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海面之下的危机

猎舟比赛确实非常有趣，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神官们驾驶着船只，在海面上花样百出地整活争斗很有意思。

整场竞赛的氛围，也让艾略特想起了前世某些足球文化盛行之地举办联赛的情景：

比赛期间，赛场上的选手拼命竞争，而观众们一边悠然自得地观赛，一边吃喝聊天。上至总督，下至平民全都沉浸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之中。

但猎舟比赛终究不是踢足球，参赛的各个神殿神官并没有严格的人数限制，比赛规则更注重热闹而不是公平，比赛场地也不是一览无余的绿茵草场，而是一片广袤的内湾。

孤军奋战的维特丽丝在一开始确实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战果，靠着强绝的体术和充沛的魔力，硬生生从数个神殿的神官手中抢下了十几艘小舟上的绸缎，成为了此次比赛中受人瞩目的黑马。

如果维特丽丝的目的，是通过赛场上的表现为大河女神殿进行宣传，那现在已经算是超额完成目标了。

截至目前，她已经获得了相当不俗的成绩，这也为她赢得了相当多的关注和尊重。

不只是坐在贵宾席上的贵人们，沿岸观赛的普通民众，也开始好奇地询问这位美丽强大的女神官到底是何许人也。

但如果她想取胜，恐怕还有相当的难度。

因为，即便是受到神灵祝福的身体，也一样会疲惫。

随着海面上游荡的小船越来越少，来自各个神殿的神官们也开始了愈发频繁的摩擦和冲撞。

匠神殿的铁甲舰已经开足马力，甩开了那些想要跳帮和他们对战的战神殿神官，他们的炮火也不再只瞄准那些四处乱窜的小船，更对准了那些领先他们的同行。

智神殿的神官们也不再收手，直接创造了一大片屏障阻隔了敌方打出的炮击，顺带制造出了一大片蒸腾的迷雾遮蔽了他人的视野；

海神殿的神官们则召唤来了一片笼盖大半个内湾的阴云，直接降下了密集的雷霆和风暴，顺带驾驶着他们的海神之耀乘风破浪；

船只被击毁的战神殿神官们此时却愈发亢奋，一个个像是充了血的海兽一样趴在被击碎的船板上，顺带挥舞着武器发出更响亮的战吼，继续找寻目标打架……

只有沿岸的商神殿神官置之度外。

他们见沿岸的观众看了这么久，必然已经口干舌燥、腹中饥饿，便开启了第二阶段的营销：这些长相富态的神官们从船上搬出了很多餐点和酒水，分发给了沿岸的观众。

包裹着这些免费食物的纸袋上当然也打满了商会的各种广告，且迅速被沿岸的观众争抢一空。

坐在观众席的艾略特忽略了不断挑逗他的露琳娜，专心致志地在弥漫着乌云和水雾的海面上寻找着维特丽丝的踪迹——最终她看到了正在夹缝中辗转腾挪的骑士小姐。

她已经将自己获得的那十几条鲜红的绸缎系在了手腕和臂弯处，早已被海水浸透的绸缎缠在她亮银色的甲胄上，仿佛殷红的血液。

她的速度显然没有一开始时那么迅捷凌厉了，海神殿神官们召唤的雷霆、匠神殿神官们轰出的炮火、智慧宫神官引发的水雾，都在迟滞着她的动作。

而波翻浪涌的海面上也没法那么轻松地站立了，即便她能施展术式创造出一片巨大的冰面，也很快会被席卷的浪花掀翻，根本没法轻易维持身体的平衡。

可她又必须维持着高速的移动，才能保证身体不会沉入水中。

看得出，她也意识到了自己需要休息，可求生心切的她又不肯就此罢休，依然在竭尽全力地追击着目标。

见此情形，艾略特皱起了眉头，从贵宾席上起身后，他全然不顾身后邪神小姐的讶异，径直拿起了她手中刚没喝两口的红酒，三两步跃下看台，走到了海湾北岸，对着海上的维特丽丝用力招了招手。

“维特丽丝，你现在先上岸休息一会……短时间休整不算犯规的！”

他的声音穿过满是风啸声与浪潮声的海面，传入了正在苦苦支撑的骑士小姐耳中。

维特丽丝听出了是伙伴的声音，在一番纠结之后，她咬了咬牙，一狠心便调转了方向，朝着岸边奔去。

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后，她这才有了些喘息的机会，用力将佩剑杵进河边的沙滩后，她立即大口大口地呼着粗气。

“我要了瓶红酒，你先喝点吧。”

“……这酒，是你从那个女乐师手里拿来的吧？”

喘着粗气的维特丽丝忽然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没看到。我在拼命的时候你一直在贵宾席上和那女人打情骂俏。这种不干净的玩意儿我可不喝。”

“额，确实是我从她那里弄到的……”

没想到维特丽丝如此眼尖，艾略特顿时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调整好了心态：“……她主动接近我的，我也不好推辞。你还是先喝点吧，海湾这儿本来就冷，你刚才又剧烈运动过，不赶紧补充些酒水，肯定会受不了的。”

“怎么，你在质疑我的体力吗？”她还是有些固执地不肯接受这份好意：“用不着你拿着那女人的东西来讨好我，等我赢了再说……”

“维特丽丝，你已经表现得很优秀了。现在岸上观战的大家都已经注意到了你，也都对你产生了好奇，我甚至在贵宾席上听到有几家报刊的老板在讨论要不要为你做一次专访……明天我们的神殿应该就能重新热闹起来了，换句话说，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说着，艾略特指了指此时已经打得一团乱的海面——海神殿、战神殿、智慧宫、匠神殿的神官们正打得昏天黑地，不仅港湾上空雷云滚滚，神官们召唤出的闪电噼里啪啦地轰击着水面，阴沉的闷雷夹杂着轰鸣的炮声简直震耳欲聋，甚至还能听到那些神官们振奋的呐喊和嗜血的观众们的欢呼叫好。

“你先喝点酒水，然后就在岸上歇息好了，没必要凑这种热闹……说穿了，这猎舟比赛，只是场娱乐大众的表演而已，尽己所能就好。”

“…………不。”

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地瞥了眼坐在贵宾席上的女乐师。

那个让她有些讨厌的女人——露琳娜·卡维尔，此时正饶有兴致地俯视着她和艾略特，见维特丽丝看向她后，这满身都是邪魅气息的坏女人，还笑嘻嘻地招了招手。

看到这不断贴近艾略特的坏女人后，维特丽丝便本能地产生了强大的敌意，在这个家伙和艾略特的面前，她可不想就这样在比赛中认输服软。

更何况，维特丽丝还计划着用取胜后的奖品作为给艾略特的回礼呢——现在，这家伙送给她的那枚金手环，还就戴在她的腕甲下面。

于是，骑士小姐看了看那矗立在海岸边高耸的大河女神像，最后又看向面前的艾略特：“……我既然参加了比赛，就肯定要赢下来。”

说完，罔顾他的劝阻，她一个转身，再次迈开大步踩着冰面冲向了海上游走的小船。

……………………

等艾略特回到座位上时，身后的露琳娜已经掩着嘴笑了老半天：“哟，艾利，是不是很伤心？拿着我的酒讨好那个小姑娘，结果不仅没被人家接受，还被人家甩了臭脸了——真可怜。”

“别阴阳怪气了，你这个下头女。”将红酒瓶丢还给她之后，艾略特也不想再坐在她旁边了：“那丫头一直喜欢逞强，没办法，随她去吧。”

正当他和身后的这位像雌小鬼一样恼人的女流氓唇枪舌剑之时，一声略让他感到意外的呼唤声及时响起，打断了他和露琳娜的对话。

“欸，卡维尔神官！我就知道您肯定在这儿——”

艾略特忽然一愣，扭头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伊瑞娜·罗塔斯，这个栗色头发的少女正穿着棉衣兴奋地站在贵宾席旁向他挥手，而在少女的身后，却并未站着她的父亲罗塔斯先生，而是一位穿着朴素学士服、打理得颇为精致的老绅士。

“伊瑞娜，你怎么也来了，你父亲呢？”

“我听说大河女神殿也参加了今年的猎舟比赛，就很想来看，但爸爸他忙着收拾家里的地下室，没法带我来这里。但正好，昨天，爸爸以前的老师勒芬先生来看望父亲，他手里还有贵宾观赛席的入场卷，我就跟着他来这儿了！”

收拾家里的地下室？这么说，那个男人总算是暂时放弃了他那些离谱的研究了……也算是好事一件了。

说着，少女兴奋地为身后的老绅士做着引荐：“这位就是勒芬教授！”

“哦，想起来了，前天的宴会上见过您。”艾略特有了些印象，立即打了个招呼。

“真高兴，神官阁下您还记得我……哦，当然，还有露琳娜女士，可惜前天晚上我没能和您搭话，现在能看到您真是幸运，您在总督大人宴会上的表演让我印象深刻……”

这位老先生得体地打了个招呼，在寒暄一番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了一番艾略特和一旁的露琳娜，最后才扭头又看向了身边的少女：“伊瑞娜，别打扰他们了，我们的位置还在靠后的地方呢。”

“好的，勒芬爷爷……那，卡维尔神官，再见喽。这位漂亮的露琳娜小姐，您也再见。”

一向懂事的少女当然不会让看护人烦恼，简单打了招呼之后，她也只能离开了。

…………

“你还真受女孩子欢迎啊。”目送这两人离开后，露琳娜又看向了身侧的艾略特，但脸上的笑意似乎淡化了一些：“我还以为你身边只有那个维特丽丝呢，你居然连这么小的女孩子也不放过啊。”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丢海里。”

“随便……我会游泳。”邪神小姐只是摇了摇头：“不过，那个女孩，和那个叫勒芬的老教授，他们身上怎么有一股魔物的味道？你知道原因吗？”

“伊瑞娜的父亲是个有些魔怔的学者，喜欢拿魔物尸体搞研究，我和他还有过接触……那家伙确实有点本事，曾经用了几块魔物的尸骸拼凑出了一头相当危险的人造魔物。他们身上的味道应该是在伊瑞娜家里沾染上的，别在意。”

“……人造魔物？那可真是个疯子。你居然和这种危险的人打交道，也不怕暴露身份？”

“没事，我有分寸的。”

“……艾利，别敷衍我。”

此时，露琳娜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调笑之意，看向艾略特的眼神都认真了许多：

“你一直是一个表面认真实际上喜欢冒险的性格，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那种人搭上线的，但我警告你，离那种人远一点，他们闯的大祸必定会连累到你。”

“不用担心，露琳娜，那个叫阿米尔·罗塔斯的男人，已经因为那头魔物丢了一根手指，他的那头人造魔物也已经被处理掉了。他吃了亏后应该也意识到那些研究有多危险了……”

但，就在两人闲聊之时，猎舟比赛的现场，似乎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意外状况。

在无人注意的海湾底部，在被神官们之间的争斗搅得翻涌不停的海面下方，隐约浮现出了一头庞然大物的黑影。

海面上隆隆的炮声、雷声、风声、浪涛声、嘶吼声、欢呼声……在它的耳中，只是些微小得可以忽略的振动。

那是一只鱼，一只比蓝鲸还要庞大的巨鱼，虽然有着正常海鱼的形体，但它的体表却长有许多诡异的增生物质：

有形如树枝的木制根须，有流淌着黑色脓液的肿瘤，还有镶嵌在体表的巨大眼珠……任何人看到这诡谲丑陋的畸变躯体，都会感到本能地恶心难受。

此时，它就正悄无声息地游曳在海底之下，用它体表上畸生出的眼珠打量着海面上的众人，静静等待着浮出水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