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猎舟

虽然露琳娜的出现，让艾略特感觉有些头疼——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忽然来到港城，是真的预感到了什么潜在的危机，还是别有用心地想继续纠缠他……但担心也是无用的，只能顺其自然了。

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已经召开的猎舟比赛。

赛当天的天气非常冷，岸边耸立的好几座高大的神像也都挂上了一层霜冻，若是没有法师们持续不断地施展火焰系法术，举办猎舟比赛的新月湾恐怕都已经结上了一层浮冰。

但纵使如此，海神殿，商神殿，匠神殿，智慧宫、战神圣堂等诸多神殿的神官们，已经在靠近码头的地方做好了准备。

赛场热闹非凡，这处三面环陆的内湾沿岸，已经依照地势布置好了高低错落起伏的看台，挤满了满脸兴奋的观众。

手头拮据的居民早已经站满了码头，满脸期待地对着湖面探头探脑，寒风料峭也无法打消他们看热闹的兴致。所有人都在对海面上蓄势待发的神官们指指点点，猜测着今日的夺冠热门。

虽然由于波本大主教的辞职，海神殿面临着一系列的人事动荡，但他们还是派出了十几位神官参加此次的猎舟竞赛——这些神官驾驶着一艘名为“海神之耀”的海蓝色的长船，船头还有着标志性的海神拉比翁雕塑。

穿着轻甲、手持法杖的神官们正在开赛前为船头的神像抛光打蜡，顺带祈求神灵庇佑。

虽然海神殿今年流年不利，倒霉得很，但他们依然对此次猎舟比赛的胜利志在必得，毕竟，他们是佛伦港最强盛的正神教会，这种骄傲是不会动摇的。

而另一边商神殿神官们驾驶的船只，则比海神殿的要浮夸许多。

这些穿金戴银的神官们驾驶着的船只，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一座浮动的浮夸花车，船身上嵌满了炫目的漆金浮雕，还挂满了用温室培育的鲜艳花朵。

这种毫无性能只顾外表的船只明显就不是奔着夺冠来的，商神殿的神官们更多是想借此炫耀他们的财富和地位。

智慧宫的智神官们要低调许多，这些看上去就斯文儒雅的神官们只驾驶着一艘颇为简谱的小船，没有任何浮夸的装饰——这也是他们的特点，智神官们更侧重自身魔法力量和学识的强大，鄙夷对外物的过分追求，所以就算驾驶着破破烂烂的船板，这些智翁的信徒依然是相当棘手的对手。

而匠神殿那边就有些浮夸了——那七八个匠神殿的神官，在去年失败的基础之上改进了他们的船只，他们为此次比赛专门打造的“必胜号”完全就是一艘小型铁甲舰，舰船锅炉中喷射的热气让沿岸的观众都在隆冬时节感觉到了一阵灼人的热浪。

船上配备的武器也颇为离谱，光是重炮就看到了两三门，更别提那些神官们手里花里胡哨的枪炮了——真让人担心这些人会不会在开赛后误中码头。

至于战神殿——这些神官已经披上了装饰着兽皮和羽毛的战甲，举起了尺寸夸张的战斧和船桨，站在造型颇似维京长船的船只上，对着观众们发出战吼…………

唯一不那么热闹的参赛者，是大河女神殿的代表。

维特丽丝，她是所有参赛的神官中，唯一没有驾驶船只的人，同样也是唯一孤军奋战的人。

她已经换上了轻巧而灵便的轻甲，站在内湾北岸做着简单的热身运动，她那头淡金色的长发在冬日惨白的日光下熠熠生辉，配上那颇为英姿飒爽的俏脸，显然很能吸引观众的注意。

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猜测着这位娇俏高挑的女神官到底在计划什么，又有什么底气和这帮怪力乱神的对手较劲。

………………

信奉不同神祇的虔诚信徒们，也早早守在了不同的位置，高举着对应神祇的圣徽，为他们的神官加油鼓劲——就像在给偶像打榜应援的粉丝一样。

而身份尊贵的富人们则坐在高处俯瞰着广袤的海面，他们穿着厚厚的毛皮手套，捂着冒着热气的浓茶和果酒，悠然自得地等待着比赛的开启。

当然，最爽的莫过于佛伦港的总督——拜伦男爵了。这位总督大人最喜欢的就是出席主持各类庆祝活动，猎舟比赛当然不会缺席。

他现在就带着一众仆从得意地占据着看台最靠前的位置，一边和身边的其他贵族聊天打趣，一边迫不及待地准备为即将开启的比赛下注赌钱。

艾略特作为神官，当然也是和贵人们一起坐在视野颇佳的看台上的，但现在的他，宁可选择和普通平民一起挤在人头攒动的码头上。

因为，他身后的座位上坐着的人是露琳娜。

这个女人穿着一只厚厚的貂皮大衣，悠然自得地在左右两个小人偶的服侍下喝着热乎乎的煮红酒，品尝着可口的奶油蛋糕。心血来潮时，她还颇为挑逗地褪下皮靴，抬起穿着丝袜的长腿在艾略特身后蹭一蹭……

“欸，艾利，要不要来一杯，冬天来杯暖呼呼的红酒可是最惬意的了……”她还时不时这样凑过来和艾略特搭话：“不过我没有多余的杯子了，咱们共用酒杯，你不介意吧……”

“收起你的腿吧，你也不嫌冷……”

此情此景，都被正在岸边准备比赛的维特丽丝看在眼里，她那过于敏锐的感官使得她能轻松地捕捉到两人打情骂俏时的所有细节，所以，隔着老远，艾略特都能感觉到她那仿佛能杀人的眼神。

没办法，昨天酒醒之后，骑士小姐虽然脑子晕晕乎乎的，不太记得宴会结束后依偎在艾略特身边的温存，但她还是清楚地记得艾略特和露琳娜在宴会上跳了一整晚舞的事，并且对此耿耿于怀，以至于一听到露琳娜这个名字，她都会冷哼一声别过头。

今天比赛刚到现场，那个女人就又坐到了艾略特身边，还那么亲昵地凑过来对艾略特动手动脚，显然没安好心……看到此情此景的维特丽丝顿时就憋了一肚子火。

不过发火也没用，她也只能将怨气转化为力量，优先解决眼下的比赛——

“明明还想赢了之后找你约会的……”她狠狠地想了想：“……等我赢了之后再找你算账。”

眼见时间到了，港城总督志得意满地从坐席上起身，高举起自己的手臂，大声宣布道：“放出‘魔物’”，顿时，就有上百艘艘两人长的小船——每一个都吐沫着花花绿绿的彩绘，系着一条赤红的绸缎——从码头边被侍从们一齐放出。

法师们篆刻在这些小舟上的符文魔法相当精妙，在那些符文的催动下，这些小船简直比艾略特前世所见的快艇还要迅捷灵活，彼此之间还知道保持距离相互避让。

几乎是眨眼之间，近百艘船只便分散在了这片相当辽阔的内海湾中，码头上的观众们便只能看见那一个个花花绿绿的小点在海面上乱窜了。

“比赛开始，诸位，为了你们的神灵，拼尽全力去获取胜利吧！”

随着总督的一声令下，所有神官们都驾驶着各自的船只，在沿岸震天的欢呼声中出发了。

首先响起的是一连串沉闷的重炮声——匠神殿的铁甲舰“必胜号”直接开炮，在内湾中轰起了一大片的水花，直接就有一艘小舟被当场击碎。

操纵重炮的匠神殿神官顿时发出兴奋的呐喊，另一位神官则直接跳进了水中，他穿着的那盔甲后忽然摊开了一对翼展惊人的飞翼，双足后直接探出了一对螺旋桨，带着这位神官在水中一路劈波斩浪，在那轰碎的小舟附近取得了今年猎舟比赛的第一条绸缎。

然而，正当这些匠神殿的神官们拍手称快时，一阵哇哇呀呀的乱叫声从他们的船边传了过来——原来是战神殿的神官们划着长船撞上了他们的侧弦。

这些穿着兽皮和战甲的神官，见同行的战舰如此拉风，也跟着兴奋了起来。他们臌胀起坚实的肌肉，露出兽化的可怕獠牙，瞪大兴奋的双眼，迫不及待地趴在了匠神官们引以为傲的铁甲战舰上，要和这些最浮夸的对手来一场跳帮战——至于猎舟什么的，等会再说。

海神殿和智慧宫的神官早有先见之明，提前就和战神殿的这群神官拉开了距离，所以，在匠神官们被这些野蛮的战士纠缠不清时，他们已经各自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海神之耀”号被神官们召唤出的浪花托举着，达到了不可思议的极速，像是放牧羊群的猎犬般轻松追上了那些四散奔逃的小舟，轻巧地驱赶着这些船只，有条不紊地将它们赶向一处，并操纵起浪花将这些船只挨个倾覆，没过多久便干掉了好几个目标。

而智神官们的操作要更加精准，通过严密的计算和预测，即便没怎么动作，他们也总能操纵破烂的船只提前拦在那些小舟的去路上，等待它们靠近之时，再由一位神官施展攻击术式，将小舟击碎，取得其上系着的红绸缎。

虽然智翁和海神的神官收获颇丰，但由于他们的行动过于稳妥，并没有多少观赏性，所以，此时沿岸观众的注意力全都被商神殿的神官们吸引走了。

商神殿的神官们本就不是为了取胜而来的。

比赛开始后，他们便驾驶着浮夸的船只在沿岸巡游，一边游荡还一边在船上打出各种横幅：“温特斯商行，你可靠的理财选择”、“亚森保险，水手们的不二选择”、“想要成为海上的王者吗？知名船长拉顿，诚邀您加入下一次的航行”……

这些对挣钱颇有心得的神官们将此次比赛当做了打广告的好机会，一边展示着各种横幅，一边拿起大把大把的铜币朝着岸边撒钱造势，码头上的观众们顿时眉开眼笑——为了接到钱币，还有直接跳进海里的。

“哦，今年真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啊。”老总督颇为高兴地看着乱作一团的海面，兴奋地灌了一大口酒水：“到底谁会获胜呢……嗯？那是——”

也正是在这时，贵宾席上的贵人们，这才注意到了那个一路踏着海浪冲锋的迅捷身影——维特丽丝·洛林，在比赛开始的一瞬，只是简单深呼了一口气后，她便直接朝着海面冲了过去。

在她足尖踏上海面的那一瞬，一朵极大的冰花从她的脚下绽开，随后她立即迈步用力一蹬，另一只脚再次踏上海面，又一朵冰花随之成型。

如此交错往返，在她踏足过的地方顿时形成了一条冰封的道路。

当这条海上的冰路随着起伏的波涛化为细碎的冰屑，最终消散在海中时，维特丽丝已经追上了一艘行驶在最前方的小舟，并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挥出了一道斩击，直接切碎了这艘代表魔物的船只，连带着那系在船首的绸缎也被她咬在了口中。

解决了一个目标后，她没有喘息，便立即瞄准了下一艘在海面上劈波斩浪的小船，再次迈开大步，踩着翻涌的海面追驰而去。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顿时吸引了许多观众的注意。

“那位女士……是哪个神殿的神官，居然这么厉害？”

“好像是大河女神殿的维特丽丝·洛林神官。前天宴会上我还见过她呢。”

“洛林家族的成员？！居然会有洛林家族的人来佛伦港当神官……还是大河女神教的神官……这也太稀罕了——”

“这位洛林小姐厉害啊，不论是魔法力量还是体术都是一等一的，但……她没有同伴吗？难道她是独自参赛的？”

“我可是听说她那神殿口碑不怎么好啊……他们那神殿在城东，周围都是老旧破烂的棚屋，还牵涉了不少犯罪事件，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种事是真是假有什么好在乎的……专心看比赛就行了……”

…………

“哦，这个叫维特丽丝的小丫头还真不错。”在他身后端着红酒杯摇来晃去的露琳娜也赞许地点了点头，顺势直接抬脚架在了艾略特的肩上：“受膏骑士果然体术都强得离谱，嗯，等她真正长大了恐怕会相当麻烦呢——”

“闹够了没？”用力捶了她脚心一拳后，艾略特有些不悦地说道：“看比赛就看比赛，把你这臭脚丫子给我挪开。”

“好好好……”悻悻不已的邪神小姐这才收回自己的长腿，穿上皮靴：“不闹了不闹了……啧，我这么好看的美腿架在你身上你也没点表示，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别贫嘴了，露琳娜。”他转过身，严肃地问道：“认真的……你觉得维特丽丝今天有希望赢吗？我还挺希望她能取胜的。”

“有点难，她毕竟是一个人，就算短时间靠着体能优势，能追上些小舟获得些战果。但她总会疲倦的，而她那些对手……至少海神殿和智慧宫的那些神官，都还在养精蓄锐呢。匠神殿的神官也还没发力，她迟早会累垮的。”

说着，邪神小姐的那对漂亮的眼睛里有了些许揶揄之色：“不过，我也奇怪，你这么关心猎舟比赛的输赢干什么……本来就是场娱乐性质的比赛，你居然会在乎这种比赛的输赢？”

“毕竟维特丽丝为此准备了快一个多月了，我也希望她能赢下来。到时候她会开心，我们神殿的经营状况说不定也能有所改观。”

“哦，这样啊……”露琳娜脸上的揶揄之色这才消失，她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你还真是越来越温柔了呢，艾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