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又见卢龙

幽兰忍不住问道:“大人,这‘卢龙贺雷’是何?为何您如此震惊?”

“卢龙贺雷乃是萨满教祭长生天时所出现的一种天地异象,想要其在祭祀大典上出现需极高规格。”文焘眉头紧皱,继续说道:“可这骨盒无论是从样式还是雕文上来看都明显是藏佛教之物,为何其上会出现‘卢龙贺雷’这一天地异象的雕纹?”

马绍清挠了挠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大人,非是绍清多疑,只是大人您所言的‘卢龙贺雷’当真存在么?绍清在阳世做马锅头时也算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萨满教祭长生天的大典我是知道的,可这‘卢龙贺雷’绍清当真是闻所未闻,会不会是大人您...”

文焘脸色一沉,严肃道:“不可能,我又岂是那等信口胡诌之辈?我在赴任西域府时便真切遇见了这般异象,岂能有假?”

幽兰见二人争论即起,忙开口道:“大人,您切莫动气,非怪绍清兄弟,实是这‘卢龙贺雷’太过罕见,莫说是绍清兄弟,便是我生前在景教藏书阁轮值多年也未曾有所耳闻。绍清兄弟只是基于过往经历发出疑问,绝无冒犯大人之意。”

“罕见?”文焘怔了怔心道:“这‘卢龙贺雷’不是长生天每次都会有的吗?可观幽兰和马绍清二人脸上神情又不似作伪,莫不是...此中另有隐情?”

“罢了,‘卢龙贺雷’之事暂且先不论,无论是‘藏佛教’还是‘萨满教’都说明马家堡背后的势力一定是七大教相关之人。无论是哪个,都说明七大教的手早早便渗透进了阴世,我们与其在此争论不休,不如早做应对之策。”

幽兰点头称是,“大人所言极是。不论这背后是七大教哪一教,背后的谋划我们都还不甚清楚。欲想一探究竟,这骨盒定是关键所在。”

文焘深以为然,他将骨盒轻轻捧起,置于掌心,双眼微闭,开始以阴力缓缓探入。只见他的掌心泛起幽蓝的光芒,那光芒如丝线般丝丝缕缕地钻进骨盒的缝隙之中。

起初,骨盒并无异样,只是静静地躺在文焘手中。但片刻之后,它微微颤动起来,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其中苏醒。

文焘的眉头渐渐皱起,他能感觉到骨盒内部似乎有一股强大而又晦涩的禁制,阻挡着他的阴力深入。他加大了阴力的输出,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幽蓝光芒愈发强盛,将整个骨盒都笼罩其中,可依然只能在禁制外围徘徊,无法触及核心。

幽兰和马绍清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大气都不敢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文焘的脸色愈发凝重,他尝试将阴力换作城隍官气甚至是鬼气去突破那禁制,却始终未能成功。

突然,骨盒上的雕纹闪烁起一道温和的佛光,一声‘唵’字梵音兀地响起,一股沛然大力猛地爆发出来。文焘闷哼一声,身体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大人!”幽兰急忙上前搀扶道。

“我无事。”文焘摆了摆手,目光依然紧紧锁定在骨盒之上,“这骨盒必然与藏佛教脱不了干系,方才那道梵音是藏佛教的八字真言中的“唵”字决,倘若以强横手段破开,恐遭藏佛察觉。”

“大人,可若非使强横手段破开,我们又当如何?总不见得就此停滞下去,任那藏佛教在背后兴作浪吧。”马绍清皱着眉头,满脸急切。

“糊涂!”文焘轻斥一声,“先不说这其中有无萨满教的人插手其中,就单论贸然惊动‘藏佛教’这一项,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我们如今实力尚浅,在这西域府中,七大教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怎能贸然行事?”

幽兰若有所思道:“大人,那依您之见,我们当从何处着手?”

文焘微微眯眼,沉声道:“现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唯有一条,那就是等!”

“等?大人的意思是等七大教的人?”幽兰有些疑惑地问道。

文焘点头道:“正是。马家堡之事与七大教紧密相连,这骨盒又如此关键,无论其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七大教中的哪方,必然会定时联络马骏。你与马绍清二人只需披着鬼衣在此守株待兔便可,彼时或许能从中探听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大人远虑,现下也只得这般了。”马绍清明白文焘此举乃是审时度势后的决策。

于是,幽兰与马绍清依言披上鬼衣,再度变化为马骏、马洪二人身形出了马骏居所,在马家堡中静静守候。时光缓缓流逝,马家堡如往常般看似平静地运作着,马绍清所扮演的马骏依旧忙碌于各种事务,然而在这看似平常的表象之下,却仿佛有暗流涌动。

一日,马家堡外的荒漠扬起一阵沙尘,伴随着沉闷的马蹄声,一队人马缓缓靠近。只见那队人马渐近,为首之人头戴一顶造型奇特的萨满教神帽,帽顶插着数根长长的彩色羽毛,羽毛在风中微微晃动,似在彰显着来者的不凡。

其身披一件绣满神秘符文与动物图案的皮袍,下身则是一条宽松的皮裤,裤腿扎进一双高筒皮靴之中,皮靴之上隐有碎金点缀,端的是一个华贵。

“是长生天上使!速去通传大堡主,二堡主!”有巡逻的小鬼尖声呼喊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与惶恐。马绍清扮演的马骏听到呼喊,赶忙领着幽兰匆匆迎出堡门。

只见那长生天来使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在堡门前缓缓勒住缰绳,并未下马,而是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前来迎接的马家堡众人,眼神中满是傲慢与不屑。

马绍清上前恭敬行礼道:“上使远道而来,马某有失远迎,还望上使恕罪。”

那长生天来使鼻孔朝天,冷哼一声,依旧端坐在马背上,冷冷道:“罪自然是有的,但并非是未曾出来迎我。而是你马家堡近来行事懈怠,岁贡单子迟迟未曾呈上来,可敦怕误了大汗的心情方才遣我来此督察,你可知罪?”

说罢,长生天来使故意抖动缰绳,那马在堡门前不安地刨着蹄子,尘土四溅,尽数扬在了马绍清的脸上。

马绍清心中恼怒,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微微低头,用衣袖轻轻拂去脸上的尘土,谦卑地说道:“上使教训的是,马某定当全力弥补过错。岁贡单子已备好,还请上使移步厅内,马某这就为上使呈上。”

来使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却并不搭话,只是缓缓下马,将马鞭随意地丢给一旁的随从。然后,他迈着大步,旁若无人地径直朝堡内走去。

众人来到议事厅,马绍清命人奉上香茗与点心,长生天来使却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坐在主位上,眼神凌厉地盯着马绍清。

马绍清赶忙将岁贡单子双手递上,长生天来使接过单子,随意地翻看了几下,突然脸色一沉,呵斥道:“好你个马骏,为何此次贡献给蒙哥大汗的通阴宝玉只有十七件,而非十八件?莫不是勾搭上了旁的靠山,欲随意敷衍大汗了事?”

马绍清心中一惊,知少的那块是当日幽兰于库房之中突破所用了去,赶忙解释道:“上使误会了,这通阴宝玉本已凑齐十八件,只是前些日子我马家堡遭一群奸人潜入,小的与其搏杀之时,气力用的多了些,不慎波及至库房处毁了一块去,这方才只有十七件。”

长生天来使听了马绍清的解释,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冷冷地问道:“哼,奸人何在?可曾擒获?”

马绍清恭敬地回答道:“回上使,那些奸人着实厉害,马某与他们拼死相搏,虽最终险险获胜,但也未能收住手,那些奸人尽数魂飞魄散,故而未能留下活口。”

那长生天来使突然冷笑一声,提高了声音说道:“马骏啊马骏,你这话可就难以让人信服了。偌大的马家堡,竟然让一群奸人潜入,不仅毁了通阴宝玉,还让他们全都魂飞魄散,本使很难相信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啊。”

马绍清心中暗叫不好,脸上却依旧陪着笑,说道:“上使明鉴,马某绝不敢有半句虚言。马家堡守卫松懈,故才遭此变故,马某难咎其职,目前正全力整顿堡内防务,以防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长生天来使却不依不饶,站起身来,在议事厅中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说道:“本使看你马家堡这些年在天马原也是过得逍遥自在,怕是忘了这西域之地到底谁说了算。如今这通阴宝玉少了一块,大汗、可敦怪罪下来,你可担待得起?”

马绍清连忙说道:“上使息怒,马某深知此事重大,还请上使指点一条明路,马某定当感恩戴德。”

长生天来使停下脚步,看了马绍清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缓缓说道:“这明路嘛,也并非没有,就是有些棘手,不知道你马家堡的家底够不够雄厚了。”

马绍清心中一凛,知这来使意在索贿,于是谦卑地回应道:“上使但说无妨,只要马某能做到,定不推辞。”

长生天来使重新坐回主位,端起一旁的茶杯,轻轻吹了吹,却并不急着喝,只是用眼角余光扫视着马绍清,说道:“本使听闻,马家堡虽地处天马原边陲,但却有一处‘百兽园’其间珍奇走兽甚多,本使也不贪心,只划归七成你看如何?”

马绍清听闻,心中暗怒,这“百兽园”可谓是马家堡的心血所在,更是日后阴司组建铁骑的重中之重,面前这厮,嘴一张就要划归七成之巨,不可谓不多。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其面上不敢显露分毫,只恭敬说道:“上使若要,小的自当奉上便是。”

“嗯!马堡主倒端的是大气!本使很是满意。我原听说马堡主是性情中人,我原本还不甚相信,此刻我倒是信了。”

“哪里的话,都是附近鬼众瞎传的,我马骏一介粗人哪有那般好名声。”马绍清摸不准长生天来使的脾性,试图用谦逊之词来缓和气氛,“上使,您此次前来,除了这岁贡之事,可还有其他吩咐?”

“吩咐?大汗和可敦的吩咐倒是没了,不过我自己嘛,倒是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不知马堡主可愿为我圆上一圆?”长生天来使眼角眯成一条缝,面露揶揄之色道。

“上使实在折煞小的,何事需要马某效劳,但说无妨。”马绍清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心中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长生天来使轻笑一声,缓缓说道:“听闻马堡主极爱金屋藏娇,美妻娇妾数不胜数,恰好我也正喜此道。不若马堡主也为我引荐一二夫人,我在此小住几日,也感受感受马堡主的艳福?”

“这...上使,马某的妻妾们皆出身平凡,恐难入上使法眼,且她们久居马家堡,不懂外面的规矩,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恐惹上使不悦。马某愿为上使在西域各地寻访才貌双全的女子,以表马某心意,还望上使三思。”

马绍清额头冷汗直渗,那马骏是有成群妻妾不假,可尽数都被自己冷落在旁许久,若是让长生天来使与其接触,恐会漏出马脚,于是只得强颜欢笑,言辞中满是推脱之意。

长生天来使脸色一沉,“马骏,你莫不是以为本使是在与你商量?本使的要求,你敢不从?”

马绍清心中叫苦不迭,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脑海中响起文焘的神念传音:“引他入马骏居所,我来解决这个麻烦。”

马绍清心中一喜,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忙说道:“上使息怒,马某绝无此意。马某只是觉得内宅之事需妥善安排,以免冲撞了上使。上使即不嫌弃,马某这便引上使前往居所,定会让上使满意。”

长生天来使脸色稍缓,哼了一声道:“算你识趣,前方带路,若真将本使伺候的舒坦了,大汗、可敦那边的好话少不得你的。”