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枯败

守丧七日期过,洛青稞与风扬一同了解景诺茶山现状,协力处置家族事务,徐家内部局势渐稳。

悲悼七日,徐龙井与徐粗茶的悲伤稍缓,此时洛青稞方入松茗阁,与二人商议后续之事。

堂中,三人皆披白麻,六手相握,徐龙井率先开口,柔声道:

“夫君,眼下洛徐两家皆遭大难,正是需要有人坐镇家族之时,这几日我已同妹妹商议,由我留守茶山,与风扬长老共同处理徐家事宜。”

“你也能早日回归酒族,族中危机未平,万不可再迟,妹妹随你同去,也可照应一二。”

洛青稞听完深觉有理,也知眼下如此算是万全之策,于是点头应下,紧握着她的玉手道:

“徐家之事,凡事多与风扬长老商议,若有危急,传简于我,我即刻赶回。”

徐龙井含泪叮嘱:

“夫君不必挂心,景诺茶阵尚在,可抵下金丹期修士之击,茶山应是无虞,倒是幸川酒阵已破,万望夫君与妹妹小心!”

话至此处,泪水再度盈眶。

夫妻三人相伴八载,朝夕不离,此刻危难将至,不得不分别,纵是坚强如她,亦难掩心中痛楚。

洛青稞将二人揽入怀中,温言抚慰一番后,实在心系洛家之下,终忍泪起身,携徐粗茶诀别孩儿,御鲲疾驰,飞向洛氏四脉。

庄鲲振翅疾飞,不消片刻,便自景诺茶山入洛家治下四脉之境。

洛青稞立于鲲背之上,俯瞰山河,眼前景象令他心中沉痛难言。

原本巍峨雄浑、酒意浩荡的幸川酒阵,如今已破碎不堪,幸川酒瀑更是濒临枯竭,昔日万丈奔涌的酒流,如今仅有稀薄酒酿零落而下,扶摇酒江几近干涸,江底隐现。

满山灵田失了酒酿浇灌,灵气日渐消散,田中灵稻、灵麦干黄枯败,灵树灵木无酒滋养,亦显得萧瑟黯淡。

山间成千上万的酒兽,昔日披红挂彩,如今皆换上白麻,哀殇之意弥漫。

纵是山君黑虎指挥它们日夜巡逻,却难掩众酒兽的萎靡无神,此等景象,令洛青稞心如刀绞,目光紧随夜景泰珐琅远去的方向,仇恨刻骨。

他御鲲至扶摇酒江上空,俯身吞下残余酒酿,催动酒元,洒下满天酒雨,江河田野方才有了些许复苏之象。

洛青稞不敢停留,急忙驾鲲降落于大闯山腰,心中迫切已极。

回到洛氏酒族正堂,此时寂愫与陆霄云的丧礼已然结束,洛青稞自是携徐粗茶到家中祠堂祭奠一番。

逝去二人虽非酒族后裔,无法以酒魂归祭法安魂,却在最高礼仪的祭典后,被安置灵位于祠堂供奉。

祭礼既毕,洛花雕便一人入洞府闭关,谁也不敢前去打扰,家族事务尽数交予洛枸杞与洛虫草二人打理。

洛杞枝也在祭奠恩师陆霄云后,很快从哀痛中恢复,带领家中小辈潜心苦修煮酒,同时不时巡视酒奴,稳固族人心绪。

洛青稞御鲲而归,正巧见洛枸杞与洛虫草在堂中商议家事,二人急忙起身迎接。

洛虫草早已将徐红袍身陨之事告知洛枸杞,兄弟三人短暂拥抱,神情复杂,默然不语,情感尽在无声中流转。

入堂坐定,三人说起二哥洛花雕之事,洛枸杞缓缓叹息道:

“稞弟,自那日二嫂仙陨,二哥便一直捧着那片薄如轻烟的魅影,再未开口说一句话,双眼呆滞,痴痴望着那影子,竟似……竟丝痴呆了一般!”

洛青稞闻言,心中悲痛难抑,深深念及:

“二哥此番所受之痛,非同寻常,他与寂愫情路本就坎坷,历经万难方得修成正果,谁料新婚之夜,爱妻惨遭仇敌斩杀!”

“仇家修为更是高不可攀,复仇之路犹如天堑,几近绝望,红事一夜之间化作白事,这般打击,任谁也难以承受。”

洛青稞摇头叹道:“此关只能看二哥自己过,旁人帮不上什么。”

话锋一转,问道:“四哥,你方才说二哥一直手捧那魅影,竟未消散吗?”

他清晰记得,那日寂愫陨落,樱瓣破碎时,她的身影也逐渐化作薄影。

他原以为那影子会随时间散去,不料竟听洛枸杞提及此事,便追问道。

洛枸杞皱眉点头,答道:

“确是如此,二嫂那魅影当夜几乎消散殆尽,化作薄如蝉翼的一片,眼见要随风而散,却不料那薄影竟未继续消失,反而定格如膜般轻薄。”

“其上依稀还可见二嫂的身影,二哥每日便是盯着那薄影不离手,如今更是带着它入了洞府,再未出关。”

洛青稞听后,心中既觉新奇又感唏嘘,家中对除了人族之事了解甚少,更别说是极为稀有的魅了。

当下他也未多作思索,便接着问道:

“两位姐姐和家中小辈现状如何了?”

洛枸杞闻言,长叹一声,轻声答道:

“大姐本想以酒医之法为二哥排解心中苦痛,稍解哀伤,可二哥不但不愿配合,连话也不肯答一句。”

“大姐无奈,只能作罢,现下也是每日闭门不出,悲痛难解,鲜少能见到她人影。”

“鹿茸姐见幸川酒瀑枯竭,说到家族正值酒酿短缺之时,便带着银云长老入鹿茸酿阁,引领酒姬们昼夜煮酒,以补家族用度。”

洛青稞闻言默默点头,心中泛起一丝酸楚来,听洛虫草接话语说道:

“家中小辈倒是十分争气懂事,杞枝带领他们日夜苦修煮酒,年幼未及冠的参念、胆魄等人也不甘落后,个个潜心修炼,誓要为家族复仇,人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气。”

洛青稞听罢,心中既感欣慰,又觉沉重,他微微摇头沉声道:

“眼下稳住洛氏酒族根基,护住家中小辈血脉,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至于复仇之事,恐怕已非你我一代两代所能成的了……”

想起北鸢门坐拥三个元婴期老祖,犹如三座大山一般压在洛氏酒族头顶之上。

三人尽皆沉默不语,心中虽满是仇恨,但却无处倾泻,郁闷无奈之情结于心头,家族未来更是陷入一片迷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