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为安
凌晨五点,天色依然暗淡,厨师就过来煮面条,已约好六点半亲朋好友就要过来吃早餐-面条/包子。7点半灵车要来,所有的告别仪式必须在这一个小时内完成,我们家是一个大家族,一个个告别仪式需要时间,所以必须要抓紧时间。六点多,天开始渐渐亮起来,雨也停了,将门口做饭的帐篷移开,好让老爸从正门出去。两位侄子分别端着老爸的遗相及灵牌走在最前面,两位八仙一人抬一边棺材,我紧紧跟在棺材一侧,出殡到旁边的广场上,烟花鞭炮霹雳巴拉地响个不停,这时棺材上放着两个物件,一包红布装的一袋压财大米,一个红色纸糊的公鸡。老妈趴在棺材上用力地呼唤着老爸,我也站在棺材一侧哭泣着,哭喊着我的老爸,但再无应答我。不远处的两边,已站满一群看热闹的阿婆。脑海里面又浮现陪护老爸的场景,及入殓时,老爸那苍白瘦骨嶙峋的的场景,哭声一阵比一阵响,哭了好一会,堂妹走过来搀扶着我,并安慰我:“不要哭了,等下嗓子会哭坏了。”一想到,再无老爸了,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要举行最后告别仪式:女亲属要围着棺材绕三圈,男亲属要从棺材上跨过去三次,完毕后大家站在一旁,接着由亲朋好友一一跪拜告别。至亲们身穿孝衣,孝鞋,白布帽,腰间绑着草绳,手拿着一节柳树枝。这时灵车到了,他们将棺材塞进灵车里面,我跟嫂子,两个侄子跟随灵车,其他亲朋好友也纷纷坐上车,按照当地习俗,我们要送过桥,就折回,不能走回头路,要走其他路到家。
过桥后,我们一一下车,拜别老父亲。赶紧搭车回去接灵牌仪式(回灵),我们跪在门口,迎接灵牌回屋,两个侄子一人端着灵牌,一人端着相框,放置在大厅角落。我们马不停蹄地又要赶赴火葬场,棺材被放置在火炉前,我们一行亲人又集体跪拜跟老爸做最后的告别。我们被驱赶到外面等待,火葬场不大,八个炉火。时不时看到一群人在跟他们的亲人告别,或抱着骨灰盒出来的,或骨灰盒乘坐轿子出来的,跟随的女眷们有的哭天喊地的,有的被两个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失去亲人的悲痛,表现的各不同。火葬场推出各种付费服务:电子鞭炮700元,骨灰盒放在驾鹤西去轿子上,从炉火处到火葬厂门口收费800元。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转着,曾经对这个地方感到恐惧,也荡能无存,只想快点见到老爸的骨灰。四十分过去,工作人员出来喊着老爸的名字,我们赶紧走过去,让我们确认骨架是否完整。眼前只剩下一副骨架模型,一碰就是灰烬。好好一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最后化成一堆灰烬。工作人员问我们是使用公用捡骨工具还是一次性的,若选择一次性的需要支付210元。我们选择一次性器具,只允许老哥一个人留下来见证,老爸的骨灰全部装入骨灰盒内。我们站在外面静静等候,老哥双手捧着骨灰盒出来,一路念叨着:“爸,带您回祖坟山去。”我跟着老哥一个车,来到提前选好的墓地。
五叔早已带领人员提前安排好墓地,墓地下面用大理石块固定,底下铺一层泥土,放上七个硬币,再铺一层草纸,然后将骨灰盒放下,摆正方位,一定要遥望着山水的方向,前面不要有高塔阻挡。我在网上买了一盒陪葬用品,也纷纷散落放在骨灰盒一旁,盖上黄色经文绸缎,最后将大理石板盖住,上面再将泥土掩盖。纸糊的公鸡放在泥土上,每天打鸣提醒老爸的时间。从此,老爸就在此安息啦!
等我们回到家,亲朋好友都陆续在红色帐篷内吃着酒席,场面热闹不凡,而我心里空落落地,只看见角落摆着老爸的遗相,眼泪止不住流。
关山仪式
入土后第一天,我们将老爸的所有遗物整理了一下,将他生平的衣服鞋子全部打包好装入麻布袋,临终前盖的被子也一并装入麻布袋。衣服有三袋,鞋子一袋,被子一袋。然后将未用完的护垫,尿不湿及奶粉等用品,全部打包好,联系了当地志愿者送往养老院,给有需要的人使用吧。其他用品一一丢掉,不再留有痕迹。每当走进老爸的房间,我总感觉老爸就躺在床上,等着我注入流食,根本上没有离开我们。陪护这些时日,我每天都要握着老爸瘫痪的右手,帮他做肢体运动,这只无力但有温度的右手,给予我无穷的力量。
入土后第二天,凌晨关山仪式,习俗是不能让别人看见,我们要早早地到墓地,一路上要请各路神仙,不要欺负我爸。半夜12点多,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开着五辆车就出发到祖坟山,带上老爸衣物,挖土的工具:榔头,铁锹,簸箕,扁担,小斗车。到了墓地,堂哥们及侄子们在附近寻找好的土壤,开始挖土,堂嫂及堂姐们则同我一起在坟前烧衣物。周边草地上已明显有霜露,我们将周围杂草拔掉,以免到时火势蔓延。先点燃一对蜡烛,及三支香插在坟前,然后点燃草纸,开始刮起一点风,我们找一件老爸薄衣服点着,就这样一件件将老爸的衣服摊开在火堆中燃烧,希望他在那边能收到,不会没有衣物穿。火势渐渐地有点大,我不停在火堆旁边拍打散落下来的火星,生怕火势蔓延,足足烧了一个小时,我因一直站在旁边,用手摸了一下脸部及颈部,出现不同程度红点点疹子,红辣辣的。老爸生前喜欢玩扑克牌,我这次专门带了一打扑克,烧了十副,希望他在那边不寂寞,可以继续打发时光。
男人们正在不停运土过来,渐渐地已形成一个小土堆,女人们也为了出一份孝心,也加入运土的队伍中,有的双手提一担泥土,有的用扁担挑一担,个个都在用心干活,完全忘记这是一片墓地,没有起初那么害怕了。开始都挺忌讳被人叫名字,后面完全不在乎这些,感觉像是白天在山里干活一样。我因腿脚不适,不能提重物,在旁边负责举起日光灯,在此处显得格外的耀眼。男人们头上带着探灯,所以这一片,异常的光亮。请了两个师傅帮忙,一个师傅有力气,帮忙挖土运土,开始担心我们这些人没有干过这些活,干不动,另一个师傅长期做石匠,他懂得如何定位,如何将坟修圆。坟,只能站在高处踩实,不能拍实四周的泥土,只能抛洒泥土往上。古人流传:坟地底部不能圈太大,要不然后代会出现蛮横之人。就这样一点点修整,经过大家两个多小时的努力,墓地已堆的又圆又高,我们都一一在坟前给老爸烧纸钱,跪拜作揖,然后回家。天色依然很暗,远处一片黑漆漆的。从此老爸不会被风吹雨晒,因为我们给您搭建了最好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