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十六年,三月十六。
自昨日赵昺三人商定计谋,便连夜差人告知张弘范,于今日入营。
张弘范也命张玠,张琰在营门等候,由于出发较早,未到巳时张君宝和赵昺便带着行到达营门外。
“张真人快随张琰进去吧,拔都早已等候多时了。”
张玠看到张君宝和赵昺坐车来到大营外,连忙吩咐在望楼上的张琰赶紧下去,接待张君宝二人。
自己则继续站在望楼上继续监守。
张琰下了望楼,连忙对张君宝行了个礼;
“张真人,我兄长还有军务,在望楼上不便行礼,多有得罪。”
便带了两个兵卒,在前头引路,领着张君宝和赵昺往营中走去。
赵昺穿越回来第一次看到元军大营,不免有些好奇。
他跟在张琰的身后,东看西看,周围兵卒瞧见了也不制止。
仔细看了一番,发现元军大营并不如后世影视中的营帐严整。
影视中的军营都有围栏防护,围栏外有拒马陷坑,围栏内营帐紧密排布,整整齐齐。
但真的到了元人大营,赵昺这才发现现实中元人军营和影视中的差距。
张弘范将大营设在了河边,军营并无栅栏,也没拒马陷坑。
在河边饮马,刷马的兵卒很多,而且大部分兵卒饮马完之后便直接骑马回营,丝毫没有兵卒阻拦。
营帐散漫无序,并且各个营帐之间高轮大车极多,在一众营帐的后面,还有大片空地,养马棚,打铁的,做饼的,卖马奶的,杀牲口的。
还有比摔跤,比蹴鞠的,围观者围成一圈圈的。烟火气十足,不像个军营,倒像个集市。
更让赵昺有些奇怪的是,里面的人并不像影视里蒙古兵那样,羊皮袄子缠腰间,长弓铁枪挂马背。
大部分兵卒都是汉兵将的装束,发式也没有变。装备一般也都是铁锤,弯刀,再加背部挂的小圆盾。
赵昺心中有些疑惑,便走的慢了些。
张君宝看到,便知赵昺年幼,不知军中事务,便拉了一把赵昺,示意他快速跟上。
“蒙古人自幼骑射,是以持弓者众多。这些人虽然是骑兵,但持弓者较少,应该没多少蒙古族人,还是以汉兵为主。”
“张元帅累世军将,这些兵卒应该是河北路和京东路的汉兵。”
赵昺听得解释,心中一紧,这些地方后世可不就是河北,山东一带吗。
不过一想也是,张弘范的父亲张柔就是河北涿州人,河北山东靠近幽燕,自然军民剽悍,骑马军卒亦是常见。
赵昺想了想又问;
“刚刚看到那一队骑兵出营饮马,回营为何营中没有阻拦。大营门口也没有拒马,陷坑。”
张君宝看了一眼前面引路的张琰,心知这些对于元人来说,都不算机密,便也小声解释给赵昺听;
“元军马匹畜力众多,大营依河而立,方便饮水。大河四周树木被砍伐一空,望楼上能看数里之远,这些饮马军士都在望楼的眼皮子底下,当然用不着阻拦。
“而且元人哨探精锐,丝毫不必担心有大军偷袭大营,当然也不需要拒马陷坑。”
“而且元人打仗以马上机动为主,以围猎方式作战。只要大车和军马还在,便能随时保持战力,因而大营可以随意舍弃,自然就建的随意了一点。”
赵昺想了想,蒙古人这种作战方式,确实不需要建立什么完善的军营和后勤。
打到一个地方,掠夺袭扰,占了便宜便走。当占不得便宜时,便露出破绽让敌人追击,敌人追击疲乏时,便回转包围,颇有一种后世伟人战法的意思。
只有后面攻城战的时候才会注重扎营,利用各族工匠打造攻城器械。
如今在这广南东路,哪里还需要攻打什么坚城,大营自然就扎的随意。
正当赵昺还在思考张君宝讲述的蒙古人战法的时候,二人已经跟着张琰来到张弘范的中军营帐。
张弘范此刻正在案桌上签押军令,听闻张琰禀报,这才放下毛笔,走出营帐。
“张真人,非是本将怠慢,实乃操持军务无暇迎接啊。且在营中住下,待本将处理完军务再设宴招待真人。”
说罢便也不再寒暄,让张琰带张君宝和赵昺去了一间营帐中休息。
这营帐显然也是提前收拾好的,帐内地毯矮塌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火盆。
“虽然广南东路三月已经炎热,但军中宿营还是有些寒意,拔都特地命我等如此安排。”
“刚刚路过的地方,张真人亦可随意走动,但切记有兵卒把守之处千万不要去。”
张君宝放下手中行李,对张琰行了一礼;
“多谢将军。”
……
由于张弘范让张琰等人对张君宝的营帐特意关照,营帐离张弘范的大帐并不远,周围也没有兵卒吵闹。
在帐内除了偶尔听得几声马匹嘶鸣,便是一些传令之声。
收拾好行李,赵昺走到帐门口,往外面观望,偶尔能见几个兵卒拿着吃食喜笑颜开地回到营帐中。
赵昺看着这些兵卒,陷入了沉思,这些人跟他心中所想的模样有些不一样,既没有远离家乡困苦,也没有长年征战的焦虑。
倒像是后世工厂里几个相熟的工友一起从食堂里出来的样子。
哎,他们虽然是汉人,但早就不是宋人了。
张君宝看着赵昺沉思的模样,心中一阵感叹,小小年纪便要如此多愁。
“小祥子,出去走走。刚刚贫道看那些兵卒的营帐后面便很热闹,看看摔跤,蹴鞠也是不错。若是喜欢什么吃食买些回来也好。”
“嗯。”
正当二人去往军营最热闹的地方买吃食的时候,大营外面来了一支百多人的骑兵军队。
望楼上张玠连忙下楼,拦住来人。
“来者交出牙牌,营门等候。”
骑兵为首之人身着一身黑漆山文甲,头戴凤翅兜鍪,腰挎一柄缠丝宝剑,看这装束不像元将军,倒像是一个大宋将军。
此人从马上下来,又从腰间取下牙牌,缓步走到张玠面前。
双手交上牙牌,拱手说道;
“本将吕文焕,受大汗之命来此押解文天祥,交割玉玺印信。还望通禀张弘范元帅。”
张玠也连忙接过牙牌,假意看了一眼牙牌上的军将信息,又笑着交还给了吕文焕;
“将军恕罪,拔都治军严格,百人队入营须验明牙牌,非是我等怠慢。将军营前稍待,末将这就去禀告拔都。”
转身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守营兵卒,快步跑向中军大帐。
大帐中,张弘范接到吕文焕来的消息,连忙整好甲胄,骑马出营。
“文焕兄,休怪本将怠慢。早已命人在营中备好宴席,快快随我入营。”
吕文焕看到张弘范骑马从营中飞驰而来,刚刚营门被拦的一丝不快消散而去。
“元帅治军之严,文焕早已知晓。还请元帅先看了大汗的印信文书,交割完军务便让末将回转吧。”
说完让身后军卒从腰间拿出一个细长木匣,交于张弘范。
张弘范看吕文焕也公事公办的态度,连忙令军中文书,拿出军中印信和木匣八个角上的对角印比对,直到确认真伪后,才拿出腰间钥匙,解开木匣。
取出木匣内文书,细细看了一番,这才收起文书,重新放入木匣。
“文焕兄先入营,待一切交割后本将自会签押文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