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永远定格在最后一刻

病逝通知

半夜12点38分,我在火车上接到大侄子电话,哭泣地对我说:“爷爷走了。”脑袋一嗡,怎么可能呢?我走的时候不是一切好好的吗?难于置信。我告诉大侄子:“我天亮先回家洗漱后,到时开车赶回去。”怔怔地呆在那,然后眼前浮现老爸生前的场景,就这样熬到五点,老公到火车站来接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我们在车上安排好呆会到家准备事务,到家洗漱完,我们就带着行旅返回。

一路上,老公火速前行,我的心早已飞回。我们在下午三点就到了。门口正在搭着一排红色帐篷,大家都聚集在一块帮忙干活,五叔及四婶婶在反手搓草绳,几个堂嫂在准备着晚饭,二妈跟小堂妹围在入殓师傅旁边,一边告诉师傅,我们家有多少亲戚,需要扯多少个白帽布,一边在缝补白帽(女人带的需要缝补,男人则用麻或绳子打结固定)。子女辈白布需要拖地,头顶用麻绳来固定。子孙辈白布要短一点,用红色的毛线来固定。曾孙辈白布又短了一些,也是用红色的毛线来固定,并佩戴红色孝袖套。大门处挂着黑色围帐,上面印着白色挽联,四周粘满多种扎纸花。旁边放着一台音响,时不时传出哀悼音乐。这时四婶见我到了,跑过来对我说了一句:“你爸不要你给他送终。”我瞬间泪奔,走进大厅,东边一角落围栏起来,用三条长板凳固定,老爸就这样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再也不会回应我们了。老爸身上盖着黄色绸缎印有佛家的经文,头上盖着白毛巾,此时我痛哭不已,叫喊着爸爸,跪在老爸面前不停地烧纸钱,不停地呼喊着我亲爱的老爸:“为何要这么狠心,不等我回来给您送终。”老妈则在旁边哭诉说着老爸临终前发生的一切,那刻老哥也不再身边,血氧测试仪电池没有电,老哥去附近商店购买电池,只有老妈在旁边看着他落气。老妈继续地说,昨天送我上车后,她上来看老爸,见他在不停地流泪,老妈帮他擦拭眼泪,不停地安慰着;''只是回去办事,过几天就回来了。“但凡昨天我临走的时候,老爸拉着我一下,我也定不会离开的。“我并没有抛下您不管啊,白天我将常用到的配菜,都已经购买回来,再三叮嘱大侄子注入流食要小心,所有的细节要点,我都写在本子上,下午还重新让中医给您调整中药,调理心脏。”是女儿不孝,愧疚自责,造成这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日夜陪护两个月,就走开6小时,老爸就这样永远的离开我们。理智告诉我:老爸的离开或许也是一种安排,天天半卧在床上,不能平躺,怕肺部感染,老爸有十多年的糖尿病,屁股上褥疮很难好。每天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大声的喘气声,食物又不能咀嚼,直接注入胃部,大小便失禁,有时真的想,这样苟延残喘的续命,早点离开,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停留在家最后一天

第二天上午陆陆续续有亲朋好友过来吊唁,跪在老爸面前烧纸,老妈在一旁哭泣着告诉老爸谁来看他了。我在一旁给每一位吊唁的人,双手送上一杯水。有些阿姨跪拜完在一旁安慰我妈,都说好好的人,怎么就走了呢?上次什么时候见他,还蛮好的。世事无常啊!

下午三点20分,按照当地风俗,我们晚辈要披麻戴孝,到门前池塘请水。由老哥带头,我们跟从后面,老哥用桶在池塘里拎一点水就要头不回地回家,用于给老爸清理身体。入殓师傅昨天就教导我怎么给老爸抹身,上午就让我准备着艾叶用开水泡着。届时将用艾叶揉着一团,给老爸抹身,只需三下:第一下,从额头到胸前再到左腿,第二下,从额头到胸前再到右腿,最后一下,从左手到右手。当入殓师将围栏撤掉,又将身上黄色绸缎拿开,老爸苍白的身躯,被病痛折磨了两个多月,只剩皮包骨,胸前肋骨清晰能数见,僵硬地躺在门板上,入殓师迅速给老爸穿上白色的内裤,接下来就让我抹身,我战战兢兢地小心按照入殓师教的步骤,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在老爸的身上,然后将泡艾叶的大汤碗及手中艾叶,走到门口用力摔,汤碗瞬间四分五裂。我赶紧走进来,看着入殓师将老爸从地板上搬到另外一块木板上,那块门板上还留有老爸屁股上渗出血迹,然后进行第二步,孝子孝孙要吃穿衣饭,提前准备好一碗白米饭,三块红烧肉。黑色四层纱寿衣,一会搭在老哥身上,老哥扒拉三口米饭,嚼一口肉,一会搭在大侄子,一会搭在小侄子,吃着同一碗米饭,最后入殓师拿着这件寿衣套在老爸的身上,熟练地将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袜子,黑色的鞋子一一穿好,戴上黑色的帽子。老爸双手用白布条固定在胸前,蹑手蹑脚地搬进棺材内,然后一点点摆正位置,棺材底部布满了草纸,头部垫着昨日至亲烧的草纸灰做成枕头,这个草纸七斤四两,由女儿置办的倒头纸。其它位置均由草纸填塞满,脚下用老爸两件纯棉衣服垫脚,去掉扣子及松紧带等装饰物品。老妈看到老爸嘴巴未闭紧,怕他还有心愿未了,则在一旁用力按着嘴巴,一旁不停地念叨着:“女儿女婿都赶回来了,就差外甥一个人在外面出差赶不回来,要是能赶回来肯定会来的。”最后入殓师提议,去金店买一点银子含在嘴里。嫂子赶紧骑电动车买了一点银子过来,放进老爸的嘴里。盖上寿被,穿戴就完毕,入殓师将大厅灯关掉(民间传言怕盖到人影不吉利),让我们所有人站远一点,将棺材板合上,用三块白布分别缠在棺材上,牢牢地绑着。棺材上面搭着两床红被子,抬到大厅正中间位置,前面摆着一张桌子,放着照片,灵牌,三盘水果祭品,点着蜡烛,旁边放着草纸及小树枝。就这样搭着一个灵前布置,等候亲朋好友的跪拜。

晚上六点,我们至亲先一个接一个跪拜,然后分别按照男女长幼顺序,斜着跪在棺材两侧,唢呐响起,瞬间哭泣起来,陪护这些天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在眼前浮现,及刚才入殓的场景,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了,等到亲朋好友都已经落座吃酒席,我们才允许站起来,但我仍然不肯起来,最后是嫂子搀着我起来,才渐渐地平复心情。

晚上八点,安排哭灵仪式,我们又按照刚才顺序跪拜在棺材两侧,哭灵人员及二胡声响起,我又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又哭了一个小时,我不敢相信,躺在棺材内的是我老爸。我觉得我是最懂得他老人家的,我的性格很像他。

就这样,我们晚上都在大厅里面守夜,陪同他老人家度过最后一夜。时不时跪在灵前烧几张纸钱,及小树枝。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深秋的夜显得格外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