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二）

沈立筠悠然坐到桌旁，笑道：“承蒙圣上看重，小侄也甚是惶恐啊。”

赵先礼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可知此等殊荣，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贤侄莫要惶恐，应自当勉励才是。”

说罢，赵先礼也坐到了沈立筠一旁，余光瞥了一眼门外的一众禁军，感叹道：“短短几日，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说着，赵先礼露出了一副沉痛之色，以手抚额，痛心疾首道：“本官实是……实是没有想到，原来这场大案的罪魁祸首竟出自本府，犯下如此罄竹难书大罪的恶人竟出自本官的身边，王茂……亏我对他这般看重，没想到啊，他竟是这般凶残恶徒！”

沈立筠也是一脸沉痛之色，叹声连连：“小侄……小侄也实是没有想到！赵知府你竟是这样的一般人，为了你所谓的孝心，竟会相信如此丧尽天良的炼药之术，竟会……竟会将此案的一切事由种种，都推到你如此看重的王茂身上！”

“你说什么！”

赵先礼蓦地抬起头，收起了那副沉痛的表情，目光如刀锋般犀利，闪着阵阵寒芒，紧紧盯着沈立筠半晌，直欲把沈立筠看透一般。

忽地，他展颜一笑，露出一脸坦然之色：“贤侄可真会说笑，什么炼药之术？这等玩笑我俩私下开开也就罢了，眼下门外还站着禁军，若是让他们听去了，少不得要传出点儿流言蜚语啊，哈哈哈哈……”

“是吗？”沈立筠淡淡一笑，看向门外披坚执锐的禁军，似是有些悲哀的说道：“赵大人既然有心犯下此等灭绝人性之事，又何妨让外人听到？”

赵先礼的笑容慢慢停滞在脸上，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哈哈。”

只见沈立筠笑声顿止，他缓缓起身，双手后背，悠然踱步到屋门口，缓缓说道：“王茂是有那等怪异的癖好不假，他迷恋孩童，贪恋幼子，我不知是他曾经遭受过什么样的创伤，亦或是天性本就如此，他对孩子，的确有一种痴狂在其中。”

沈立筠倚靠着木门，目光灼灼看向赵先礼，感叹道：“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对孩子迷恋到病态的人，自己马马虎虎的过日子，整个房中脏乱不堪，可唯独摆放孩子衣物的柜子却是一尘不染，试问这样的一个人，会把衣裳不经堆叠便扔到柜中吗？”

“连对衣裳都是如此，试问这样的一个人，会将孩子残忍杀害，藏尸佛像吗？”

沈立筠微微笑道：“难得赵大人发现了王茂的怪癖，才会指派他去为你买孩子，想必你用来拿捏要挟王茂的把柄，也是王茂这一见不得光的癖好吧？”

“但赵大人千算万算，终究还是对王茂了解得不够深啊，栽赃也不知栽赃的细节些，竟将死去孩子的衣裳随意便塞入了王茂家中的柜子中。”

看着沈立筠一副了然的目光，赵先礼深深看了沈立筠半晌，忽然“嘿嘿”一笑。

他缓缓起身，背着手，踱步到沈立筠身前，露出一副不屑地目光：“看来你已经掌握了本官作案的切实证据，不然，以本官对你的了解，你是不会这么对本官说话的。”

赵先礼看了看门外穿着禁军甲胄的一个个彪形大汉，轻松的笑了笑，开口道：“我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立筠也笑了笑，说道：“王茂一案，其实当时我便有过怀疑，但无奈他的作案动机太大，太过明确，我一时疏忽，也自然而然的将罪都归到了他头上。而我真正知道你的罪行，也正是从将王茂定罪那日，你母亲来县衙寻你之时。”

“寻我？”赵先礼一愣，随即懊恼道：“坏了，我那几日光顾着府衙事务，竟忘了回府看望母亲，母亲病体深重，怎可来府衙寻我啊！”

“没错，你母亲确实病体深重，仅仅来府衙坐了不到一刻，身子便撑不住了，但这跟我可没关系，事由皆因赵大人而起。”

赵先礼皱眉道：“母亲……孩儿不孝，母亲她可是因为担心我吗？”

看着沈立筠冷漠的眼神，仅仅是片刻，他便想明白了，随即自嘲道：“是了，母亲一向严厉，若是她得知我竟会因为此等案件而被下狱，想必定是因为怒急攻心而引发了病情，担心的，也只是我丢了赵家的脸面罢了。”

“你错了。”沈立筠很诚恳地说道：“你的母亲的确很担心你，虽然她嘴上没有多说什么，但我能感觉的出来，你母亲甚至搬出了你们赵家的先祖来压我。”

“是嘛……”赵先礼淡淡一笑。

沈立筠道：“于是，我便亲自送老夫人回府，也正是在老夫人口中，得知了你从未养过狗一事，老夫人对此很生气。”

“没错，我是从没养过狗。”赵先礼不屑道：“那条狗，是我从杨森那儿要来的，你所谓的“牛二爷”，也正是这条狗的名字。”

“你要这条狗何用？”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赵先礼嘲讽道：“通过那妇人之口，你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牛二爷”便是买卖孩子的工具罢了，那妇人的嘴忒不严实，差点儿因为她坏了大事。”

“所以，你便因为这个，杀了她？”沈立筠皱眉道。

赵先礼微微一笑：“多嘴之人，杀便杀了。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果然是圣上看重之人，不消片刻便能看透那妇人的死因。”

“是啊。”沈立筠感叹一笑：“我这个半大的孩子，圣上钦定的钦差，在赵大人眼中，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不。”赵先礼面色平静的说道：“在我眼中，是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子侄看待。这么多年了，我唯佩服有才学，有本领的人，奈何当今官场庸碌之辈不知凡几，本官与他们，实在是寻不到任何的共同话题。”

“但你沈立筠就不一样了，出身富贵，才学出众，本领非凡，这都是我自己亲眼见识过的，沈立筠，我真的很欣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