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见关圣

就在文焘搁笔之时，殿内忽起一阵阴风，吹得众人手中纸张沙沙作响。那黑袍考官再次现身，手一挥，所有考卷皆自动飞到其手中。

“时辰已到，诸君在此等候，吾等即刻批阅，随后便会宣布结果。”黑袍考官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冰冷且毫无感情。

众鬼魂们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紧张与不安。文焘则闭目养神，默默恢复着魂力，方才的城隍门考和策论已消耗了他不少精力，此刻他急需调整状态，免得还未等到结果便已魂死魄消。

殿中无话，仿若极夜。

“呼，呼，呼。”殿外阴风拂过，丝缕阴气的流动似少女吐息般撩拨着殿内众鬼紧绷的神经。

终于，黑袍考官再次出现，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同样身着黑袍的侍从，他们手中捧着散发着幽光的名册与文牒。

“此次城隍考，上奉天命，下承万民，兹事体大，吾等慎之又慎，现将入选者名讳公布。念及名讳者，上前一步，到我左侧，未念及名讳者，自行散去。”

考官展开名册，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文焘。”文焘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稳步向前，站到了考官左侧。

“赵轩。”一个身形魁梧的男鬼大步流星地走出。

“钱悦。”女鬼钱悦莲步轻移，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的鬼衣，面容姣好，周身散发着一股幽冷的气质，悄然站到了指定位置。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入选的鬼魂们陆续站到了考官左侧，他们有的面露欣喜，有的神色淡然，但都能感觉到彼此间暗暗涌动的竞争气息。而那些未被念到名字的鬼魂，则满脸落寞与不甘，拖着沉重的魂体，缓缓向殿外走去。

“尔等能站在此处，自是有几分本事。但莫要得意，接下来我要带尔等前去面见此次城隍考的主考关圣帝君，你等勿失了礼数，否则落榜事小，惹得帝君不悦可非儿戏。”黑袍考官神色冷峻，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

众鬼魂皆凛然应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在考官的引领下，他们沿着幽长的廊道前行，廊道中阴气弥漫，鬼火闪烁，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不多时，一座巍峨的大殿出现在眼前，殿门紧闭，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

黑袍考官上前，双手恭敬地推开殿门，朗声道：“帝君，入选者已带到。”

众人鱼贯而入，只见大殿内灯火辉煌，关圣帝君端坐在高台之上，红脸如霞，长须垂胸，凤目威严地注视着众人。

“拜见关圣帝君！”众鬼魂齐刷刷地跪下，头都不敢抬。

关圣帝君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尔等可过门试和策论，想来也非是些草包镴枪头，然这城隍之位，事关阴阳两界。自是要优中选优，取些万里挑一的良材方可担任，你们中可有毛遂自荐的？”

“帝君，当今世间阴阳交错，乱象渐生，诸多妖邪趁势而起，小的阳间时是武将出身，一手军阵之法不说举世无双也算的出类拔萃，倘帝君看得起，小的可以军阵之法训练鬼卒，平邪夷乱，拱一方太平。”名为赵轩的男鬼拱手率先开口道。

关圣帝君微微抬眼，审视着赵轩，片刻后说道：“军阵之法虽可御敌，然阴阳之事不同于沙场征战，非杀可止，你可还有旁的法子？”

“这...小的一介粗人，对于阴阳之事不甚知之，再无旁的法子，让帝君见笑了。”

关圣帝君轻轻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失望：“阴阳两世，其理幽微，若仅恃武力，安能平衡善恶，护佑苍生？”言罢，帝君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尔等还有何人有别样见地？”

此时，一位名叫钱悦的女鬼袅袅婷婷起身，福了一福，柔声道：“帝君，小女子以为，阴阳之序乱，多因人心不古，贪欲横生。”

“若为城隍，小女子以教化为主，于阳世兴办学堂，广授阴阳正道、伦理纲常，使百姓心存敬畏，不为妖邪所惑。于阴司则设灵堂，为孤魂讲经说法，超度怨灵，令其消解怨念，早入轮回。”

“此法虽善，然非阴世恒为之焉？其见效非速，实乃庸策。”

关圣帝君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钱悦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仍恭敬地说道：“帝君，小女子虽知此策非能立竿见影，然阴阳之治，本就非朝夕之功。欲求成事，不可求速啊。”

钱悦话音未落，关圣帝君身后持刀的周仓便冷哼一声，开口斥责道：“休要在此巧言令色，阴司招的是能治世平乱的城隍非是你这等庸庸碌碌的酒囊饭袋，倘阴司皆为你这般，早便乱了套。”

钱悦闻此言，正预开口，关圣帝君抬手道：“你二人莫要再辩了，退至一边，我且听听这书生是何见地。”

文焘见关圣帝君点到自己，赶忙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帝君，阴阳之乱根由在神，而非在人。”

“哦？你此言何意，细细道来。”关圣帝君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也带着几分探究之意。

“帝君明鉴，往昔诸神各司其职，阴阳两界井然有序。然岁月更迭，诸多神祇迷了本心，对于阳世诸般事务有所疏落，更有甚者于阳世间圈养生灵，大肆收割香火。此举无疑是阳世礼崩乐坏，纲常紊乱之由，也是阴世妖邪迭出之因。”

“本帝君也为神，听你口气是在诘问本帝君不成？”关圣帝君凤目一展，殿内阴气好似接天巨浪般压向文焘，殿内众鬼心头一紧，只觉一柄大刀直挺挺悬于脖颈。

“噗通”一声，已有数名鬼魂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威压，纷纷跪地求饶，口中高呼：“帝君恕罪，帝君恕罪，我等与这书生所言绝无关联，求帝君莫要迁怒。”

文焘身处威压正中心，只觉那汹涌阴气如实质般要将自己碾碎，魂体几欲飘散，但仍强撑着，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小的非是在诘问帝君，只是在陈述事实。”

“阴阳两界善恶不辨，真伪不分，无非是上界诸神为私欲而祸苍生，诸般世间，上行下效，此等治世，两界之中怎能不妖邪频出，祸乱天地？”

关圣帝君凝视文焘许久，那威压之势竟渐渐缓和了些许。“你这书生，倒颇有些胆色，唤作什么名姓？”

“小的姓文，名焘，表字伯鸾。”

“文伯鸾？好一个文伯鸾！”关圣帝君缓缓起身，踱步而下，目光始终紧锁文焘。“你之言论，虽有冲撞诸神之嫌，然亦不乏几分道理。今阴阳失衡，乱象丛生，确需大破大立之举。”

帝君行至文焘身前，微微俯身，“只是，你一介鬼魂，欲如何纠神之失，整阴阳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