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迪·杜佛兰的人生

安迪盯着方行说：“谋杀罪。”

轻描淡写一个词，将这位前途无量的大银行家永远困在肖申克监狱中。

汤米看着面前这个好好先生，咧起嘴角说：“怎么可能？”

安迪眼神深邃，那最后一次喝醉，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汤米看着安迪回忆的样子，才知道人不可貌相，翩翩绅士也可能举起屠刀。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方行说：“无辜的？是吗。”

方行并不是想和安迪开玩笑，而是方行也不相信安迪是能干出杀人这种事来的人。

安迪微微悲伤地说：“我深爱多年的妻子说要和我离婚，决绝地离开了我。那晚我在好几个酒吧喝了酒，最后在我妻子的房子前拿着枪等待她和她的情夫。我完全醉了，什么都忘了。”

安迪想起女人失望的情态，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地鸡毛的婚姻。

安迪也想起了自己的愤怒，无能为力的悲伤：那面目扭曲的女人，在和安迪在一起之前，是富家千金，对万物都充满好奇心的傻白甜。事情怎么会变成后面那样？

“法院说我当场撞见了我的妻子和她的高尔夫教练在床上的丑事，所以杀掉了他们。”

安迪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方行却敏锐地注意到安迪的腿微微发抖，像是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方行心里感叹：

安迪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可是他一点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即使是这么苦痛的事，却被他用平淡的口吻说出。

汤米皱起眉头，是像想起了什么，看向地面，接着惊诧地瞪大眼睛看着安迪，就像看见了故事里的人出现在现实。

“怎么了？”方行问道。

汤米抬头看看周围，深深吸入一口气，“我们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

图书馆最旧的一个窄小屋子，里面都是尘封了上十年的书：《国家地理》的杂志，路易斯·拉默的西部小说，《展望》杂志，厄尔·斯坦利·加纳的侦探小说……

当肖申克监狱存在的时候，这间屋子便作为监狱的图书馆而存在。一直等到安迪将肖申克监狱的图书馆建设为州里最好的图书馆，这间屋子便承载了过去被遗忘的记忆，等待人来捡拾。

汤米反坐在木头椅子上，双手搭在上面，抬起眼睛小心地看着右前方安迪的反应。

安迪苦心教了汤米一年时间，汤米将安迪视为自己的老师，长辈。所以一直没有询问安迪是为何入狱，此时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询问，让真相又多埋藏了一年。

安迪双手抱胸，坐在一个满是灰尘的木头桌子上，死死地盯着汤米。方行双手插兜，倚靠在承重柱子上。

“大约四年前，我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进了汤马士顿监狱。”

汤米的眼神移开安迪。以前汤米喜欢在狱友面前吹嘘自己的偷窃事件，而安迪教会了自己偷窃是耻辱，是罪行。

“因为偷车，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汤米斜着眼观察安迪的反应，安迪沉稳地看着汤米，像是听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就在出狱六个月前，进来一个新犯人叫艾尔默·布莱奇。个头很大，神经兮兮的混蛋。”

“没人愿意和他一个牢房，你懂我意思吗？他因为持枪抢劫，被判八年监禁，他说自己干过几百票。”

汤米的眼睛中透露出同情，看着安迪，为自己的老师感到不值。

“很难相信他有那胆量，别人放个屁他都吓得跳三尺高。”

“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吹嘘自己去过什么地方，干过什么勾当，玩过什么女人，甚至杀过什么人。”

汤米陷入回忆，眼神失去聚焦的点。

那个真正的反社会分子，神经病的丑恶面貌再次强奸汤米的脑子，让汤米下意识地细细叙述起当天的场景。

起始于一次平平无奇的玩笑。

“一天我开玩笑，问他：‘布莱奇’，你都杀过谁？”

……

布莱奇坐在监房里的角落，黑暗遮住了他右边的脸。

包含着对有钱人的仇恨，布莱奇略带骄傲地说：“我曾经在乡村俱乐部收拾过桌子，所以可以趁机对那些有钱的混蛋下手。我看中了一个家伙，那天晚上，我潜入他家。他醒了，让我很不爽，我就把他杀了。”

说到这，布莱奇笑起来，黄色的牙齿和深黑的眼珠镶嵌在扭曲的脸上。

“连同他身边那个贱女人也一起杀了。”

布莱奇笑得话都停了下来，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最精彩的地方是，这个跟混蛋高尔夫教练搞上的女人，是个有夫之妇。她的丈夫是大银行家。”

嫉妒与高兴两种矛盾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布莱奇的眼中冒着嫉妒的狠恶，嘴上泛起愉悦的笑容。

“后来那个丈夫成为了我的替罪羊！”

……

听到这，安迪再也不能保持冷静。

银行家谋杀妻子，和情夫是高尔夫教练的细节证明这正是自己的案子。

整整十九年，那晚的记忆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潜入妻子的房子，杀了她和情夫。

原来，我是无辜的。

无辜的！

安迪起身就想走出去。就算眼神中透露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安迪的面部表情却仍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安迪的面部似乎永远缺少丰富的表情。

方行心里有些替他难过：不知道安迪因为被误判坐了多久的牢。

不过方行还是把他按住了，问：“冷静点，安迪。”

方行很清醒：

这个时候的人很可能因为冲动做出一些错事，即使是看起来非常坚强的安迪也是如此。

安迪看着方行，眼睛里却是那个晚上的黑暗。

那个晚上，他醉倒在车里，给手枪上膛，酒瓶碎裂在枫林树下，如同他辉煌的人生破碎。自此之前，交往的都是社会名流，富豪高官，此后，与杀人犯、抢劫犯、强奸犯、盗窃犯混在一起。

“我很清醒，我要找典狱长。”

方行问道：“你怎么相信典狱长会帮你？”

安迪分析道：“他为什么不会帮我，我帮他做了十七年的账本！我相信他。”

方行讽刺道：“然后他把你这块金子丢掉，仅仅是因为金子想要离开？”

“这可是我的人生！我没有杀死我的妻子，我是无辜的。”

说着安迪就想甩脱方行的手，但发现自己甩不开。

方行控制住安迪，一脸认真地说：“你现在就和喝醉了一样冲动。安迪，你的聪明劲哪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