心，指不定就能培养出个大学生来呢，在咱这院里那可就是头一份儿啦。”

“考大学那事儿咱可不敢想，能像后院二大爷家那刘光齐考上中专，咱就烧高香啦。”

三大妈伸手在凉水里搓着衣服，手指冻得通红，看着李婶儿盘里热气腾腾，抱怨道：“这二九天真冷啊，手都快冻成冰棍儿啦，还得给他们洗衣服，一个个也不知道爱惜着穿。”

“我这壶里还有点儿热水呢，你兑点儿呗。”

“那就太谢谢你啦，还是你心眼儿好，想得真周到。”

三大妈乐呵呵地拿起李婶家烧的热水，往自己面前的木盘倒去。

烧这么一壶水，要用掉好几分钱的煤球，她现在算是把烧煤的钱省下来了。

闫阜贵抠门爱算计，常把“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这话挂在嘴边。

她跟闫阜贵过日子那么些年，性子早就变得跟闫阜贵一样了，不愧是两口子。

王卫东拎着行李箱，走进九十五号院的大门，走进了前院。

“你是……卫东？你回来了？”

杨瑞华正搓着衣服，看了一会儿认出了人。

“嗯，回来了三大妈。”

李婶儿也抬起头来，惊讶道：“哟，你是王卫国的弟弟卫东吧？你脸上这道疤是怎么弄得？可不俊了。”

“弹片擦了一下，小伤。”王卫东没有多说什么。

“大毛他娘，你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李婶儿站在东厢房门口喊了一声。

徐萍正在屋中切菜，听到外面的动静，便放下菜刀，打开了屋门，看到院子里那名壮硕的青年，一下子认了出来：

“呀！卫东你这么快回来了？”

她识字不多，找闫阜贵帮忙写了一份信，从京城寄到东北，路上要用一个星期。

这才过去二十多天，王卫东就回来了，她便明白，王卫东是在收到信后，立刻赶了回来。

“嫂子。”王卫东朝东厢房门口看去。

徐萍走到近前，关切的问道：“你这脸怎么有道疤？什么时候负伤的？你怎么没在信里说啊。”

“弹片崩了一下而已，小伤，不值一提。”

王卫东没有跟家里去信说过这事儿，也是怕大哥大嫂担心。

闫阜贵在屋里听到院里的动静，走了出来，看见一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揉了揉眼，定了定神，回了回忆，这才认出是王卫东。

五十年代的BJ，正处在百废待兴之际。

四合院作为城市基层的居住单元，里面人口众多，情况复杂。

管事大爷的主要责任就是协助街道办进行管理，并防范间谍特务搞破坏。

有什么政策和工作安排，他负责传达给院里的居民，居民们有什么意见建议，他再反馈给街道办。

平日里，要是居民有啥日常问题，他也会帮忙解决，邻里之间起了纠纷，他去调解，哪家生活有困难，他就去帮扶。

闫阜贵是院里的管事大爷之一，分管前院，人称三大爷。

除了闫阜贵，这院里还有两位管事大爷，中院的一大爷易中海，后院的二大爷刘海忠。

此刻闫阜贵听到动静出来，几人随便聊了几句。

闫阜贵得知王卫东是连长转业回家，顿时羡慕道：“东子，好几年没见着你，真行嘿！这么有出息啦。这回转业，不得给你分配个领导干部当当啊？”

连长对应行政等级为股长。

在后世，连长转业到了地方，级别会往下调。

但在这人才稀缺的年头，并不会降级使用，而是直接担任股级干部。

他闫阜贵家要是出一个干部，那日子肯定过得滋润，比易中海那位八级钳工过得还要好。

王卫东点点头，他打算明天就带着文件资料去街道办，将工作给定下来。

徐萍看向王卫东，眼神中满是愧疚。

这些年王卫东虽在军队未归，但寄信交流没断。

她知道王卫东已当上连长，在军中前途大好。

如今她男人王卫国出事，家里没了主心骨。

她刚进轧钢厂接班，工资不多，能耐也弱。

万一再遇刚过去的三年自然灾害，她独自一人怕是很难将王卫国留下的三个孩子养大。

“大毛二毛三毛，你们二叔回来了。”

徐萍扭头往东厢房喊一声，一个跟一个，走出三个孩子，瞧见王卫东的样子，二毛三毛怯生生的不敢上前。

唯有大毛走到徐萍身旁，好奇地打量着王卫东，叫了声：“二叔。”

王卫东笑着应了声，一把将他给抱了起来，“有没有想二叔啊？”

大毛点点头：“想了。妈妈说，你是我们家最亲的亲人，要是你能回来，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这话对，有二叔在这里，谁敢欺负你们，试试！”

王卫东抱着大毛，拎着行李，跟徐萍回到了东厢房。

一张方桌摆在屋子中央，漆面早已斑驳脱落，露出木头原本的色泽。

这样一张方桌能供一家人吃饭、孩子写作业，用处颇多。

几条破旧的板凳随意地放在方桌旁边，有的凳腿已经有些松动，坐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声响。

这些板凳也是有些年头了。

角落里堆着旧木箱、陶罐等，旧木箱的木板有些开裂，用来存放衣物，陶罐用来装咸菜。

大毛不用徐萍提醒，便拿起桌上那把有些掉漆的暖水瓶，给王卫东倒了一杯热水，热气袅袅升起。

许是刚才王卫东抱过一回，大毛跟他亲近不少，拉着王卫东的手臂，问他在部队里的事儿。

二毛睁大眼睛，仰着头，鼻子往外冒泡泡。

妹妹三毛则害羞地躲在哥哥的身后，不时探出头来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