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万仞高的山峰刀削斧劈成一面绝壁。
剑门雄关就坐落在绝壁顶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关外魏军强攻剑阁十余日,每日都要丢下数百具尸体,连日攻城已损兵将近一万。然而城关内的汉军战斗至今仅仅折损了十余人!
钟会因此叫停进攻,魏军高层都开始商议与蜀汉议和的可能性。
剑阁的烽火因此停歇。
城关上。
赤幘染血的汉卒们三三两两地席地而坐,背靠冰冷的城墙,肩膀倚着同袍,都闭目沉睡。
一些人打着呼噜,一些人口中梦呓着妻儿父老。
关楼里。
姜维、廖化、张翼、董厥四名蜀汉高级将领齐聚一堂。
四人都表情凝重,须发斑白的姜维看着地图,对众人说道:“邓艾老贼偷渡阴平,先占领江由,又在涪城击败我军。卫将军退守绵竹,并向吾求援。”
“邓艾老贼奸猾,除吾之外蜀中无人可敌。军情紧急,吾意立刻回师救援!”
廖化、张翼、董厥三人都无异议。
姜维于是下令:“廖老将军!”
头发比姜维还白的廖化抱拳:“末将在。”
“魏军连日攻关死伤惨重,吾料魏军已生畏惧,吾只留给你三千兵马,你能守住剑阁吗?”
“除非老夫身死!”
“好!其余诸将随吾一道,星夜回援绵竹!”
“诺——!”
是夜,姜维率领张翼、董厥等将星夜兼程赶往绵竹。
姜维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到达涪县,留守涪城的天水太守王颀得知姜维杀到,当即派人前往雒城通知邓艾,同时亲率五百魏军登城防守。
然而姜维没有与王颀纠缠,直接绕过涪城。
王颀见姜维竟然无视自己,又在城头望见蜀汉军队为赶路队形散乱,遂起了出城偷袭的心思。
王颀于是点了二百敢死出城突袭姜维!
谁料他刚出城,蜀汉左车骑将军张翼就率领百余骑兵从涪城背后的龟山冲下!
与此同时,正在行军的汉军掉转枪头杀向涪城。
魏军大败。
王颀本人当场被张翼的骑兵冲杀于战场!
姜维由此夺回涪城,并只留五百人守城,其余军队继续向绵竹进军。
大军渡过涪水,有涪南百姓前来通报——绵竹陷落,诸葛瞻战败逃往成都!
姜维又惊又怒,喝令全军迅速过河,不得停歇,全军加快脚步救援成都!
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游戏,在蜀中大地如火如荼地进行。
……
成都。
就在姜维收复涪城的同时,成都城内的蜀汉君臣全得到了诸葛瞻兵败绵竹退守雒城,尚书张遵殿后战死的消息。
成都城内顿时升起恐慌的情绪!大臣们纷纷入宫求见刘禅。
刘禅在议殿召见众臣。
朝堂上,有人建议刘禅应该移驾南巡,暂时到南中躲避邓艾的锋芒。
还有人建议刘禅东狩,去江州观望局势,如果局势不利还可以顺江而下去江东寻求庇护。
一时之间,满堂都是消极的声音!
“荒唐!”
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压住骚然的朝堂。
刘禅望去,原来是蜀中名儒、位列蜀汉光禄大夫的谯周!
谯周上前对刘禅说:“陛下如果投奔南中,应该早做准备,然后可行。现在大敌当前,祸败在即,底下的人心,不能保证没有坏变,恐怕出发之日,就会发生不测之变,还能顺利到南中吗?”
“至于寻求东吴庇护,更是荒谬!我大汉与东吴名为盟友,实则有国仇家恨!壮缪侯之薨,先帝之崩殂,皆因东吴。”
“且不论陛下与孙吴有世仇,自古以来,没有寄依别国而做天子的事,现在如果投奔吴国,一定要臣服吴国。而国家的政治和自然界一样,大的能吞并小的,这是自然规律。由此可见,魏国能够吞并吴国,而吴国却不能吞并魏国,这是很明显的事。与其向小国称臣,不如向大国称臣;与其遭受两次屈辱,不如只受一次!”
刘禅怔怔道:“大夫的意思是?”
谯周深深鞠躬:“请陛下降魏!”
哗————!
满堂哗然。
侍中、尚书仆射、张飞次子张绍站出来,忿忿不平地指责道:“现在邓艾离成都不远了,假如他不接受投降,又该怎么办?”
谯周辩解:“如今东吴还没有归附魏国,形势迫使邓艾不得不受降,受降之后不得不礼遇。如果陛下降魏,魏国不裂土以封陛下,谯周自当请命亲到魏国首都,用古人的道义为陛下力争!”
张绍闻言,不再辩驳,愤懑地退回班列。
其余诸位大臣都不说话。
除开张绍这样的功勋之后以外,其余大部分蜀汉臣子其实都打心底里期盼着向魏国投降!
皇帝御座,刘禅陷入沉思。
他身为皇帝肯定是不愿意投降的,但蜀汉走到这个地步,距离亡国已经很接近了。但是亡国可以,灭种却不行!
谯周的提议,不失为一种选择。
这时,谯周又在台下大声恳求刘禅:“陛下!”
刘禅看向在身旁侍奉的黄皓。
黄皓点点头。
刘禅叹息一声,开口就要答应谯周的请求。
“好……”
“陛下,诸葛尚入朝拜见!”
刘禅咽下刚到嘴边的话,让人把诸葛尚叫进来。
“宣诸葛尚进殿。”
“宣诸葛尚进殿————!”
殿外,诸葛尚头戴獬豸冠,面色苍白,身穿武官的红色朝服。
他拖着伤势,从雒城赶回成都,只为亲自入宫劝谏刘禅,千万不能投降!
听见宣声,诸葛尚小步入殿。
此时谯周还站在御座台前,等待刘禅答应他的提议。
诸葛尚走到谯周身边,先对御座上的刘禅行大礼。
刘禅:“外孙平身吧!”
诸葛尚:“谢陛下!”
诸葛尚起身。
刘禅见他的脸蛋和嘴唇苍白,没有血色,当即心疼地关心起外孙的伤势。
诸葛尚再次谢过,表示自己只是皮外伤,将养一些时日就好。
刘禅放下心来,问诸葛尚:“外孙,你为何入宫啊?”
诸葛尚扯开嗓门,强忍住胸前伤口撕裂的疼痛,大声说道:“臣为陛下,为先帝,为武侯,为我大汉江山社稷入宫!”
刘禅皱眉,不自觉舔舐嘴唇。
诸葛尚见刘禅不说话,于是朗声道:“孙儿请陛下杀谯周以正视听——!”
哗————!
蜀汉朝堂再次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