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凑合看个视频得了，再找下去，饭都要凉了。”
指挥着小姑娘找了快二十分钟下饭视频，白杨放弃了。
现代年轻人现状，不配视频吃不了饭，找下饭视频用的时间比吃饭还久。
“哦。”
程霜降应了一声，随意点开了一个她之前好奇的视频。
《高中数学必修合集》。
不是，你真当这是学习网站啊？
“网上竟然还有讲课的，好神奇啊。”
她嘟囔着解释了一句。
还是冲浪冲得少了。
但白杨转念一想，这种没有被互联网抽象文化污染过的眼神清澈的高中生确实是个宝，要是程霜降满口抽象话，比尼玛战鹰还能整活，那还不如当年让她吊死在器材室的电风扇上呢。
拧开瓶盖，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冰红茶，程霜降打开饭盒，用勺子盛了一口重油重盐重辣的网吧特供肉丝蛋炒饭。
“蛋炒饭好好吃啊......”
少女吸了吸鼻子。
倒不是感动，主要是辣的。
估计没怎么感受过科技与狠活的少女此刻沉沦在肉欲的海洋中，耳机里传来特级教师铿锵有力的讲课声，颇有种大雄宝殿上一边听念佛诵经一边涮羊肉火锅的倒错感，形成了网吧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这风景线很快就被静江二中来抓网瘾学生的茅老师发现了。
他今天还没战绩，最近这帮兔崽子，都拿着手机去隔壁商场蹭网，网咖里是越来越难捞到人了。
但茅老师扫了一眼，马上就发现一个小妮子。
哎，这不是老潘班里的那谁吗？
茅老师内心大喜，快步走过去，就要来个人赃并获，狠狠地在周一晨会上给她灌输正能量价值观，弄得她痛哭流涕地哀求放过自己，让她的检讨流得到处都是。
可当他走近，才发现这小姑娘竟然踏马的在看网课。
不是，在网吧看网课你是有多想不开？这是学习的地方吗？你对得起旁边那些排位十连跪的大学生吗？
愣住的同时，他又回想起了更多。
“这女生好像老潘说过，是家里出事......”
咯噔——
想到这里，茅老师心跳漏了半拍。
家里出了那种事，来网吧散散心放松一下很正常。
更何况她还在看网课，一心向学。
更重要的是，要是自己把她揪出去当众通报批评，万一孩子心理脆弱，想不开直接自杀了，那他的职业生涯可就凉凉了。
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做错。
这不是糯，这是拉扯，他真的在拉扯了，不信去看录像！
嘀咕了半天，茅老师决定当做没看到，溜达一圈走了出去。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白杨满意地飘了回来。
从班主任的态度他就能看出来，学校虽然担心程霜降，但也没有那么担心。
主要怕她死在学校里，影响风评。
所以，这段时间里，程霜降做啥都不会有人深究，就和开了踏马的无限时间的BKB似的。
程霜降还在看网课。
“原来是这样......”
一边还发出这种恍然大悟的声音。
不是哥们，你真学啊？
搞得旁边开黑的大学生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意思是三个我走在一起可以看做一个军队，战斗力可以抵得上一个师，互联网确实有很多可以学习的知识，足够咱们武装到牙齿。”
白杨本来还估摸着要不要献出自己二度穿越前的宝贵steam账号，教她来一盘紧张刺激的《文明》战至天明，现在看来，光看网课就够她活过今晚了。
知识就是力量，古人诚不欺我！
“？”
程霜降觉得白杨对孔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你看这个觉得有意思吗？不行的话看点儿猫猫也挺好。”
白杨询问。
“超有意思的。”
“？”
白杨怀疑这孩子思考方式是不是异于常人，怎么会有人觉得学习超有意思呢？
他飘在一旁，跟着看了一会儿。
“别说，还真挺有意思的。”
不愧是国家级特级教师，言谈风趣幽默，寓教于乐，条理清晰，反馈感强，都快让高三的白杨在他体内复苏了。
时间很快到了十一点多。
网吧里的人渐渐少了。
大学生赶在门禁前下机，大部分来消磨时间的打工仔也纷纷回宿舍，吵嚷着开黑的人安静了下来，角落里，有人已经打开了带颜色的小网站，而半夜在网吧打红警的人自然不能缺席。
“应该差不多了吧......”
白杨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觉着今天程霜降应该是死不了了，给她一件事分散注意力，就不会去考虑死亡。
但明天呢？
后天呢？
难道白杨每天都得变着法子让这姑娘打消死亡的念头，一直刷到十万积分夺舍？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白杨脑子里做了下数学题。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程霜降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有电话打过来。
“谁？”
程霜降表情疑惑，来电显示是“吃了吗”外卖。
“您好，您点的外卖到了，我给您放网吧前台了。”
辛苦的外卖小哥说话简单明了。
“我什么时候点的外卖？”
她懵懂地站起来，到网吧前台，看到那里放着一个小盒子。
确认过名字号码，程霜降将其拿到了旁边给手游玩家上网的沙发区，放到茶几上。
“我刚到网吧时候预订的，你十二点整再打开。”
白杨飘了过来。
“为什么？”
她顺着白杨的视线，看向墙上的挂钟。
咔哒——
指针转动，新的一天到来。
与此同时，系统文字浮现。
【恭喜你完成了事件】
【事件评价：别出心裁】
【我国著名医生鲁迅曾经没说过，有时候拖延症也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说不定拖着拖着问题就解决了你呢】
【奖励积分：800】
【积分余额：1150】
“现在可以拆开了。”
听到白杨的话，程霜降百思不得其解地拆开了盒子。
她看到，一个精致的小蛋糕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在蛋糕上还用果酱写着“生日快乐”的文字。
一瞬间，程霜降感觉鼻子有点儿酸，她猛地吸了吸，咽了口唾沫，疑惑又涌上心头。
“可......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她生日过的农历，正好霜降那天，都过去一段时间了。
“是你生日？”
小姑娘骤然脑补了一段白杨的悲惨童年，没有蛋糕，没有祝福，只能孤身一人，只有死后才能靠着程霜降给自己过个正经的生日。
“不是，我和莎士比亚同一天。”
白杨让程霜降插上蜡烛，用附赠的火柴点上。
“那这是......”
她十分困惑。
“在我死之前，那个战乱的地方，我遇到过一个小朋友，他的爸爸，妈妈，姐姐，哥哥都在一场袭击里死了，他自己受伤骨折，被送到了医院，我和他聊了许多，他说，过两天是自己的生日，想吃生日蛋糕，我答应了他，让他好好养病。”
“后来呢？”
“那天我辗转买到了一份小小的蛋糕，但在回去的路上，我接到消息，那家医院遭到了轰炸，无人生还。”
“啊这......”
程霜降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她总觉得，这个阿飘鬼点子贼多，说话又不留情面，看着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
但直到此刻，看着那蜡烛上燃烧着的微小火苗，她才后知后觉一件事。
他也经历了死亡啊。
那痛苦的，无法解脱的死亡。
她向往死亡，因为那意味着一切的结束，实际上如果不是心疼那网吧包夜的二十块，程霜降估计今晚就会爬上天台，纵身一跃。
而现在，死过一次的白杨告诉她，要活下去。
“吹灭蜡烛吃吧，你就当是帮我弥补那时候的遗憾。”
白杨催促。
程霜降嗯了一声，闭眼，吹灭蜡烛。
她拿起勺子，挖了一块送入口中，很甜，很好吃。
她尝出了白杨的言下之意。
那时候，白杨没能救下那个小孩，现在，他想救下自己。
其实道理程霜降都懂，但很多事情不是讲道理能解决的。
她放下勺子。
“怎么不吃了，你要是不吃，那我可用你的身体当着你的面吃了，这样我收获了美味，你收获了卡路里，咱们可是双赢。”
白杨觉察到了气氛的微妙，开口试图搅乱这份沉重。
“你应该知道，我爷爷昨天去世了。”
程霜降嗫嚅道，她说完这句，酝酿了好长时间，才接着说道。
“其实，他是因为我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