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到!”
堂内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一阵骚动。
有些官员赶忙整理衣冠,神色紧张。
朱由崧很好奇,为何众人都很畏惧高弘图。
“无须多礼,我没来晚吧。”高弘图大步踏入,官员们纷纷躬身行礼。
高弘图声音沉稳有力,国字脸,嘴边法令纹非常深刻。
“先说正事,今日福王和潞王都在,一并宣读嘉奖也好。”
高弘图边说边展开六部决议,正常是要由皇帝下诏书,现在特事特办,现在南京六部的决定,就是国策。
众人在福王朱由崧和潞王之间来回扫视。
朱由崧觉得奇怪,为何潞王也在,与他何干?
随着嘉奖文书朗读完,朱由崧很快知道答案。
“潞福公忠体国,克敌无算。”
这种操作方法非常东林,利用文字游戏,党同伐异。
朱由崧看着手中的爪窪贡品,名为青眼净莲佛珠。
不禁觉得好笑,他知道南京六部府库空虚,注定不会有什么好嘉奖。
就用一串蓝金刚石佛珠就想打发自己?这也无所谓。
南京六部竟然只用一个字,就擅自将自己的功劳一分为二。
文字的博大精深就在于增减一个字对全文理解可以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潞王?这明明是我之功,与潞王何干?”朱由崧心中不满,面沉如水。
南京六部真是腐败至极,除了水凉、头皮痒之外,一门心思全放在文字游戏上,难怪在鞑清治下依然风生水起。
他在心中怒骂道东林无耻,这些人无非是既想占了战功,往自己脸上贴金。
又不想让福王一系独领风骚,以免将来崇祯皇帝会用平反明末三案。
竟然把潞王也拉进来,真是好手段。
如今两位藩王都有“贡献”,两人一个是叔,一个是侄,不知其中细节怕会以为此番由潞王主导,而且嘉奖文书也是先写潞后写福,也佐证了想法。
这群东林不知所谓,国之将亡,还在内斗小动作不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朱由崧心道:‘他们这样做,是想把水搅浑,让我有苦说不出。’
潞王感受到朱由崧的怨怼眼神,脸色变得煞白。
他额头冒汗,南京来人让他来凤阳府衙听赏,也没说清楚怎么回事,就糊糊涂涂地跟着过来。
早知道福王如此愤怒,他当初就不答应南京封赏。
朱由崧觉得有必要敲打一番:“潞王叔,近日我日夜诵读《皇明祖训》,有一句‘宮內生長,人情善惡,未能周知’,这世间人心复杂,善恶真伪难辨,我们身为藩王,更要多加小心。
切不可被一些别有用心人利用,做出损人不利己之事。”
皇明祖训如同利箭穿心,潞王嘴唇颤抖,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尴尬地呆立。
高弘图自然听懂朱由崧在指桑骂槐,沉声道:“朝中诸公能有什么坏心思,就是希望二藩能为天下各藩表彰,同心戮力。”
“谁的主意?”朱由崧冷道。
“六部共同决定,共同主意。”高弘图从来不是推卸责任之人,虽然这次决议他强烈反对,但既然讨论结果出来,他作为南京户部尚书,也不会诿过他人。
卢九德不希望朱由崧与高弘图结怨,便提起刚才凤阳府决定派兵参与史可法勤王。
高弘图是朝中最坚定的主战派,来了兴趣:“凤阳哪里还有兵马?”想到近日只有福王到来,估计是福王府护卫。
“卢太监这次会居中调度还是随行?”
“我会亲为督军,此次不容有失。”
高弘图动容,卢九德年纪不小,还愿意亲自冒险上阵,拱手以示敬意。
离开前饱含深意地看向朱由崧。
卢九德找到朱由崧,廊道里,只有他们两人身影。
卢九德神色凝重:“殿下,我想知道你对这次北行究竟是何想法?
当初史可法找你,你拒绝然后与史可法结怨,我以为你不愿参与。
如今又临时改变?我可否知道其中缘由?”
朱由崧似有深意地说:“史可法此番北上注定无功而回。”
卢九德好奇道:“殿下如何知晓?”
“京城军力,十倍于勤王军。都无法扭转局面,至今过去一个月,仍没有消息。
我怀疑崇祯已经遇难。”
卢九德惊讶朱由崧居然认为崇祯已死,在大明士民眼中,京城无论在军力、人力、物资、防御上都面面俱到,即使无法突围,也能长时间坚守,不可能这么快失陷。
如果不是有宫中太监之间有一套快速传讯途径给他,他都不敢相信崇祯已挂东南枝。
朱由崧望向远方,坦然道:“我并非为崇祯,而是为河南百姓。
此次我要收复河南东部,直抵山东。中州富庶,万万不能落在贼人手上。
河南东部连接南北,交通便利,可在此地建立稳固防线,抵御外敌。
再者,河南百姓久遭战乱之苦,若我军能收复此地,必能得到百姓拥戴,重归大明。
江南无险可守,必须将战场往前推,不能让凤阳、南京长期暴露在敌人威胁之下。
另外,此次北上,我有私心。”
卢九德很清楚占据河南有很多好处,但不足以让他动容。
良药虽好,如果于我无益,便如毒药。
现在听到朱由崧有私心,卢九德很欣慰。
人性本恶,卢九德从不相信有人一味无私奉献,如果朱由崧想为他人作嫁衣,他会很失望。
“我想建立只听命于我朱由崧的州府。”
卢九德眼睛圆睁:“好!很好!”
“那需筹备一番,官员任命如何安排,我手上无文人,短时间如何管理?”卢九德皱着眉头。
思索片刻后又道,“你既然掌握凤阳官员的隐秘消息,是否可以让郑养性派人来。
打仗的事我在行,可我手下文人不多。
郑养性手下有大兴郑家支援,管理河南地方应该足够,而且郑妃家人也可以信任,如此方能让淮南之地尽快恢复生机。”
朱由崧摇头,“北方动荡,江南西厂人马都无法联系上郑养性,而且我也不想用旧有系统,我打算赶走闯军以后,联系当地义民领袖,重用当地留守豪族。”
卢九德皱眉,“这些豪族朝秦慕楚,今天从贼,明天可以投清,何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