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在熏香奇异的气味中，热纳缓缓睁开双眼。
依旧是那件狭小简陋的卧室，不过这一次，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真实，再也没有了梦中那种朦胧模糊之感。
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在现实中苏醒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但耳中并没有听到醒钟鸣响声。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安静的。
在梦境中，她毁去了自己意识上的“听觉”，这是源于精神层面的损伤，即便肉体依旧健康，但也需要一定时间的休养来得到恢复。
转头望向卧室的床上，那位妇女眼皮微微抖动，然后似乎是轻叹了一声，终于睁开双眼，有些迷茫的看向周围。
热纳站起身，打开卧室房门。
客厅中，夜行者小队的成员正透过狭窄的走廊望向这边，脸上没有丝毫懈怠之色。
“全体戒备！”
看到所有的目光都向自己望来，她高声下达了命令。
“最高警备条例——将我押送至城邦大教堂！”
值守的守卫者神色明显有了一瞬间的错愕，但随即而来的就是严肃与谨慎。
她看到有人开口，虽然听不见声音，可是从口型来看，应该是回答“是”。
自行走出走廊，来到客厅之中，立刻有小队成员上前，解除了热纳的武装。
她背上的长镰被卸下，腰间的左轮被取走，连带着整条武装带都被取下。
一名夜行者打开左轮弹巢，看到里面的圣性子弹已经全部清空，这才重新将之收起。
现实与梦境并非真实与虚幻的区别，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岂是是两个并行的维度，而且能够互相影响。
因此，在梦境中消耗的事物，回到现实之后同样也会减少。
有精神医师在守卫者的陪同下进入卧室，而热纳则被拷上双手，押送着走出门外，进入一辆蒸汽机车之中。
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询问原因，也没有人试图交流，守卫者经受的严格训练足以让他们沉着应对眼下的情况。
很快，在两名武装人员的看守下，热纳乘坐的汽车启动了。
“守夜人阁下，在获得女神的注视之前，请不要尝试回忆梦境中的经历。”
这支守卫者队伍的首领嗓音沉稳的开口安抚着。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神官一定是在梦境中接触到了极端可怕的事物，甚至可能遭受了极为严重的精神污染。
作为一名优秀的守夜人，在有钟声保护的现实世界里，可以仅凭意志压制住精神中的污染，令其暂时无法扩散，可一旦试图回想，那隐藏在潜意识中的东西将会不可避免的壮大起来。
“我在精神层面毁去了自己的听觉。”
热纳用余光看到边上守卫者口型变化，但无法分辨对方正在说什么，于是只好开口解释。
“我刚刚进行了自我催眠，将梦境中的事物封锁了起来，但这并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
她看到前方负责驾驶汽车的守卫者点了点头，然后就感到车速明显快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汽车终于抵达了四神大教堂的银月教会。
一名守夜人被押送回了大教堂。
即便这个消息早已传回，而且教堂中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留出了特殊通道，以免起来祈祷的信徒们看到此事。
可对于教堂里的其他神职人员而言，这依旧是一件极为震撼之事。
这代表着一位圣徒接触到了不可想象的事物。
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之下，热纳被一直护送到了教堂中的地下圣所的祈祷室中。
在女神圣象的注视下，油灯与熏香均已备好，热纳的束缚被解开，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仅剩这一位守夜人小姐留在祈祷室中。
光影摇曳中，祈祷室内静谧而又祥和，那尊没有面容的圣象仿佛正在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威严圣洁气息，有伟大存在的注视，正越过了空间的限制，通过圣象来到了这间小小的祈祷室内。
热纳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开始缓缓放松。
她缓缓跪倒在圣象前，双手合在胸前，瞳孔中跃动着油灯上的摇曳的火焰。
她感到有一层帷幔正在渐渐覆盖而下，如温暖的襁褓一般，将自己包裹其中。
“黑夜的庇护者，代表银月的女王……”
年轻的守夜人诵念起女神的名号，开始了祈祷。
……
在仿佛是永恒的夜幕之下，夏沐缓缓从夜空的繁星中收回目光。
那颗虚幻的星辰倒影再次回到了帷幕的另一侧，这代表那个凡人的心智已经重新苏醒。
没有了深渊学者的骚扰，而且有教会的保护，想来对方应该不会有下一次坠入深层梦境的机会了。
他缓缓摇头，一边朝着公馆宅邸的方向走去，一边这次意外会面中的收获。
虽然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可这个世界里的各种上位存在多如牛毛，类似的经历虽然可能会引起重视，但绝对算不上特殊。
而且肯定没有人能把这件事跟公馆联想起来——甚至在那些教会神职人员的认知中，根本就没有噩梦存在的位置。
夏沐相当怀疑，有关公馆的存在应该只有四神才会知晓，至于教会方面，教皇他不清楚，但起码守夜人这个级别的神官的认知中是没有“噩梦”的存在的。
至于那个废弃工厂中的事情，虽然在现实世界的相关痕迹都已被抹除，可是他通过编织梦境的方式，已经将昨晚发生之事重现给了那位教会神官。
一位不知名的上位存在，亲自给教会神职人员发出警示。
即便所有人的认知都已经被篡改，忘却了昨晚发生之事，但光就是这个警示本身，不论其是真是假，都绝对会引起教会的重视。
无论如何，他们的注意力多多少少都将被转移到城邦中活跃的邪教徒身上。
对夏沐而言，这就足够了。
就这么想着，他的脚步逐渐轻快起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宅邸的大门前。
那个人偶遮挡住了大厅中的灯光，整个面容笼罩在阴影中，在台阶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跟个鬼一样站着一动不动。
夏沐正想开口跟对方打个招呼，可心中却再次一动，他诧异的抬起头，再次望向了星空之中。
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星辰光辉闪烁着，渐渐挣脱了帷幕的束缚，与公馆产生了微弱的联系。
隐隐约约的祈祷声响起，越过了遥远的距离，从那颗星辰中传递了过来：
“黑夜的庇护者，代表银月的女王……”
夏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