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解释道：“如今时局波涛汹涌，乱世之中仍心系大明者，已属难能可贵。
些许小毛病，在所难免啊。”
朱由崧微微点头同意：“朝廷尚且不差饿兵，本王也绝非苛刻之人。”
他瞥见有几位官员已然起身，作势要离开，当即挽留。
“诸位大人且留步！本王已命人将过往欠俸银悉数结清。此刻，银子都放到诸位平日惯常用处。”
他嘴角上扬，意味深长道：“诸位放心，此事极为隐秘，诸位夫人大多不会知晓。”
一位官员瞪大眼睛，心中满是狐疑，这福王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可真是天大好事啊！
有银子可拿，还能瞒过家中悍妻，然后拿钱去挽救破碎的她！
朱由崧事前没有找卢九德商量，但见到朱由崧在学习施恩于人，也不禁满意地笑了起来。
唯有马士英，依旧保持着几分清醒。
这世上哪有免费午餐？
“福王殿下，您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若是实在超出我等能力所及，也不敢劳殿下费心。”
马士英看着朱由崧，诚恳地说道。
他心里清楚，若此时贸然拒绝，定会引起公愤，倒不如坦诚相待，也好商量对策。
毕竟按照明朝俸禄标准，虽然不高，可这里将近二十个署官都有品阶，绝非一笔小数目。
“本王要北上勤王。”
近一个月来，凤阳府所有大臣唯一听到的好消息。
此前前他们求爹告奶地联系过几个总兵，都说无能为力。
要么就趁机索要粮饷，要么就要求给火炮火药。
总兵们要么索要粮饷，要么要火炮火药，可凤阳一贫如洗，根本无法满足。
卢九德也以为朱由崧也是学着其他总兵一般，只是想借机压榨凤阳的钱财罢了。
如今北方已然大乱，闯军内部鱼龙混杂，派系林立，鞑清八旗亦是山头众多，没人知道能有多危险。
马士英心中暗自思忖，也以为福王想用勤王名义，行敲诈勒索之实。
“虽说我们也希望殿下能参与勤王之事，但是……
凤阳已然无法再出卖更多公田。”
朱由崧眉头一挑，神色凛然：“谁说我要回报，一切都是为了大明。”
马士英生怕他反悔，急忙说道：“好！大军最晚明日便要出发，福王殿下打算一同前往？”
“不行！”卢九德惊慌失措地看着朱由崧，“藩王领兵，此乃皇家大忌，而且北方太过危险，宗室不应将自身置于险地。
况且一旦遭遇不测，可能会深陷北方，再难归来。”
马士英也不想勉强，点点头道：“我那妹夫杨龙友，也是世间少有允文允武之才。
自从京城被围，便没了音讯，卢监军的担忧有理。”
杨龙友这个名字他没有印象，可马士英之妹对他来说，就清楚多了。
因为野史马士英以妹求荣，邀宠于朱由崧，以换取成为内阁首辅。
朱由崧是觉得野史不可信。
千百年来，只要想政治抹黑，往往都首选男女之事，总能被渲染得污秽不堪，清白之人也难以自证。
但为何马士英要告诉他，这马氏新寡？
卢九德此时有些进退两难，京城如今就如龙潭虎穴一般，怎能让朱由崧以身犯险？
朱由崧早有预料，卢九德肯定会反对，所以事先并未与他商量。
至于危险，朱由崧却丝毫不慌。
他深知历史大势，在四月下旬，李自成大顺军将会在山海关外一片石遭受吴三桂和鞑清夹击。
届时闯军必将兵败如山倒，会接连放弃山西、京师、山东和河南东部。
那时清军兵力也有限，国内虽发动十二岁以上男丁参战，但扈从汉军数量亦有限，所以不敢轻易南下。
从五月开始直至十一月这六个月，河南东部，乃至山东南部，都相对安全。
“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本监绝不答应！”卢九德双目圆睁，状若疯狂。
好不容易才从危险之地逃至凤阳，怎能再让朱由崧入那虎穴？
明朝太监是历代里，教育程度最高的一群，不说文武双全，起码上马能打仗杀敌，下马能秉笔挥毫。
卢九德自万历朝起已经负责兵事，气势吓人。
尤其是卢九德，多年监军经验，让他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过来，堪称大明硕果仅存的老将。
朱由崧也是寸步不让，“李自成杀我父王，毁我福王府，不杀闯贼，何以报父母养育之恩？不救皇上，何以报祖宗庇佑之德！”
“这理由还不够吗！”朱由崧慷慨陈词，仿若洪钟大吕。
大明藩王，向来有“养猪”之名，不事生产，只知繁衍后代，壮大朱家血脉。
故而众人下意识地便认为朱由崧也是那等无用之人。
自万历年间夺嫡之事起，福王一家在士林之中的名声便臭如茅厕。
当知道朱由崧南下凤阳，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福王必然会去南京玩秦淮名妓，甚至成为柳永那样的人物。
老福王朱常洵于崇祯十四年被李自成所杀，传闻其被煮成福禄汤.
虽不知真假，但这消息确是从闯军那边传来。
朱由崧当时已被护送逃往怀庆，也不知此事真伪。
但为了可以说服卢九德让自己北上，他决定利用卢九德对老福王的感情。
“泉泉，我枉为人子，父王本应魂归祖陵，怎能遭受如此厄运，沦为福禄汤啊。”
众忠臣惊愕不已。
一是福禄汤，二是“泉泉”是什么鬼？难道双泉是这样解读？
卢九德亦知晓福禄汤之事，此前一直不愿相信，此刻从朱由崧口中听闻，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他想起曾经在皇宫点滴，是常洵不愿神宗被群臣攻击，才主动退让夺嫡之争，为什么好人就没有好下场。
民乱之残酷，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两国交战，尚不会故意亵渎尸体，可这些暴民，心中积攒多年的怨气一旦爆发，便会变得毫无底线，如洪水猛兽一般。
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马士英见状，忙出来打圆场：“要不回头再议。”
卢九德强忍住哽咽：“不必再议，我愿随福王北上勤王，我为督军太监，大明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