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范看着进来的张君宝和赵昺,心中疑惑,这一大一小二人均是道人打扮,从门外推门而入,言语间和德诚法师相熟。
看来是久居天后宫,莫非昨日李正旭在那短短一炷香之内还见了这二人?张弘范心中放下的疑虑又被勾了起来,。
突然间,张弘范从张君宝那脸上想起来什么,连忙出声询问。
张君宝此刻听闻张弘范相问,假意不认识他,便朗声回道:
“贫道自辞官云游四方已十数年,早已是方外人士,如何和将军相熟啊,将军莫不是认错了人。”
“辞官?”张弘范此刻大概知道自己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想必此前这道人在大元做过官,自己见过。
“不知真人曾在何处为官?”张弘范赶忙问道。
“贫道张君宝,幼年举茂才,并在至元元年入得大都。与希宪相公是故交,并受其举荐得授中山博陵令,想必在那时见过将军。”
张弘范听闻此言,终于是想起来了什么,没想到在这惠州居然能得遇故人,连忙站起身恭敬回了一礼:
“原来是故人当面,本将张弘范,乃征南汉军元帅。至元元年,本将亦在大都。常听伯颜丞相提起廉希宪相公,夸他乃男人中的男人,宰相中的宰相。几年前在鄂州,本将还和希宪公一同在伯颜丞相军中效力过。”
张君宝笑着轻抚颚下胡须,指着旁边站立的赵昺;
“竟是张将军当面,贫道失礼了。这是贫道童子,张卫祥,将军亦可唤他小祥子。”
赵昺听到张君宝介绍,连忙低首行礼;
“小子见过张将军。”
那边张弘范只是关注了张君宝,哪里在意一个半大孩童,得知是赵昺是张君宝童子,也是连忙摆手示意,并指着后殿里的交椅说道:
“无须多礼,张真人快快入座,与本将叙旧。”
看着张弘范客气的模样,赵昺心中不由的感叹,到底还是应了那句话;出来混,要有背景,不然就是小瘪三。
张君宝只是提了一提他的至交好友廉希宪,便能引的张弘范奉为座上宾。
“真人云游四方,是如何来得这惠州的?莫非也是与德诚法师论道。”
待到张君宝坐下,张弘范好奇问道,说罢还看了一眼德诚法师。
一个辩论失败的剃发道人,国师哪里记得,说国师记得他只不过是进入后殿探查的托词罢了。
张君宝对德诚法师拱手行了一个礼;
“贫道云游嵩阳少林时,得了那少林方丈恩惠,便替他前来天后宫找寻一卷佛门真经。不曾想此地德诚法师竟然道法高深,贫道与法师论道多日,因此多有盘亘。”
德诚法师此刻在旁早已放下心中大石,没想到每日与其论道的张君宝,竟然和张弘范有旧,并合理的掩护了赵昺的身份。
“张真人才是儒道兼修的达者,弟子不如也。”
几人互相熟知之后,便聊的兴起,也丝毫没有避讳赵昺,只当他是张君宝的随童。
不时让阿山和赵昺倒些茶水,张玠张琰买些糕点吃食。
……
聊到傍晚,张弘范从交椅上起身。
“既然真人《楞伽经》已经抄录完毕,此间之事是否了结。”
张君宝闻言一愣;“将军何出此言啊。“
“张真人有所不知,本将不日将回师临安,再北上大都。真人已经完成少林方丈嘱托,何不随本将一同回营再北上大都呢。”
张君宝听闻张弘范居然要自己和他一同回营,心中有些懊悔。
“贫道方外之人和童子云游惯了,受不得军中之劳苦。而且还想再盘亘几日,与法师继续论道。”
眼见天色已晚,张弘范还要再劝;
“惠州新定,朝中还没有派出治民总管。待本将大军离去,此地必盗匪横行,真人在此处盘亘多有不便。不如随本将同行,也好有大军护持,免遭那盗匪侵扰。”
赵昺听得张弘范请他们入营,一同北上,心中烦闷,脸上忍不住的有些焦急。
张君宝看了一眼赵昺,怕是露出破绽,连忙拱手谢礼;
“多谢将军邀请,待贫道细细思量一番后,再作打算。无论是否随行,皆会着人明日前回报将军。”
此刻张弘范心中对天后宫疑虑早已经消失,一心只想回大营早作准备,便不再强请张君宝和赵昺。
“既如此,本将营中还有军务,便先回了。明日在营帐恭候真人大驾。”
说完便带着张玠张琰二人出了后殿。
“阿山,送将军去前殿离开天后宫。”
德诚法师见张弘范要走,便命阿山送客。
待到张弘范等人离开后殿,赵昺三人松了一口气,德诚法师连忙对张君宝行了一礼:
“今日多谢张真人掩护。如若不然,保不齐张弘范会搜查天后宫,到时候弟子怎么解释都会有出漏。”
张君宝摇摇头;
“今日贫道还是孟浪了,下午聊天中看出张弘范虽然对李正旭和天后宫的戒心已除,但此人心思缜密,不可小觑。今日邀请贫道去他大营中,明日前如不回复于他,恐又惹其生疑。”
德诚法师想了想,问道:“不如遣人去往张弘范大营,就说真人还要多盘亘几日。”
“不可。”
“不可。”
德诚法师话音刚落,赵昺和张君宝同时开口。
赵昺看到张君宝和自己同时反对,便笑着张君宝抱拳;
“真人先说。”
张君宝点头说道;“贫道既已和张弘范攀交,按照人之常情,必不会拒绝他一同北返的邀请。另外他既已经知晓贫道在此间事情已了结,再寻理由盘亘,必让其生疑,届时天后宫将再次被其重视。”
德诚法师摇摇头,说道;“官家还是不要去的好,须知那张弘范大营对于官家来说犹如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啊。”
赵昺听得出德诚法师的担心;
“今日那张弘范并未对张真人和我道童的身份起疑。如若贸然拒绝张弘范邀请,徒增变数。”
“还有张弘范说惠州新定,元人必定重视,因此在广南东路行事危机重重,倒不如将此地作为一私密根基,留作后路。”
“还可借此机会隐藏身份,在元人眼中,我不过一道童。日后机密之事亦可通过李正旭的商路传给法师。”
德诚法师吃惊还是有些不敢认同,“官家如此决定,怕是……”
张君宝笑了笑,反而没有异样表情;
“那日你在未知贫道心意之时,便敢规劝贫道。今日更是要舍了这安稳之地,去往这龙潭虎穴。小小年纪当真是好胆气,贫道这一生还未见过如此少年豪杰,佩服佩服。”
“罢了,要去那张弘范大营,贫道确信能护你周全。”
德诚听闻赵昺决定,也觉得赵昺既然有如此胆气,必不会轻易改变决定,便不须阻拦。
“官家既然作如此决定,那便依计行事吧。弟子便在天后宫中,囤积钱粮,联络四方。”
赵昺闻言心中感动,想了想又对德诚法师丢出一张大饼;“小子蒙法师庇护多日,如今又为赵宋河山舍身破家,居中调度,小子无以为报。他日若能恢复赵宋河山,必将厚报法师。”
德诚法师看赵昺讲得情真意切,连忙拜首行礼;
“官家不必如此,弟子受圣人训,如何能弃我汉人正统,而奉蛮夷为尊,而且弟子本为道门子弟,道家受大宋官家三百年国恩,当泣血报国。”
“只求官家日后若能登临大宝,让弟子再与那释家奸贼开坛辩论,以报当年之耻辱。”
赵昺连忙答应,并拉着张君宝和德诚法师继续商议,离开赤湾天后庙后,如何书信联络传达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