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殿,诸葛尚慷慨陈词道:
“陛下,孙儿刚才在殿外听得清楚。”
“谯周此人劝陛下投降逆魏,其心可诛也!”
“今绵竹虽然失守,家父与右大将军又已经在雒城组织抵抗。即便雒城再失守,尚且还有成都。何况我军已向大将军求援,等大将军回师,邓艾岂能再猖狂?”
然而谯周当堂驳斥道:“小儿欲陷蜀中百姓于魏军屠戮乎?!”
诸葛尚闻言大怒。
国家都要灭亡了还担忧什么敌军屠戮,难道邓艾杀得汉军还少了吗?
诸葛尚转向谯周,竟一口唾沫啐在谯周脸上!
“呸!”
谯周被诸葛尚吐口水,老脸登时就蚌埠住了。
“小儿……”
“谯周闭嘴!”
诸葛尚肩膀耸起,高声怒斥谯周。
“无耻老贼,一条断脊之犬,安敢在此狺狺狂吠?”
“我知你曾上表规劝陛下德行,然陛下一时为小人所蒙蔽,没有听你之言,确实可惜。但你却因此怀恨,再不发一言以匡君,实为卑劣可恨!”
“你如此举动,与目无君父有何差异?”
“世人都称你为大儒,我却只道你是犬儒!”
“你学究巴蜀,难道连‘武死战,文死谏’的道理都不懂得吗?!”
诸葛尚一通输出,将谯周骂得狗血淋头。
谯周想要辩驳,然而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因为诸葛尚说的是事实啊!
什么话最伤人?
真话!
诚如诸葛尚所述,谯周原本也是个“热血青年”。
武侯去世时,天子下诏不准大臣擅离职守前去奔丧,唯独谯周行动迅速,成功奔丧。后来,天子亲近黄皓,沉醉于声色犬马。谯周上表劝谏,但刘禅没听,而是让谯周去辅佐太子。从此谯周不再规劝刘禅。
谯周的行为听上去可以理解,但站在君臣角度,完全可以算失职!
大臣劝谏君主是本职工作,即便君王降罪,做臣子的也应该坚持原则,劝谏到底。
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士大夫”!
显然。
谯周虽然名为“大儒”,实则一点气节都没有!
诸葛尚正好骂在他的痛点!
谯周面红耳赤,既生气又羞愧,以至于手中的笏板都在不停抖动!
诸葛尚见他这幅模样,当场发出一声冷笑。
“呵!”
这声冷笑仿佛有真实伤害,让谯周感到无地自容。
这位蜀中名儒随即快步退回班列,低下头不再说话。
满堂公卿也都窃窃私语,有人嘲笑谯周,也有人同情谯周,还有人对诸葛尚感到不满,当然也有人觉得诸葛尚说得没错。
不过同情谯周和贬低诸葛尚的依旧占多数!
诸葛尚斥退谯周,回身面向刘禅。
“陛下,孙儿请您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到大将军回援,危机自然可以解除。切莫再言投降,否则会让前线将士们寒心啊!”
刘禅见大儒谯周都被诸葛尚说得躲回班列,于是答应道:“好,好,朕答应你。”
诸葛尚闻言大喜!
他竟然真的成功让刘禅暂时放弃了投降的心思!
随后,诸葛尚问刘禅:“陛下,孙臣请问成都如今招募有多少新兵?”
刘禅让负责此事的尚书令樊建出列汇报。
樊建却给了诸葛尚当头一棒!
樊建说:“启禀陛下,成都府库空虚,加之时间仓促,臣只募得老弱千余。”
诸葛尚瞠目结舌。
他真想揪着樊建的领子给樊建两个大耳瓜子!
但他不能,只能生气地质问樊建:“我虽年幼,尚书令亦不能诓骗于我!”
樊建苦笑道:“不敢。”
诸葛尚皱眉,他记得很清楚,《三国志》中记载,蜀汉投降时国库存有金银各2千斤,米四十万斛,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
诸葛尚试探道:“果真没有钱粮?”
樊建扭头,一副你不信我就算了的样子。
这时坐在御座上的刘禅忍不住开口道:“外孙不可对尚书令无礼。”
诸葛尚低头:“诺。”
然后,刘禅对身边的黄皓说:“黄皓,去把内帑的账册拿来。”
黄皓哭丧着脸道:“陛下,那些可都是您的体己钱呀!”
“哎,你别说了,去取来交给他们吧。”
“……诺。”
黄皓不情不愿地把刘禅内帑的账册取出,交到樊建和诸葛尚手中。
诸葛尚这才明白,国库没钱不等于刘禅没钱,原来钱全在自家“天子外公”的私库里!
好嘛!
你不亡国谁亡国!
诸葛尚拿到钱,当即在樊建的帮助下,到成都城内募兵。
可惜蜀汉连年征战,魏军攻取汉中时刘禅已经让辅国大将军董厥招募过1万兵马支援剑阁,之后邓艾偷渡阴平,诸葛瞻又带走了最后1万羽林军,成都城内的青壮年人口基本都被抽光了。
诸葛尚大把撒钱,最终也只招募到三千壮丁。算上樊建之前招募的一千老弱,成都再次组建起一支四千人的新军。
诸葛尚请来侍中张绍、和驸马都尉邓良帮忙训练新兵。又和樊建一起组织成都百姓加固城墙,布置防御。太子刘璿、北地王刘谌等皇室成员亦来犒军慰问。
成都这边,守备工作还在进行。
西北方向,诸葛瞻、阎宇、黄崇共同防守的雒城,却在邓艾的猛烈攻势中摇摇欲坠!
……
“杀啊——!”
雒城城头,邓忠、田章、田续等将组成的“军官敢死队”,跃过女墙,先登跳入城墙!
此时邓艾已经得知姜维回师,涪城易手的消息。
邓艾没有打算掉头。
他非常清楚自己目前面临的处境!
摆在他和魏军跟前的路只有一条——攻破雒城,逼降成都!
是故,邓艾一边派副将师纂亲自去汉中向钟会求援。
一边下达命令让留守绵竹的陇西太守牵弘,率其部五百人进驻白马关。挡在姜维回援的道中,为攻打雒城争取时间。
另一边,邓艾则给邓忠、师纂、田章等人下达死命令!
和攻打绵竹一样——不破城,不用回来见他!
于是魏军诸将再次打满鸡血,不计伤亡地冲击雒城。
雒城本来是座坚城,但城中守军经过绵竹大败后士气低落,诸葛瞻、阎宇、黄崇等人守得十分艰难,仿佛雒城随时都有沦陷的可能!
魏军连续攻城两天一夜,而今夕阳再次垂到山边,将蜀中起伏连绵的丘陵染成酱紫色。
雒城喊杀震天,锣鼓齐鸣。
魏军尸体堆满城下,汉军尸体倒在城头。
蜀汉右大将军阎宇找到受伤的诸葛瞻,再次提出弃守雒城的建议。
然而这一次,诸葛瞻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退了。
诸葛瞻对阎宇说:“雒城乃成都最后一道门户,我家世受国恩,若弃守此城,死后有何面目面见先帝和武侯?”
阎宇咬牙,继续守城,但也向成都发去求援信。
信使在第二天拂晓返回,并带回来天子诏谕:——
——“令诸葛瞻、阎宇、黄崇退守成都!”
于是,雒城沦陷。
邓艾仅让士卒休息半天,便率大军直逼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