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卖的不是对联，是故事

都是乡亲庄邻，左邻右舍的。

说话自然是心直口快，想到哪说到哪。

对于陈杏的质疑，吴巍也是当场调侃回去：“怎么？你觉着这法子也不好使？”

一个也字，直戳陈杏的痛处。

戳的小媳妇瓜子脸一红，仍旧坚持己见道：“我看够呛。这对联撑死了五分钱一副，你想靠这个挣路费，得卖多少副？”

“打个赌？”

“赌就赌！赌什么？”

“就赌我明天的收入。如果超过十块，就算我赢，否则就算我输。”

“彩头呢？”

“我输了，给你五块。我赢了，你帮我个忙。”

“一言为定！”

说完，陈杏带上小江，得意洋洋地走了。

仿佛已然胜券在握。

留下吴巍也燃起斗志，干劲十足。

对联怎么卖，他早就想好了。眼下最关键的，就是看今儿睡觉前能写多少副。

多写有可能多卖，少写就必定要少卖。

家里没了别人，吴巍摸过耳后的半截烟，重新点上。

而后在烟雾缭绕间，笔走龙蛇，挥洒自如。

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

吴巍熟能生巧，越写越快。

期间除了烤几个地瓜蛋子垫垫肚子、上了趟厕所之外，片刻也未停。

饶是如此，临近睡觉前，也就新写了百来副对联，连带着横批，以及一沓子大小福字。

写对联比卖对联累多了。

放下毛笔，顾不上胳膊酸痛，倒头就睡。

直到鸡叫头遍，一觉醒来，吴巍麻溜穿衣下床，准备进城。

只是昨儿热水都用完了，眼下冷锅冷灶地，连洗个脸都得亲自动手。

不料等他刚拉开篱笆院门，准备去扯点干草柴火来烧。

就见陈杏披着棉袄，拎着烧水壶出现在门口。

“没热水了吧？”

吴巍憨笑，“还是杏儿嫂知冷知热。”

陈杏嘴角含笑地白了他一眼，把烧水壶往他手里一塞：“你先洗漱，我回去弄点吃的。”

吴巍很想说不用麻烦了，架不住这时候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于是洗漱完毕，陈杏端着一碗热粥，一块大饼和咸菜过来了。

“那我不客气了，杏儿嫂。”

“吃吧，”陈杏应了声，人却没走。

等到吴巍吃到一半，把热粥全都秃噜完了，大饼还剩一半时，突然问起道：“你昨天上我家来了？”

“嗯。”吴巍脱口而出。

“所以你才跟我打赌，想让我帮你个忙？”陈杏自然而然地联想道。

“不……”正待分辨，一口大饼噎在嗓子口，想说却说不出来。

陈杏却愈发笃定，径自起身道：“想让我帮忙，得先赢了我再说。”

说完，拧着腰身就走了。

看得吴巍一呆，随即明白过来。

误会大了，杏儿嫂。

等他倒了碗水，猛喝两口，顺下大饼，能够说话时，陈杏早回自个家去了。

你说这事弄的？

顾不上解释了，吴巍三口并作两口地吃完大饼。

把昨儿写的百来副对联悉数收起，而后捎上一卷尼龙绳，带了十多个架子。

裹上军大衣，便匆匆出门了。

雪后的清晨，风如刀割。

好在地上残雪未消，路不难走。

饶是如此，抵达县城时，天已经亮了一半。

彼时的县城尚未苏醒，只有打乡下来的老农们行色匆匆，以及早起的老人拍拍打打。

吴巍一路走到县新华书店对面的小公园门口，方才停下。

就这里了！

此处背靠小公园，紧邻县城主干道幸福路，地理优势，绝无仅有了。

要不是这年头打击投机倒把，这地方根本不可能空着。

打定主意，吴巍掏出尼龙绳，往旁边的柱子一系。

随后把各种式样对联各选几幅，往绳子上一夹，红红火火的对联立马随风摇曳。

齐活！

忙完这一切，吴巍刚停下来，顿觉小风嗖嗖地吹。

这样的环境中，坐是坐不住的。

只能裹紧军大衣，顺带着把双手拢进袖筒里，来回小跑着取暖。

几圈跑下来，还没等他身上暖起来。

公园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就先结束了早锻炼，陆续地散了。

路过他这对联摊位时，不等他开口招呼，几位老太太就先发制人了。

“小伙子，你哪个单位的？”

“怎么正经工作不干，搁这搞起投机倒把来了？”

“信不信我们到打办去举报你？”

好家伙，这个年代的人们，果然个个都是正义爆棚。

这时候自己要是敢顶嘴半句，真有可能被扭送到打办去，当天办了。

好在吴巍早有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对联的第一波潜在客户，竟然是自己送上门的。

“各位老爷子老太太，我也不想的啊。”

“这不媳妇刚考上大学，家徒四壁，又是贫下中农，连出门的路费都凑不齐。”

“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冒险试试！”

“嗨，为了媳妇能上大学，我冒点风险算什么？就算被打办抓了，我也认了。”

一番话，从无奈到决然，听得几位老太太，当时就信了八分。

连带着同仇敌忾不翼而飞，纷纷同情起他来。

多有情有义的大小伙子！

为了媳妇，奋不顾身的。

真是人间佳话呀。

谁要是举报他，那不是丧良心么？要遭天谴的！

同情之余，不乏有人追问：“你媳妇考的什么大学？路上有多远哪？”

吴巍叹了口气道：“嗨，燕京大学！听说在首都，连大碗茶都得两分钱一碗！”

话音刚落，仿佛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几位老太太顿时炸窝了，同情心还没泛滥，就被疯狂涌起的羡慕所淹没。

连带着吸引了更多路过的老太太们。

“燕京大学，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名校！”

“是啊，能考上燕京大学，咱们全县怕也就是这么一个了。”

“你媳妇简直就是文曲星下凡，小伙子你好福气啊。”

“我家那小子要是能考出个名头来，就算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要供他上！”

眼见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吴巍知道，这第一步算是顺利完成。

靠着故事，成功地吸引到了一大波流量。

下一步就是要把这波流量变现，引导她们高价购买对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