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刚烈卫母

秦煜听明白了卫府如今的处境,“也就是说,这养子在合乎理法的情况下,做出了看似合礼的决定。但是实际上这种决定却并未考虑怎么更好的维护卫府的威势与颜面,而只是考虑了自己。”

“是的。”周娅颔首,语气讥讽,“受恩而不计恩,反让恩人之后有口难言。”

“卫府没有宗族么?为何会容忍他如此?”秦煜问。

“没有。”

“卫轲将军乃是平民将军,自幼孤儿,一直靠着乞讨才活下来。能够成为将军,完全得益于他年少时曾善心救下一垂死命师,对方临终前传授了他毕生所学。”

周娅慨叹,“卫轲将军一生走来也颇为传奇,本能将本府传为名门。没想到半道罹难,空留给家人一个家资富裕,却无能力守住的府邸。”

“卫展其实还挺要强的,理论上来说绝不可能因为养子之事来城署。我想,卫府是遇上了更麻烦的事情。”

周娅忽然指了指远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如今安山城愈发鱼龙混杂,连郝氏都说没就没,或许卫府也是遇见了相似的事情。”

秦煜抬头,看见那道鬼鬼祟祟的命师,怀里抱着不知从哪里偷来的包袱,钻进了一家典当铺里。

“走吧。我们回府。”周娅不打算再议论别人家事,而是凤眸望着秦煜,语意不明地道:“我要回去看看姐姐。”

秦煜听出了周娅的话外音,他也准备找时间去见一见周颜,毕竟昨夜之话犹在耳畔,迟早要去处理的。秦煜也从不想周颜与自己心生隔阂。

不过秦煜觉得现在还不太合适去见周颜,他准备等到傍晚的时候再过去。而且秦煜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准备去找卫展,看看那个少年愿意不愿意与自己进行交易。

“二小姐可先行回府,我傍晚时候再回去。”秦煜指了指不远处的首饰玉佩铺,对周娅说道:“我先去买些小饰品。再者,我白日还有些事情在身。”

周娅转头,顺着秦煜所指方向,看见那间女子首饰铺,她脸上露出笑意,“好。”

……

与周娅辞别后,秦煜孤身漫步,一路顺着南寺巷走到西大街,而后穿进了王公巷。

王公巷建筑古朴典雅,朱门大户,雕梁画栋,府邸鳞次栉比。秦煜挨次路过门匾,看见都是安山城诸多主官的府邸。

卫将军府邸!

秦煜走到王公巷最深处,几乎接近安山城最西边园林的地方,终于看见了卫轲将军的府邸。

周遭无人,秦煜提气纵身,直接便化作残影飞进了卫将军府邸里。府邸里廊桥回转,石路径直,三进的庭院深深如许,大小连檐的屋宅连成一片。

秦煜纵目一扫,直接将整座府邸的布局记在心底。因为在周府居住久了,他现在也能够一眼找出卫将军府邸的主宅。

踏踏踏!

一队家丁从石板路巡逻过去,目光警惕的扫视各个角落,确定正常以后,便继续往下一个地方巡逻过去。

秦煜从檐上落下来,朝着主宅的方向前进。

然而并未走多远,又是一队巡逻队伍走过来,秦煜皱起眉头,再度藏身,等待这一队巡逻队伍走过去。

接下来的路程里,秦煜居然连续遇见了五队巡逻队伍。

“这卫将军府怎么巡逻频率如此高?”

秦煜愈发觉得古怪,就算是安山城如今鱼龙混杂,经常有大胆命师趁机偷盗宝物,也不至于大清早的就有五队人巡逻过去吧?

终于,秦煜摸进了卫将军府邸主宅区域,他避开所有丫鬟仆人,成功找到卫展母子二人。母子二人屏退下人,正在单独谈话。

秦煜无声无息跃上横梁,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厅堂里。

卫轲将军的牌位正摆在桌上。

啪!啪!

卫展跪在地上,旁边的卫母手执木节短鞭,在他掌心抽打,一下接一下,毫不手软。

“大丈夫在世,气节当先。你父亲乞儿出身,凭借机缘与自身修行天赋、坚韧与努力,一路官至安山城将军。卫将军府能够立足安山城,靠的是他自身的实力,而绝不是摇尾乞怜。”

卫母面含薄霜,厉声训斥卫展:“你已经连续三日去城署胡闹了,难道是要丢尽卫将军府的颜面么?”

卫展忍着掌心的疼痛,辩解道:“母亲,我没有摇尾乞怜,我也没有去城署胡闹。”

“父亲为国战死,卫府如今屡遭贼人羞辱,难道城署不应该庇佑我们吗?”

“庇佑?”卫母又是一鞭子狠狠抽在卫展掌心,打得他龇牙咧嘴,掌心渗出血痕,“我卫将军府不需要这种求来的庇佑。”

“我没求。”卫展又抬头大声道:“自从上回城丞大人回绝我以后,我没有再去找过他。我这两日找的是城尉大人。”

“没求?”卫母冷笑,她望着自家傻儿子,“那你今日得到城尉的回应了?他答应来替我卫府镇守了?”

卫展可以梗着脖子说自己没求人,但是面对卫母后面这个问题,终是丧气地道:“没。”

“唉!”

卫母叹息一声,看见儿子服软,心终究也跟着软下来,她转过身走到卫轲的牌位旁边,伸手抚摸着牌位。

“展儿,自你父亲殉职后,赵文便在外另立府邸,将军府里的那些门客也大都跟着他走了。缺乏镇宅的武力,是我将军府在这段时间里屡遭盗窃的根本原因。”

“你父亲刚死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寻求城署的帮助。但是人走茶凉,城署那些人不可能一直调动官府力量为我将军府看守宅院——更何况殉职该赔偿的钱,城署一文钱也没有少。”

“你现在去找他们,是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卫展稚嫩的脸庞涨的通红,他说道:“谁需要那些冷冰冰的赔偿?我要父亲回来。”

“还有,这次情况分明与以往不同。”

“这次来的根本不是一般的贼人,他的目的完全不在金银珠宝上面。”

卫展从怀里扔出来一张纸,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畜牲,他甚至敢提前通知我卫府,不日便来采补双修……这是明晃晃的羞辱。”

听见儿子的话,卫母再次叹息一声,只不过眼底里满是决绝。

她轻柔地放下手里的卫轲灵位,转过身蹲在卫展的身前,她捧着儿子稚嫩的脸颊,眼神柔和,说道:“我知道你去城署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你父亲。但是你记住,只要有心气,这个贼人就绝不可能折辱到卫府。”

“你父亲常读书,书里有言: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卫母轻声笑起来,巾帼的气质顿时彰显无疑,她坚定道:“今日,府门若破,母亲有死而已。”

“什么!?”卫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望着卫母,“不行,绝对不行。”

“你身上流淌着卫氏的血脉,往后能否振兴家门,就看你了。”卫母无视儿子的惊慌,语气温柔却坚定有力:“如果母亲真的不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嘭!

卫展惊慌失措,他害怕失去母亲,于是猛然往地上磕头,发出闷响,“母亲,我们躲去赵文府邸吧!”

啪!

“他们都在等着看卫府的笑话。”卫母凤眸含怒,一巴掌扇在卫展脸上,“母亲宁为玉碎。”

“不,为什么……”

卫展呆怔原地,眼泪不因脸颊疼痛而落,全部是因为心里那揪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