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看了看身边的黑袍人，又望向高台上的噩梦主教后，无奈叹了口气：“恐怕主教阁下并不会喜欢你这个说法……”
讲道理的邪教徒就算在文艺作品中都很少见，更何况是眼前这群线下玩儿真实的。
此时的高台上那位噩梦主教已经结束了祝祷，再次将目光望了过来：“特里克，我为你感到骄傲，你比其他推门人走的更远，看来主已经聆听到了你的虔诚——告诉我，你可曾进入那长眠之所得以觐见？”
夏沐稍稍迟疑了一下：自己身处一座城邦之中，是了解并融入这个异世界文明秩序的绝佳切入点，可现在，这群邪教徒似乎正在搞一些十分危险的行为，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上，他们的行为很可能会招来灾祸，而根据身边这个黑袍人的说法，这种灾祸有很大概率会毁灭一整个城邦。
他几乎毫不犹豫就相信了这个可能性，毕竟相对于一座城邦来说，这群邪教徒对自己而言几乎毫无价值。
可问题在于，自己这个邪神现在所掌握的能力有限，还不能直接拍死在场所有的信徒以绝后患。
得智取。
夏沐很快打定了主意，并在心里快速编了一套说法，试图开始忽悠。
“当然，我越过那无尽之渊，触到了噩梦盘亘之所，并聆听到了主的训诫。”
他的话音刚落下，周围却突然响起几声惊呼，其中还夹杂着疑惑的低声讨论，而那位噩梦主教却对此并无表示，而是继续看着夏沐，语气突然变的冰冷：“你得到了主的指引？特里克，说说那训诫的内容。”
察觉到人群中态度的变化，夏沐意识到可能有哪里不对，但话都说到这儿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伟大之主训诫我：巡礼者正在苏醒，尘世中所有虔诚信徒都是其降临的锚点，噩梦的伟力无需那繁杂的仪式作为凭依。”
这是他搜肠刮肚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理由了。
而且从事实的角度来说，自己是现任的“噩梦之主”，那自己所说的话可不就是噩梦神谕么？
得自信。
集会场瞬间安静下来，几秒钟的沉默过后，一声嗤笑从高台上响起，噩梦主教的声音中带上了厌恶之情：“原来如此，特里克，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的勇敢，竟能想出如此幼稚的谎言，难怪连深渊都看不上你懦弱的心智——
“世界于伟大之主的长梦中诞生，噩梦则是这一切的最深处，我们所追求的是在巡礼者的审判之后，唤醒那伟大存在，与祂一同推开真理之门，见到最终真实！
“所有的噩梦追随者都于缄默中前行——伟大之主从不曾在长梦中呢喃低语。
“你难道连噩梦的教义都已经忘记了吗，特里克？”
夏沐顿时愕然当场：在今天之前，噩梦公馆一直处于封锁之中，这群信徒们的祈祷自然就无法获得回应，所以他们就认为自己信奉的“主”是个哑巴？
这群信徒有病吧？
看来被召唤而至的邪魔拍死在场信徒这个行为果然是有传统的，就连邪神们都不爱跟这些疯子做多交流！
“利安德尔主教，特里克阁下比所有同胞都更接近过噩梦，或许噩梦的伟力自有其深意，我们不该妄自揣测主的意志。”
出乎意料的是，之前那个黑袍人居然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一把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有着巨大伤疤的中年男性脸庞，开口帮助夏沐辩解。
周围的议论声随之顿了一顿，然后就更加杂乱的吵了起来。
“安静！”
面具主教抬手止住底下的讨论，目光森冷的看向疤脸男：“纳特，我知道你一直反对这次仪式，但不要忘记你的身份，阅经人的职责是——”
他没说完的话被另一声惊呼打断，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名高瘦的黑袍人伸手指向另一个祭台，脸上现出惊恐之色：“德巴罗，德巴罗阁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这似乎是个机会……
夏沐隐蔽的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楼道，盘算要不要偷偷溜出去。
他还要用这具身体去见识异乡的城邦，犯不着在这儿跟一群疯子发癫，大不了自己逃出去后找个地儿给他们举报了。
这事儿只要不说出去，谁能想到是一位邪神举报了自家的信徒？
自己偷摸干“正经事”的事情没人知道，以后哪怕跟其他的邪神大佬们开茶话会，也不怕被他们笑话——如果这个圈子里有类似的团建活动的话。
可还未等他做出行动，周围的信徒们已然开始骚乱起来，一种奇特刺鼻的臭味四散弥漫，充斥了整个集会场。
闻上去像是火山口硫磺燃烧的气味……
夏沐皱起眉头嗅了嗅，与之前不同，这次的臭味他依靠躯体本身的嗅觉就能闻到，而且很明显，其他邪教徒也察觉到了环境气味的变化。
毫无预兆的，一道浑浊的灰色烈焰在会场某处猛烈窜了起来。
火光中，有扭曲的阴影不断挣扎着，发出犹如尖锐指甲划过黑板的哀嚎，并伴随着越发刺鼻的腐朽臭味。
浑浊烈焰燃烧的时间极为短暂，不过两三秒之后，原地就只剩下一堆黑色灰烬，连一点火星都不曾残留。
“德巴罗阁下……殉教了……”
高瘦黑袍人的下半句话这才刚刚说完。
高台上那位噩梦主教面具之下的眼神变得冰冷，他望向集会场周围，今日有四位教派推门人在仪式中陷入沉眠，而现在，其中的最后一位也已然被烧成了灰烬。
仪式失败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一丝狠厉。
“高尚的灵魂，虔信噩梦的仆从！”
噩梦主教突然举手高呼，他的语气从毫无感情的冰冷，渐渐变得高亢：“德巴罗进行了最后的抗争，为了不被深渊的污秽所玷污，他将灵魂献祭给了噩梦！
“只有这勇敢的心智，才能被噩梦所眷顾，只有这纯净的灵魂，才有力量承载主的恩典！
“愿巡礼者降临于大地之上，审判一切争端与仇恨，愿巡礼者注视尘世众生，终结所有污秽与苦难！”
在主教话语的鼓动下，现场骚动不安的气氛渐渐平息，噩梦信徒们再次变得高亢激动，一个接一个的附和着呼喊起来：“主终将于真实中苏醒，为大地带来秩序与繁荣！
“真理终将重现，带走所有诚心信奉之人！”
不得不说，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狂信徒其实是比较好糊弄的。
如果能把阿德曼带过来的话，它似乎就很适合领导这群噩梦信徒。
不过也很难说那个人偶会把这群邪教徒带歪到什么方向……
夏沐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发散开去，在这一片狂热之中，他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又无所事事。
“主教阁下！您应该为这荒唐的错误负责！”
一声愤怒的斥责在现场的狂热中突兀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