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戏剧

一切都是如此戏剧。

当陈烈拍马狂奔至不其南门时,孙鹳儿正据此横眉,好不英武。

本来陈烈还在挖空心思想如何才能将不其攻下。

此前虽然歼灭两千县卒,但他听说不其令深得百姓爱戴,城中若是同仇敌忾,招募一些青壮守城不成问题,各家再出一些部曲,想要攻取,便变得颇为棘手。

可谁想,此前布置的一枚暗旗,竟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暮时,见后续的步卒赶到,陈烈心下大定。

不禁慨然:“不其已在某毂中!”

是夜,陈烈再令各将攻下不其各门并屯守。

同时再重申军纪,全军将士不可扰民。并承诺待拿下子城后自有赏赐。

这可是他将要拿下的第一座严格意义上的县城,还是一座大县城。

在他的计划中,这不其将是乞活军今后重要“根据地”之一,当然不能胡来。

第二日,陈烈召众将猛攻子城,遇不其诸吏及各大姓部曲顽强抵抗。

不克。

当晚,阎勃言外城四门皆为我军所据,拿下子城只是时间问题,建议为饥民发放食物,以揽其心。

陈烈允之。

又连攻其子城三日,依然不克,不过抵抗的意志不如第一日。

陈烈将中军帐设在北门,便于与城北大营沟通。

“诸位,可有破城之法?”

他问出此话的时候,也在庆幸将外城拿下了,不然光是过那宽阔的护城河得费些神。

“有何法,只能强攻。虎帅,明日我亲率敢死,为先登。”曹大见无人回应,站出来说道。

“曹大兄,这数日我们也是用此法,士卒疲惫不堪。”贾巳却反对道:“虎帅,我以为我军当改强攻为困守,同时士卒也能得到休整。”

贾巳说的困守法是冷兵器时代对那些坚城最常用的方法,也是无奈的选择。

围困两月、半年,甚至长达一年、两年都有。如秦军攻邯郸,历时两年;蒙元攻襄阳更是长达六年之久。

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陈烈知道,贾巳说的是实情。

那么多人,每天总得食粟喝水罢?总得用柴生火罢?子城内有多少树木砍的?

陈烈微微颔首,正准备采用方才贾巳提的建议。

不料终利俊又出言道:“虎帅,我有一策,或可一试。”

“军师快快说来!”陈烈眼神中带着期许。

“虎帅,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们何不攻其心呢?”终利俊慢悠悠说道。

“攻心?如何攻心?”

“不错。”终利俊解释道:“不其令童汉宗素有爱民之名,他定然不忍全城百姓死于我军刀锋之下。”

“何不令此前县卒俘虏家属上书劝降之。”

“虎帅再修书一封,保其与县中诸吏性命。”

曹大、贾巳等人没听懂他到底是何意?

但徐冈、阎勃是听懂了。这不就是用全城百姓性命,赤裸裸的威胁嘛?只是说辞好听一些。

于是徐冈问道:“如若不其令仍是不降,难道真要杀民?”

“那只是我等说辞,如其不降,或攻或围再论不迟。”

“就依军师计!”陈烈思索良久后,一锤定音。

于是,第二日,子城外乞活军倒是停止了攻城。

但聚集了不少民众,其中还有妇孺。

“贼子卑鄙!”城上县吏见此情形,以为是要驱民攻城,不由破口大骂。

可过了良久,并未等到他不忍看的那一幕。

而是闻那些民众在高呼:

“我等愿保贤县君归乡里!”

“我等愿保贤县君归乡里!”

“我等愿贤保县君归乡里……!”

这是陈烈搜肠刮肚想出来的“话术”。给童恢一个体面,也给全城百姓一个体面。

子城内,拖着病体,颤悠悠的童恢听见一阵又一阵的声浪。

“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那小吏,腿脚利索,很快便回来,禀道:“县君,城外百姓跪倒一片,高呼、高呼……”

“高呼什么?”

“高呼:我等愿保贤县君归乡里。”那小吏越说声音越小。

“走,去看看。”童恢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县君,你身体……”那小吏赶忙扶住他。

一众县吏随童恢来到城头。

只见城下跪着密密麻麻的百姓。

一声接一声的“我愿保贤县君归乡里”震得童恢老泪纵横,也有些酸楚。

“小心……”

就在这时,城下望城头上射来数支箭羽。

这几支箭倒没有射向守城士卒,而是钉在了门楼上。箭上还带着绢帛。

自有人取下,每张上都写的一样的两句话。

一句是:“全城百姓愿童公归乡里。”

另一句话:“不伤县中诸吏及百姓性命。”

众人呈给童恢看后,其沉默良久,道:“诸君以为,当此之时当如何?”

“县君,此乃贼军之奸计,且不可轻信之。”一吏立刻站出来,其声铮铮。

待这人说完,又有数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不可中了贼人奸计……”

童恢岂能看不出来?贼军这是摆明了以百姓作要挟,只是换了一个说辞而已。

罢了!

“来人,取笔墨来。”

众人不知其意,但有左右很快取来。童恢很快在一张布帛上写好,又令军士绑在箭上,射于城下。

又过了一阵,城下又回来一箭,所带绢帛上只有一个字:“可。”

于是童恢令人将他用竹筐放下城头。

“县君,不可啊,此是贼人奸计。”方才那吏再次站出来劝道,“贼人之言怎可轻信啊?何况怎能让县君以命相换?”

只因童恢写给乞活军,准确说是写给陈烈的信上问:“可以童恢之头换全城百姓性命乎?”

童恢坚持,众人也是拦不住,但方才那吏却也坚持从童恢往贼营。

陈烈看着站在城门下的苍髯的童恢,他有些觉得不太真实。

居然真有这样的人!

“童恢在此,不知足下说话可算话?”

陈烈听着有些嘶哑而又尽显苍老的声音,笑着答道:“我自是不会答应童公之意?”

童恢闻此言,脸色突然煞白,看来是他太过天真。

“果真贼子,言而无信……”而从他那吏早已破口大骂了。

“但我了答应百姓之请。童公乃贤君,我也不忍害之,今有全城百姓为童公作保,所以我只好违童公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